《恰如微云入空山》小山寒

4、第 4 章

　　这回开打之前，师祖先跟那两个救场的说了，郑愈是小白，操作跟不上，犯了错请他们不要苛责。

　　好歹是亲友介绍过来的，态度比散人好得多了，一致都说不介意。

　　师祖也不敢再让郑愈一个人单治疗，时不时地帮着补一下血，提醒郑愈boss放招的时候给护体，一气儿过了一号和二号boss，十分顺利。

　　郑愈暗暗地松了口气。

　　几人慢悠悠地走向最后一个boss的时候，师祖貌似为了调节气氛，开始翻起了扁鹊的黑历史。

　　“这个地方你得跟紧我们，不然走岔了就很难找对路线了。”

　　“当年设计这个副本的策划非常孤儿，去老三的路上设置了这么个迷宫，又长又复杂，刚出来那会大家得绕一两个小时才过去，真实的打怪五分钟，迷路一小时。”

　　“当时你师父跟我们夸海口，说一个迷宫而已难不倒他，让我们在外面等着，他进去开机关，把我们直接送进去，结果我们等啊等，最后出门去吃了顿晚饭，他还没走出来。最后气的打电话给客服，怒骂了策划一顿。”

　　师父忍不了了：“你能在我徒弟面前给我留点尊严吗？”

　　师祖：“哇哦，你还有尊严呢，你的尊严不是都下饭吃了吗？”

　　师父恨不得给她竖中指：“亲师父。”

　　师祖：“那必须的。”

　　怼着怼着老三也就打完了，师父师祖跟两道菜······不是，两个救场的朋友道了谢。

　　师祖看了看掉落，遗憾地说：“没出霞光锦，啧。”

　　然后她把出的装备都分配给了郑愈。

　　郑愈也没客气，她知道这种难度的副本产出装备，早就配不上其他人了，拿了也没用，说了谢谢之后就穿到自己身上了。

　　出了副本已经快要1点了，郑愈跟他俩道了晚安，下了线。

　　她躺在床上，被子几乎盖过头，却隐隐透出手机的亮光来。

　　第二天上马哲课的时候，她直接就睡到了下课。

　　室友张悦下课的时候把她推醒，笑着问道：“昨晚上熬夜打游戏了吧，看你困的。”

　　郑愈揉揉眼角，心不在焉地敷衍：“嗯，也没多迟，就是这课太催眠。”

　　张悦看了看她的脸色，说：“晚上我们去学校后门火锅店聚餐，你来不来？”

　　郑愈沉默了一下，对她笑了笑：“不了，我晚上约了朋友打副本。”

　　张悦嘴角抽了抽，没再说什么，同另一个同学一道走了。

　　郑愈默不作声地收拾了自己的书，一个人慢慢地走向食堂。

　　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日子，从小学，到初中、高中，到现在上了大学，她一直是集体之外静静旁观的一员。她能和任何人保持平淡友好的交往，却永远无法真正融入那些热情洋溢的圈子。

　　她以前的老师也跟她的家长说过，这孩子似乎不太愿意跟人交流，有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

　　她自己也觉得是，不然怎么会跑到游戏里去放飞自我，甚至还有一点···把游戏亲友当真朋友。

　　每每在游戏中赢了输了痛快地骂一句“他妈的”，她都觉得自己又可以了，真他妈的舒爽。

　　而回到学校，回到家庭里，她永远都是礼貌疏离地说一句“不了”。

　　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不会是个自闭症吧。

　　然后又在心里默默抽自己一巴掌，你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平平安安的，不知道比多少人过得好，还自闭什么，显得多矫情。

　　郑愈在鸡汤馄饨的热气里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一口一口吞掉了一碗馄饨。

　　饱餐完，把自己调回了没心没肺的状态，开始回忆昨晚恶补的攻略，暗暗决定今晚不能再拖后腿。

　　晚上8点，师门准时上线，开赴新手训练副本。

　　经过昨天晚上，扁鹊和师祖也不敢再叫散人来，愣是拖了两个认识的朋友过来当苦力，其中一个就是蒜蓉小龙虾。

　　另一个是师祖叫来的输出扶疏，ID叫花将离，是个美貌不输师祖的女角色。

　　为了照顾郑愈这个萌新小白，五个人都上了YY。

　　然而，花将离一开麦，一口东北大碴子味的爷们口音直接把其他几个人吓闭麦了。

　　师祖还算冷静，悠悠地说：“都是老人了，至于吗，跟没见过妖号似的。”

　　蒜蓉小龙虾哆哆嗦嗦地开麦：“妖到这种程度，怕是人神共愤级别的。”

　　花将离倒是不介意，爽朗地笑了几声，但郑愈看着屏幕里千娇百媚的扶疏，感觉更惊恐了，半天都不敢开麦。

　　扁鹊可能是被激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语气顿时复杂了不少：“啧，你看，你把我徒弟吓自闭了。”

　　花将离：“那有啥的，玩的时间短，没见过世面，玩久了就麻木了，那什么，宠辱不惊，雷打不动。”

