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人的小野猫不讲武德》飞花斋叶

7、小野猫（四）

　　在第二次去新酒吧之后，尹仁再也没能抽出多余的时间去过那里。
　　每天从早上坐下来的那一秒起，他就已经接近六个小时没有挪过窝，助理詹妮弗小姐已经不止一次催着他去休息一回儿顺带用个点心。

　　他很忙，他所有的时间，被堆积如山的诉讼材料给堆满了，每天十三个小时的工作时长，也不够他来处理手头的工作，这其中还没有算上他带回酒店处理的事物。
　　至于那些酒吧里的遇见的人，更或者在遇见之后发生的事，也像是一阵烟一样，工作的飓风卷过之后，就什么都不剩下。

　　尹仁点了一根烟，他稍微的放松了一下自己，然后端着杯子去起身去茶水间。他为自己续上一杯咖啡，为了避免助理小姐下午再推门打扰自己工作，他特地当着对方的面儿挑了几个点心，用来填肚子。
　　回来的时候，尹仁瞧见詹妮弗正拿着一本卷宗跟某名律师交代工作，听上去像是一宗公益诉讼。

　　全美律师协会每年都会有一些公益性的诉讼送到协会下注册的每一家事务所去，目的在于为为某类人群提供免费法律服务，尹仁所在的律师事务所也不例外。
　　通常这种诉讼都会交给指定的公益律师进行专门的跟进处理，不会落到尹仁的手上，而他也从来不会过问这些事。
　　但是，今天有些例外。

　　尹仁走到了詹妮弗和那名公益律师的面前，一脸严肃的说：“把这个案子的卷宗给我看看。”
　　詹妮弗和公益律师面面相觑，却又都不敢反驳自己的老板，于是只得恭恭敬敬的把手里的资料交给了他。

　　尹仁拿着资料回了办公室，随手放到了一边，又开始继续手里头没有做完的工作。
　　夜幕降临，城市里霓虹初上，办公室里的人陆续离开时候，尹仁开始将手里没昨晚的工作打包，准备带回酒店继续处理.

　　在他准备关灯离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了那份被自己放在角落里的那份公益诉讼材料吗。
　　尹仁的眸色深了几分，随后，他将那份公益诉讼的资料塞进了包里，离开了事务所。

　　回到酒店的尹仁，冲了个澡，裹着浴袍坐在沙发上，他的手里拿着的是从事务所里带出来的工作，目光却落在了被他搁置在一旁的那份公益诉讼材料上。
　　尹仁丢开手里的文件，喝完了杯中的最后一口红酒，终于翻阅起了那份被自己搁置冷落很久的卷宗。

　　这是一份为谋杀案嫌疑人辩护的材料。
　　犯人的住址很熟悉，和尹仁在酒店套房里捡到的那张快递上的，是同一个地址。
　　只不过，犯人家在三楼，徐雨是四楼。
　　这一点，在詹妮弗跟那个公益律师确认□□的地点和时间时，他就已经非常清晰的确认过了。

　　尹仁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
　　纽约皇后区。距离肯尼迪机场不远，几个街区的位置，有名的贫民窟。
　　那里的环境很不好，脏，乱，差。
　　更糟糕的是治安环境，抢劫，□□，命案和枪击事件频繁。
　　一般情况下，普通人都会绕开那个地方，尹仁也不例外。

　　徐雨为什么会住哪里，尹仁也搞不清楚。
　　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要不是偷渡客，语言上不要太糟糕，再加上一技之长，在美国不会混得太差。
　　徐雨在语言沟通上，听上去似乎没有什么障碍。而且，他还会调酒，怎么看都怎么不像会落魄到那个地步上去。
　　所以，尹仁觉得很奇怪。
　　但是，也仅仅只是奇怪而已了。

　　尹仁觉得，自己并不想要探究徐雨的过去。
　　不管他多么的贪恋徐雨那年轻性感而又敏感的身体，也不管那一夜的□□有多么的销魂刺激，他依旧还是过去的那个尹仁。

　　一夜情，就仅仅只是一夜情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尹仁将这份材料合上，放到了一边。
　　在入睡的前一秒，他脑子里想的是，明天还是把这个辩护交给事务所里的谁去做，反正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看着公寓楼前熟悉的门牌号，尹仁的脑子里有些懵。
　　他皱着眉头在脑子里说服自己，这是慈善，这是为了那个倒霉而又可怜的年轻人后半生不用在监狱里渡过，根本和那个住在这里的，丢了不到200美金小费给他的那个小酒保无关。

　　是的，和那个叫徐雨的小酒保无关！
　　给自己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之后，尹仁准备推开那扇破败到非常的门禁，却被频繁向他身上投来的目光上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一身西服革履的自己，和这里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街上行人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仿佛要在他那身高档的定制西装上烧出几个洞来。有几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人反复游走在他的身边，试探着想要上前搭讪。
　　破旧的公寓楼旁是一条昏暗的街道，里面蹲着几个身材高大的黑人——他们看上去并不友善，目光凶恶。
　　其中一个人站了起来，走到垃圾桶边，甚至对着尹仁大喊：“嘿！那边那个亚裔的小婊子！需要试试我的大黑棒子么！？”
　　男人说着，将手放到自己的胯间，做了几个撸动挺腰的下流动作。
　　“我保证能让你爽到上天堂！”
　　旁边的其他人听着，哄声大笑了起来。

