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人的小野猫不讲武德》飞花斋叶

54、公益诉讼（二）

　　狱警哐当一声打开铁门，再咔哒一声锁上。
　　金属碰撞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两名大块头警察押解了一名大块头囚犯，在尹仁对面的桌子上坐下，和座小山似的。
　　如果不是在这里见到他，尹仁可能会以为他是一名橄榄球运动员，还是做四分卫的那种。
　　尹仁点头谢过狱警，抬手看了一下时间，说：“劳伦斯，我是你的辩护律师尹仁。”
　　劳伦斯抬头看了他一眼，复而低头，呢喃着道：“我知道你是谁。他们在里面说过你的名字，说你很厉害。”
　　尹仁挑了挑眉：“然后？”
　　劳伦斯顿了一下：“我……认为我现在的状况，只能祈求上帝垂怜。”
　　“当然，如果你需要，你可以这样做，不过我不希望是现在。”尹仁说着抬手确认了一下时间，摸出兜里的录音笔放在桌子上，说，“劳伦斯，时间很紧，你只有不到40分钟的时间给我复盘整个案件。如果你不想在监狱里老死的话，最好不要漏掉任何一个案发细节。”
　　尹仁的眼睛里，闪烁着像是太阳一般的金光，激荡着年轻人的内心，仿佛在余烬燃起了一撮小小的火焰。

　　劳伦斯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起事情的经过。

　　事发当天，他和母亲起了点争执，所以他出门准备去朋友家玩儿，顺便去路上的那家便利店买点东西。
　　他进便利店的时候，还在纳闷平常那个让人讨厌的老板怎么不在，结果看见散乱一地的货品，还有一些美元。
　　老板平时就脾气不好，又爱性骚扰女顾客，生气的顾客经常会因为这些事在店里大打出手，并且把货品乱丢一地的事发生，所以那个时候，他根本就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儿。
　　劳伦斯喊了几声老板，发现没人在，就顺手捡了几个商品，和几张地上散落的美元，想要顺手牵羊，结果在饮料柜前面发现了一把枪。
　　在美国，一把枪可以在黑市上卖出不错的价格，对于劳伦斯来说，这是个非常诱人的东西，所以他把那把枪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就在他想要带着顺手牵羊的东西离开便利店的时候，他发现了从饮料柜后面流出来的血迹和躺在血泊中的便利店老板。

　　“……我当时吓坏了……”劳伦斯说着，他的神色中出现了一抹惊恐之色，“我都不记得我自己是怎么跑出来的，我只知道我好像跑到了离那家店很远的地方。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那把枪还在我身上，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玩意儿不能留在我身上，否则所有人会认为是我杀了那个家伙。”
　　“所以你丢掉了那把枪？”尹仁问道。
　　“是的，我丢了那把枪，就顺手丢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如果我丢的地方再远一点，我就不会被人看到，也不会被警察当作杀人凶手抓了起来。”劳伦斯说着，痛苦的抱住了头，“都是我的错。”

　　尹仁捏了捏眉心，说：“这不是你丢枪的问题，你捡到了那把枪，上面就有了你的指纹。事实上即便不是你丢枪被人看到，也有人看到你从店里跑出来，并且就是在枪声响了之后。”
　　劳伦斯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律师先生，我发誓，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干的！我去便利店的路上，根本没有听到枪响！如果我知道那家店里发生了枪击事件，我会第一时间避开那里，怎么可能会自己送上门去！”

　　尹仁皱了皱眉头，追问：“你没有听见枪响？！”
　　劳伦斯点了点头：“我前段时间新买了一个降噪耳机，我朋友一直说想要瞧瞧，所以那天去的时候，我是戴着耳机的。”

　　尹仁继续问道：“大概是个什么样的耳机？”
　　“头戴式的，黄色，很酷炫的那种。” 劳伦斯说，“那天回去之后，我就把它挂在我卧室的架子上。”

　　尹仁沉吟了片刻后，问道：“关于你跑出便利店，到你扔掉枪的这段时间里，你还能想起点什么来？”
　　劳伦斯抓着头想了许久，满脸痛苦的看着尹仁，说：“抱歉，律师先生，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当时我真的太慌张了，我只想跑得远远的，路上撞了个人，那人骂我什么我都没敢回嘴，就直接跑了。”

