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人的小野猫不讲武德》飞花斋叶

251、薛定邦的包裹（二）

　　在收到怀表的第三天，尹仁回到了事务所。
　　此时已经是阳春的三月，距离尹仁爹妈回国已经足足一个多月有余。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尹仁又开始重复以往疯狂加班的日子，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的生活中多了一抹仿佛只会在春天才会出现的亮色。
　　徐雨，这个像是阳光一样灿烂的年轻人，深爱着他，他也深爱着对方。
　　那份满溢在彼此心中的爱意，变成了支撑着他背负肩上重任，继续努力前行的动力。

　　在尹仁持续不断的调教下，托马斯已经变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独立律师。就连这一次涉及到几百亿的跨国诉讼案，也有托马斯的一份功劳。
　　为此，尹仁特地去敲了史密斯的门，为的就是要给托马斯请上一记大功劳。

　　尹仁进去的时候，史密斯正在打电话，看他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尹仁就知道，电话那头是事务所的大金主，罗伯特。
　　这次的跨国诉讼，也的确是和他家族名下的产业相关，好消息要第一次时间向他汇报，是理所应当的。

　　“好的，我知道，他现在就在我办公室，我会及时跟他沟通的。”史密斯说完这些，就匆匆挂了电话，然后冲着尹仁问道，“茶？还是咖啡？”
　　“这种时候不应该是上一杯香槟吗？”尹仁笑着问史密斯，“你已经吝啬到这个地步了吗？”

　　史密斯用手指了指尹仁，然后从身后书柜后面的保险柜里取出了一瓶珍藏许久的酒，又翻出两个水晶杯，给彼此倒上了小半杯。
　　尹仁坏心眼的抢过史密斯手中的酒瓶，满满的倒上了两杯，才鸡贼的笑着说：“咱们事务所这次这么大的进账，你就只给我这么半杯，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史密斯哼了哼：“要不是看着这次的事儿上，我连半杯都不会给你，毕竟我还惦记着你之前说要辞职的事呢！”
　　尹仁尴尬的抹了抹鼻子：“可是最后我不是也没走么？”

　　“可是谁他妈知道，你下次会不会再来一次呢？”史密斯贼眉鼠眼的盯着他，“为着这个，看来我都必须把徐雨给照顾好，毕竟你现在眼里只有他。如果能有一首歌来形容，我想估计就是那个什么‘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You are my super star’了。”
　　史密斯说着，还不由自主的哼哼起那首歌。

　　史密斯那荒腔走板的调，让尹仁忍不住皱了眉头：“你这都是什么鬼哭狼嚎的！？”
　　史密斯怂了怂肩，递给他一杯酒，说：“所以，为了事务所的伟大前程，为了你和徐雨的完美爱情，干杯。”

　　尹仁举杯与他碰了一下，然后一干而尽。
　　史密斯盯着尹仁手里的空杯子，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嘴角：“你还真是不客气。”

　　话虽是这样说着，史密斯却并没有像是尹仁说的那样抠门，而是再次给尹仁倒了满满的一杯酒。
　　史密斯晃着自己杯中剩下的半杯酒，沉思了片刻，问道：“尹仁，老薛那边，你没再联系吗？”

　　尹仁的手轻轻的抖了一下，不是那么明显，却被杯中晃动的液体透露了心思。
　　沉吟了片刻之后，尹仁低声说：“……他好像回国了，还给我寄了一个包裹。”

　　“什么东西，还得用包裹给你寄过来？”史密斯追问道。
　　尹仁苦笑了一下：“是那块怀表。”

　　史密斯浅饮了一口酒，问：“有一件事，我一直没闹明白，你当初为什么那么狠心的想要抛弃纽约的一切，去日本找他？我想应该不会仅仅是想去陪他过生日这么简单吧？”
　　尹仁仰头将第二杯酒一饮而尽，说：“史密斯，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还在纽约，还在这里，我选择了徐雨，我爱他。”

　　史密斯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拍了拍尹仁的肩，转而问道：“说起来，你家徐雨的生日就快要到了，你想好要给他送什么礼物了吗？需要我给你提一些什么建议吗？”
　　尹仁放下手中的杯子，说：“免了，我不想要再听你的那些什么裸体围裙一类的建议了，我自有打算。”

　　“裸体围裙不是很有效果么？”史密斯奸笑，“我觉得你可以不妨再来一次。”
　　“我过来只是想跟你说，记得给托马斯加薪这件事。”尹仁说着起身去拉门想要离开。

　　史密斯连忙叫住他，道：“罗伯特说，过几天，会开个庆祝会，点名让你参加。”
　　尹仁笑了笑，他背对着史密斯挥了挥手：“这种事，你知道怎么帮我搞定的，谢啦！”

　　在应酬这件事上，尹仁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就算是史密斯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不过好在，罗伯特在电话里也没有太过坚持。
　　毕竟，尹仁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不好在外面太招蜂引蝶。

