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人的小野猫不讲武德》飞花斋叶

230、火葬场（四）

　　徐雨抓着那串钥匙，没有说话，他的表情看上去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史密斯没有再逼迫他，反而将他带到了病房外的沙发上，倒了杯咖啡递了过去。

　　“喝点热的东西，缓一缓。”史密斯说。
　　徐雨捧着杯子，他想要张嘴问关于尹仁的病情，却被一串急促的手机铃声给打断了。

　　电话是薛定邦打过来的。
　　虽然史密斯刻意压低了嗓门，还走倒一旁去接电话，徐雨却清楚的听见他叫了薛定邦的名字。
　　徐雨听着史密斯在电话里跟薛定邦说尹仁得了重症肺炎，刚刚进了ICU。
　　他不清楚薛定邦在电话里对史密斯说了些什么，却能够猜得出来，薛定邦此刻的心情一定是焦急的，不安的——因为，薛定邦和他一样，都爱着尹仁。

　　史密斯终于挂断电话，他冲着徐雨尴尬的一笑：“抱歉，是老薛打过来的。”
　　在薛定邦的问题上，史密斯远比尹仁更加坦率。
　　他没有选择向徐雨隐瞒来电的对象，是出于对徐雨的尊重。

　　“嗯。我知道。”徐雨点了点头，他说，“我不会介意的，事实上，他的确比我更有必要知道这件事。”
　　虽然尹仁病重的事，史密斯有义务向薛定邦主动通报，但是徐雨的话却让史密斯觉得有些难以回应。他张了张嘴，艰难的开口：“徐雨，薛定邦的事……”

　　“我知道，他和尹仁是三十年的朋友。”徐雨的脸上看上去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他反而反过来安慰史密斯，“你别想太多。”
　　如果真的只是三十多年的朋友，恐怕就简单太多了。
　　史密斯叹着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徐雨说尹仁与薛定邦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

　　在史密斯看来，徐雨并不清楚薛定邦和尹仁之间的那些微妙的关系。
　　事实上是，尹仁与薛定邦之间，那些所谓的“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徐雨比任何人都来得清楚。
　　他甚至远比史密斯知道得更多，他知道薛定邦在送给尹仁的生日礼物里透露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感情，而那些东西也正好就是撕裂他与尹仁之间那份不稳定感情的罪魁祸首。

　　“你还是要走吗？”史密斯问他。
　　徐雨摇了摇头，他说：“我……想在这里等他渡过危险期。”

　　“医生说他的情况，现在已经稳定了很多，只要今天晚上没事的话，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不过，医院这边也有非常专业和完备的护理，你不用整夜在这里候着。”史密斯说。
　　徐雨握紧了手里的杯子，他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行吧。我也知道。”史密斯叹了一口气，他说着再次坐在了徐雨的身边。
　　“史密斯先生，你其实不用在这里……”徐雨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你还有工作不是吗？”

　　“要守着就一起守着呗。”史密斯说，“事务所要是有事打电话来就行了，更何况，也没有什么比尹仁的安危更重要。”
　　徐雨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就这样在医院里渡过了一个下午。

　　尹仁一直昏睡，没有醒过来，医护人员进进出出的，对他做着各种必要的数据监测和记录。
　　晚饭过后，史密斯接了一通电话，说是事务所有点急事就赶了回去。

　　一整夜，徐雨一个人守在医院。
　　事实上，正如史密斯所说的那样，徐雨在这里能做的并不多，他顶多也就是在病房外面坐着，等着，看着医护人员各种忙碌。但是与他而言，就算是这样守着躺在病房里的尹仁，也远比他在家里等着要来得安心得多。
　　不管他的决定是什么，他都必须亲眼看着尹仁脱离危险期才能放心。

　　史密斯是在第二天早上赶过来的，尹仁依旧没有醒。他特意给徐雨带了早点，说是托马斯和他的女友珍妮委托带过来的，他看着徐雨一脸疲惫的坐在沙发上，有些于心不忍。
　　史密斯极力游说徐雨早点回去休息，如果有什么事自己会给他打电话。

　　徐雨没有拒绝，他站起身说：“我离开一下，马上就回来。”
　　史密斯以为他是要出去上厕所，也没有拦着他，也就由着他去。

　　徐雨离开了，他走了很远的地方，去买了一包糖，那种圆圆的，硬硬的，甜甜的，带着水果香气的糖果。
　　徐雨回到医院的时候，发现尹仁已经不在ICU，被转去了加护病房。徐雨追着去加护病房的时候，在门外听见史密斯站在尹仁的床边叹气。

　　“快点醒过来吧，尹仁。”史密斯在房间里叹着气说，“薛定邦已经着急得快疯掉了，你要再不醒，保不齐他明天就会追到美国来，到时候，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和徐雨两个人了。”
　　徐雨没有立刻推门进去，他在医院外面转悠了十几分钟之后，才故作轻松的进了病房。

　　看见他进来，史密斯立刻站了起来：“医生刚刚过来看过了，他说尹仁现在的情况很稳定，已经过了危险期。”
　　徐雨笑了笑，他把手里的糖放到了尹仁的床边，说：“嗯。”