　　尹仁没有心思跟他们纠缠，他直接推开已经没有任何作用的门禁，直接上了楼。他看了一眼通往四楼的楼道，然后在一扇门跟前，按了一下门铃。
　　尹仁在门口等了一阵子，门内没有任何动静，无奈之下，他用力的敲了敲门。

　　房间门很快开了，出来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白人女性，她看上去神情憔悴，眼睛红肿，衣服凌乱不整。
　　尹仁简单说明了一下来意。女人抽泣了几声将他迎进了房间。
　　房间不大，很杂乱，随地散乱着衣服和杂志，还有些空酒瓶。
　　“抱歉，我最近情绪很糟糕。”女人说着，为尹仁泡了一杯茶。

　　尹仁随意的喝了一口，开始了一些例行的问话。
　　整个时间并不算太长，所有的谈话用录音笔记录的，在听完女人痛哭流涕的说着儿子被陷害的过往，抱怨着这个世道的种种不公之后，尹仁收拾东西准备告辞。

　　出门的时候，尹仁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四楼上有人住么？”
　　女人擦了擦眼睛，说：“有。不过楼上住的都是租户。”
　　尹仁想了一下，觉得并不适合问更多，谢过她之后，选择直接出了门。

　　出了门的尹仁站在楼梯口，思考着自己到底是要上楼还是下楼。
　　四楼，是租户。
　　徐雨就住在这一层楼里。

　　一想到那个丢下不到200美元毛票子的年轻人，尹仁没有多做考虑，直接转身走了上去。
　　四楼的状况，看上去比三楼更加糟糕。

　　顺着楼道依次排开一溜小门，门外堆了不少杂物，窄小的空间里，甚至散发着一股诡异的臭味。
　　尹仁忍不住皱了一下鼻头，他挨个的看着那些挂着门牌号的，紧锁着的门。
　　房门很小，间隔也很小，尹仁怀疑，这些门后的空间，有可能只放得下一张床，连个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尹仁试着敲了敲其中的一扇门，开门的是个看上去颇为油腻的中年白人男子，正撩起背心抠着肚皮。
　　男人上下打量了尹仁一眼，问：“你看上去不像是这里的人，也更不像是租房的？”

　　尹仁楞了一下，很快他说到：“我是负责三楼的劳伦斯太太的公益律师，想要就她儿子涉嫌谋杀的案件询问一些细节。”
　　男人举起了那只原本抠着肚皮的手，三只指头捻在一起搓了搓。

　　尹仁咳嗽了一声，眼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厌恶，但是还是从钱夹里掏出了两张富兰克林递到他手里。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律师先生，我这儿可都是第一手的人证，有些细节我甚至都没有跟警方透露过。”

　　尹仁瞄了他一眼，又掏出了两张递给他。
　　男人笑了笑，把到手的钞票卷着塞进了自己的裤包，开始喋喋不休的说起案发时候的一些细节。
　　尹仁听着，随手按下了录音键，然而他的目光却始终游离在那些紧闭的房门上。
　　好不容易听完男人冗长而又无聊的描述，尹仁随口问道：“你这里有一个叫徐雨的亚裔租客吗？”

　　“徐……雨……？亚裔？”男人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表情打量着尹仁，“亚裔啊？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看着男人那双对金钱充满了贪婪的眼睛，尹仁点了一根烟，低沉着嗓音说：“先生，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男人被尹仁如同刀锋一边锐利的目光盯得脊背发凉，忍不缩了缩头，说：“这样吧，这就算是附送的消息给你了。我这里的确是有一个亚裔租客，不过你得知道，他们的名字总是很难记，我不太清楚他的全名，只知道他叫“徐”。”

　　尹仁追问道：“他现在在吗？”
　　男人摇了摇头：“他白天会出去找工作，不到晚上不会回来。”

　　尹仁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现在还不到早上11点，如果这个房东说的是真的，他就至少还得等上7、8个小时，才能等到徐雨回来。

　　不对？
　　等徐雨？
　　他干嘛要在这里等徐雨回来！？
　　尹仁眉头锁得更紧了一些。
　　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公益诉讼，跟那个叫徐雨的，睡了他之后，丢下不到200美元小费就跑掉的小酒保毫无干系！
　　尹仁黑着一张俊脸，直接转身离开了，至于那个房东在后面说着什么话，他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去听。

　　尹仁板着脸下楼的时候，迎面走上来一个戴着兜帽的年轻人。
　　楼梯很窄，尹仁直接侧身，给对方让开了一条道。
　　年轻人与他擦身而过，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声线清冷，如同冰块在酒杯里撞击。
　　尹仁楞了一下，他迅速的抬头。

　　年轻人已经快步上楼，正抬手取下兜帽。
　　尹仁看不见他的脸，却看见对方耳后有一轮清晰的咬痕，咬痕上面还有一颗痣。

　　“徐雨！？”
　　尹仁叫了他的名字。

　　年轻人也正回头看他，面色跟着也是一愣。
　　数秒之后，他神情慌乱的折身，像是在躲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如同一只矫捷的羚羊，飞速的穿过楼道，越过尹仁的身边，连跑带跳跑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