　　尹仁眼睛一亮：“等等，你说你在出便利店之后，撞了一个人！？”
　　劳伦斯点了点头：“是的，我撞了一个人。也是在撞了那个人之后，我才意识到枪还踹在自己怀里。”
　　“你能想起来那个人是谁吗？”尹仁问道。
　　劳伦斯摇了摇头：“在警察局的时候，我也在试图努力想起这个人，但是当时的我实在是太紧张枪的事，我压根就没敢看那个人的脸。”

　　尹仁沉默了。
　　他原本以为这个人会是能够帮劳伦斯洗脱罪名的证人，但是就劳伦斯所提供的信息来看，这个人非但不是能帮助劳伦斯的证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看见劳伦斯丢枪的那个目击证人。
　　尹仁看着劳伦斯，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行吧？虽然是没有拿到比材料中更多的线索，但是就目前的谈话来看，眼前这个连丢枪都不知道避开人的大家伙被屈打成招的可能性提升了。

　　尹仁的沉默，让劳伦斯心中好不容易燃起来的火焰又湮灭了下去。他低着头，双手交叉紧握着，好半晌才鼓起勇气问：“律师先生，我……还有出去的可能吗？”
　　尹仁关掉放在一边的录音笔，笑着说：“上帝不会遗忘向他寻求庇护和垂怜的人，不是吗？”
　　劳伦斯张大了眼睛看着他：“您是说……”
　　“很难，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你。”尹仁说着站起身，冲他伸出的手，“所以在那之前，不要放弃任何希望。还有就是，在庭审的时候，不要在法官面前提及顺手牵羊的事，因为你什么都没有拿走，只是带走了那把杀人的枪。”
　　肤色不一样的手，握在一起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契合感。

　　离开监狱，上车的时候，司机先生惯例的询问尹仁是要回事务所还是去接徐雨下班。
　　从内心深处来讲，尹仁的确是想要第一时间去见徐雨，可是就手头的工作量来讲，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挥霍，开庭的时间很紧迫。
　　“我们先去案发地，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尹仁一边说着，一边给詹妮弗打了个电话，要求她在今天安排和案件相关的法医见面的时间。
　　在他接到詹妮弗的确认电话时，司机开着车带他回到了案发的现场——一个距离徐雨居住的公寓不远的便利店。

　　小便利店的门紧闭着，尹仁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人出来开门的迹象。
　　尹仁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再次敲了门，并且比上次更加用力。
　　依旧没有人出来开门，尹仁弯了腰，他将脸凑近玻璃窗，想要确认里面的状况，没想到玻璃窗内突然映出一张脸，惊得他连往后退了几步。
　　半掩的百叶窗被拉了一半起来，站在窗前的是个小姑娘，金发碧眼，身材苗条，长得非常漂亮。她手里紧紧抓着百叶窗的绳子，看着尹仁的眼神也非常的戒备。

　　尹仁想起来，被害人的资料上提过他有个女儿，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情况，眼前这个小姑娘应该就是了。
　　只是……
　　尹仁记得，那个小姑娘就是十三四岁，眼前这个小姑娘从体型和模样来看，已经和成年人无异了。
　　“嗨？”尹仁笑着冲小姑娘挥了挥手，然后亮出了自己的证件，“我是律师，我们可以谈谈吗？”
　　小姑娘看了一眼尹仁手里的证件，目光更加惊恐和警惕，她甚至没有给尹仁任何一丝机会，直接就把百叶窗给拉了下来。

　　自己，看上去有那么吓人吗？
　　尹仁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觉得自己虽然没有薛定邦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但是倒也不至于可怕到让小姑娘就看了两眼给吓跑了啊？

　　“尹律师，实在不行的话，今天就先回去吧？”
　　约翰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自己说错半个字。
　　尹仁皱了皱眉：“我不是每天都有时间。”
　　“您可以交给我，我明天再来拜访这家人。”约翰继续说道。
　　尹仁看了他一眼，没搭腔，锲而不舍继续叫门。
　　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店里的小姑娘怎么都不搭理他，反而将店里的百叶窗全数拉了下来。
　　尹仁在这里呆的时间太长，敲门的动静也有过大，引来路人不断侧目的同时也打扰到了便利店的邻居。
　　邻居是个又高又壮的拉美裔，他走到尹仁面前，捏着捏自己沙包一样大的拳头，问：“嘿，你想干嘛！？是想要吃我的拳头？还是想要我叫警察！？”
　　尹仁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引起邻居的误会。
　　里面就一个未成年小姑娘，他这样一个算得上是人高马大的成年男性在被拒绝之后还要选择继续砸门，基本上已经是可以算作是骚扰性的行为，一旦警察来了，他可能是浑身有嘴都说不清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