　　尹仁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刚坐下打开电脑，放在办公桌上的电话屏幕亮了起来。
　　一个从国内打来的电话，不是任何手机号码，而是一个座机号。
　　那个号码，很熟悉，是尹仁倒背如流的，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数字。

　　尹仁深呼吸了几次，然后拿起了电话。
　　接通电话的那一秒，尹仁努力的想要让自己的语气足够平静，没想到却是电话那头的人却率先开了口。

　　“尹仁……”薛定邦的语气听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不同，温和而又淡定，仿佛当初被机场放鸽子的人不是他，“抱歉，这么长时间才和你联系。我回国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一直忙着，最近才稍微空一点。”
　　尹仁握着电话，他张了张嘴，明明是满肚子的话，眼下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薛定邦也在电话那头沉默着，没有继续说话，仿佛像是在等待他的回应。
　　“听说爸妈今年春节去纽约了？”等不到尹仁的回应，薛定邦只有继续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感觉怎么样？”

　　尹仁觉得眼眶有点红，他哽着喉头，终于回应了一句：“挺好的。”片刻之后，他又追了一句，“咱爸咱妈做的腌肉挺好吃的，还是以前那个味道。”
　　薛定邦在电话里低声笑了起来：“他们说了好多年，每一年都做，都等着你回来吃，结果你每年都不回来。今年爸妈说去纽约看你的时候，就顺带让帮忙给稍了点，你喜欢就是最好的了。”

　　“帮我谢谢他们。”尹仁说。
　　薛定邦在电话里沉默了数秒，说：“好。”

　　“算了，还是我自己打电话亲自给他们说吧。”尹仁紧跟着，又连连反悔，“你别说，我自己去说。”
　　“好。”

　　不管尹仁的决定是什么，薛定邦依旧还是这一个字。
　　从小到大，不管是念书，逃课，还是考试，还是感情，还是和家里人决裂，选择留在美国不再回家，薛定邦从来都是这样一个回答。

　　“好。”
　　“可以。”
　　“没问题。”
　　“你喜欢就行。”
　　不管说再多的字，也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回答。
　　就像是，那个生日祝福视频里说的那句话一样：只要是你选择要走的路，我都会陪着你走。

　　“尹仁。”在持续的沉默之后，薛定邦终于再次开了口，“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尹仁问：“什么事？你说。”

　　“张伯伦。”薛定邦说道，“拉斯维加斯的那个荷官，你还记得吧？”
　　尹仁点了点头：“我记得。”

　　“他因为涉嫌谋杀，现在已经被警方拘捕。”薛定邦继续说道，“他有一些不被人知道的苦衷，即便是他真的杀了人，我也想请你帮帮他，至少让他不要背上不该背负的罪名。”
　　“好。”尹仁毫不犹豫的承诺了一下，“栗子，别说这一件事，十件，一百件，只要是哥能做到的，哥都……”

　　“尹仁。”薛定邦适时的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尹仁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都无益。
　　薛定邦在电话那头平缓而又温和的说：“尹仁，我其实对你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你帮我这一次，就当我们之间两不相欠了吧？”

　　两不相欠!？怎么可能真的做到两不相欠！？
　　三十年，薛定邦从来没有开口求过他一件事，现在，却是用了这样的名义来开口。

　　过去的三十年里，从来都是他向薛定邦提出各式各样的要求，薛定邦也从来都是义无反顾的满足他。
　　他是被这个男人无止境的宠着，惯着走过来的。那些被淹没在岁月印记里的爱意，是被他自己无视后丢掉的。
　　对于栗子犯下的罪，他一辈子都偿还不了。

　　“你现在方便的话，可以记一下他关押所在的监狱名字吗？”薛定邦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尹仁的情绪，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尹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说：“可以，没问题，你说。”

　　薛定邦报上了监狱名字和经办案件的警局之后，并没有直接挂电话，他在电话那头沉默着，没有说话，仿佛像是在犹豫着什么似的。
　　尹仁握着电话，开口说：“栗子，东西我收到了。”

　　“是吗？”薛定邦说着，突然笑了起来，“这么快吗？”
　　尹仁张了张嘴：“修得很好，完好如初，指针也没有坏。”

　　薛定邦在电话那头，轻轻的“嗯”了一声，说：“尹仁，再见。”
　　薛定邦挂断了电话，尹仁握着电话，他听着响个不停的盲音声，表情有些茫然，更有些无奈。
　　不管他再怎么用以前的昵称去称呼薛定邦，对方也只会用毫无任何指代意义的“尹仁”来称呼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过去，回不到“囡囡”和“栗子”的过去，也回不到“仁哥”和“栗子”的那个时候。
　　三十年的友情和亲情，而今，就只剩下了那样简短潦草的四个字。
　　尹仁，再见。
　　以及，一段冷漠的，电话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