　　扁鹊：“······你真会用词。”

　　郑愈终于勉勉强强地开了麦，讪笑了两声：“那什么······我没啥，我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完就噎了，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花将离的语气十分地慈爱：“我懂啊大妹子，咱不急，慢慢来。”

　　谁要跟你慢慢来，郑愈说不出话。

　　贫够了众人就开打了，扁鹊的意思是先打几个难度不高的本，让郑愈感受一下副本的机制，练一练技术，同时攒一身装备。

　　他开打前就先跟师祖交待了一下，郑愈要是治疗跟不上，她得注意着点，帮郑愈补缺补漏。

　　不过他今晚的担心注定多余，因为郑愈全程都奶得很稳，除了几个走位和秒伤技能有点手忙脚乱之外，没出什么差错，几乎和昨晚毒王窟判若两人。

　　扁鹊有点奇道：“咦？徒弟，你这是打通任督二脉了吗？”

　　郑愈踩在阴风港老三的尸体边上看掉落，一边手动放弃了所有材料，一边回道：“是啊，昨晚上打通的。”

　　扁鹊想了想，说：“你看攻略了？”

　　郑愈：“嗯，其实只要懂机制就不难，我之前也玩过别的游戏。昨晚太莽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进本，再简单的副本一无所知也必定要翻。”

　　扁鹊：“唔······”

　　郑愈察觉到她师父语气的不正常，问道：“怎么了？”

　　扁鹊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你这样，显得我这个师父没什么用，本来这些应该我教你，你不用费力去学的。”

　　郑愈一愣。

　　师祖凉凉地说：“你以前不就是这种放羊式收徒吗，所以你的那些徒弟，一个个都留不住，怪不了他们。”

　　扁鹊懒懒地说：“喂，师父，说人不揭伤疤。”

　　师祖嘻嘻笑了两声，没再说下去了，郑愈也乖乖闭上嘴，什么也不问。

　　这一晚上收获颇丰，不仅郑愈凑齐了一身还算看得过去的装备，大大提升了技能熟练度，连师祖都收获了一堆材料，没人跟她抢，乐得喜笑颜开。

　　十点半的时候，扁鹊和蒜蓉小龙虾被师娘一条消息给叫走了，约了明天再打。

　　剩郑愈，师祖与花将离三个人在北邙山顶上吹风。

　　郑愈犹豫了一下，说：“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师娘。”

　　师祖沉默了一下，气氛突然有点古怪起来。

　　片刻后，她说：“扁鹊他媳妇比较特殊，我都很少见到，好像脾气有点······可能是因为常年在斗法里拖着两个憨批上分，给磨出来的。”

　　郑愈：“······”

　　师祖啧啧道：“你是不知道早年扁鹊还是个小白的时候，手法有多么惨不忍睹，偏偏治孤又是个对微操很讲究的职业，那时候凌晨三点，他还在斗法里孜孜不倦地擦地板。可以说，他今天的这手技术，那都是血泪换来的。”

　　郑愈肃然起敬。

　　师祖抓了一把瓜子来磕，“你师娘也算是他的绑定治疗了，比他早入游戏，遇上他的时候，技术说不上顶尖，但也不错了。就你师父当时那个狗放键盘上都比他打得好的操作，硬生生被你师娘拖上六段。把一个温柔可人的奶妈，活活心态打崩了。现在一场斗法下来，你师娘能骂你师父一百句不带重样的。”

　　郑愈悚然。

　　“所以啊，”师祖安慰道，“不见她也好，免得把你吓着，对奶妈这个职业产生心理阴影。”

　　郑愈默默地点了点头，点完想起来他们看不到，于是发了个狂汗的表情。

　　花将离终于插进了嘴：“那有啥的，当年我还是个治疗的时候，带着俩队友打了五百场都上不去十段，那两人被我给喷的，一边哭一边打。最后好不容易上去了，瞬间就嚎啕大哭起来，说感谢花哥的鞭策，没有我就没有今天。”

　　你还挺自豪咋的，郑愈扶额。

　　花将离听上去还挺兴奋的，骄傲地说：“所以说，这些dps，就得骂，越骂越能打。只要骂得狠，十段上得稳；只要喷得快，永远不背锅。”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郑愈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夸，也不能让人家自说自话，只好干巴巴地说了句：“您口才真好。”

　　师祖吐出瓜子皮，发出一声“呵呵”。

　　花将离：“嘿嘿嘿。”

　　三人在北邙山顶的风中侃了半个小时，各自道别离开。

　　花将离退队走后，师祖磕完瓜子，一边拍手一边说：“山山，我先回帮会去种药了，你要是还有时间，可以去首山做采集物资任务，然后······”

　　她还没说完，正上方突然出现一行系统公告。

　　【系统】恭喜玩家普罗旺斯转服成功，情归山海服务器欢迎你。

　　YY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秒钟后，起名字真麻烦的头像灰了下去，人下线了。

　　郑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