　　史密斯看着那包水果糖笑了起来，他说：“你给他买这个做什么？”
　　“尹仁他怕疼，怕苦，怕吃药，之前在家生病的时候，每次都要我拿这个哄着他，才会乖乖的。”徐雨说着，又笑了起来，仿佛是在笑尹仁的孩子气。

　　史密斯也跟着忍不住的笑了一下：“他的确是个大孩子，到处都得人宠着，让着。”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徐雨看着史密斯说。

　　“回哪儿？”史密斯追问道。
　　徐雨扬了扬手中的钥匙：“回家啊。”

　　史密斯有些激动的看着他，说：“嗯，回家好，回家好。徐雨，你先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尹仁醒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徐雨笑了笑，他伸手像个老友一样的拥抱了一下史密斯，说了一声“谢谢”之后，转身离开了。

　　徐雨走了，他带着钥匙回到了那个曾经和尹仁一起短暂同居过的房子。这里距离他离开，已经有了一段时间。
　　房子里很糟糕，厨房里的水槽里堆满了脏兮兮的碗和杯子，客厅里到处都是散乱的书籍，地上也到处都是空的啤酒罐，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徐雨一边叹着气一边收拾，然后去了二楼。
　　书房里并不比客厅和厨房好太，满屋子都是烟味和酒味。

　　徐雨推开窗子，试着给书房透气。
　　他小心翼翼的不去碰尹仁放在书桌上的那堆文件和资料，将地上的啤酒罐和桌面上的烟蒂一一收进垃圾袋。在整理碎纸篓的时候，徐雨看到了那两个刻有律师事务所LOGO的U盘。

　　徐雨站在碎纸篓前，看着那两个U盘，他想起史密斯在病房里冲着尹仁说的那些话，突然红了眼眶。
　　一夜情认识的不到四个月的恋人，和互相暗恋了三十年，好不容易捅破窗户纸的青梅竹马，就算是傻子，都会清楚应该选谁。

　　其实，尹仁和薛定邦，他们也早该在一起了。
　　如果不是9月30日那天，自己在家闹得天翻地覆，然后又玩突然消失，引起尹仁的担忧和焦虑，说不定，尹仁早就去了日本。
　　他会薛定邦和好，他们会相亲相爱的留在日本，或者回到美国，更或者去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他们愿意。

　　尹仁是属于薛定邦的，并且也只会属于薛定邦。
　　不管尹仁现在会呼喊谁的名字，他都会回到薛定邦身边。

　　徐雨抬起手腕，他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继续收拾起房子来。
　　随着房子里的杂物和垃圾被收拾得干净，徐雨脸上的泪却越流越多。在出去丢了满满两大袋垃圾之后，家里的座机响了。

　　徐雨站在电话跟前，他犹豫了一会，然后拿起了电话。
　　“徐雨？”电话是史密斯打来的，他的声音听上去并不确定，仿佛有些不放心。

　　“嗯，是我。”徐雨吸了吸鼻子说，“我刚刚在收拾屋子，家里有些乱糟糟的。”
　　史密斯听上去仿佛松了一口气，他说：“嗯，尹仁那个家伙就知道在家乱搞。不过没事，等他回来，你可以好好教训他。”

　　徐雨听着他的话，轻声笑了起来。
　　“尹仁，他醒了。”史密斯说。

　　徐雨的心急速的跳了起来，他甚至有些激动得握不住手里的电话：“是吗……”
　　“嗯，他现在的状况很好。”史密斯说着轻声笑了一下，“他刚刚吃了药，现在又睡过去了，现在还抓着你给他买的糖袋不放。”

　　史密斯的话，让徐雨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来过来看他？他最近都是恢复期，清醒的时间也会有很多。”史密斯问道。

　　“很快。”徐雨说，“我把家里收拾干净，就会来。”
　　“好的，我等着你。”史密斯在电话里说道。

　　“那我先挂电话了。”徐雨说道，“再见，史密斯先生。”
　　放下听筒的那一瞬间，徐雨痛苦得直接坐到了地上，他紧紧的咬住了自己手指，却止不住脸上的泪水。

　　徐雨觉得，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现在，更期待站在尹仁的面前。
　　他想要见尹仁，想要见道那双能让自己脸红心跳的桃花眼，想要亲吻那双让他无限爱恋的双唇，可是他却不能回去。

　　尹仁不是徐雨的，尹仁是属于薛定邦的。
　　不管他能拥有尹仁多长时间，迟早有一天尹仁都会回到薛定邦的身边。
　　哪怕自己现在能为尹仁做些什么，可是都改变不了自己在尹仁和薛定邦之间是个多余角色的事实。

　　如果不是现在放手，到了那个时候，他会比现在更舍不得，更生不如死。
　　长痛不如短痛，就现在放手吧，就现在离开吧，时间会成为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
　　迟早有一天，尹仁会忘了自己，自己也会忘了尹仁。
　　徐雨咬着下唇，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一步步的，步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