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西禾微凉

2、回忆

　　2015年夏天的一个下午，在我们学校对面的过桥米线馆子里面，我、陈春雨、以及王艺琳，我们三个刚认识了不到半天的室友天南地北的聊天。过桥米线的香味儿让我感动，我嗅到了肥牛卷在铁锅里翻腾、鱼豆腐和青菜在一起的热腾腾的温暖。我怀揣着迎接美好的高中生活的激动心情，刺溜刺溜的开始吃面，据说我第一天吃面的样子，吓坏了我们的女神春雨。
　　我们是在学校录取的大红榜旁边认识的，像所有俗落的剧情，被命运分到了一个宿舍生活 ，所以彼此在彼此的生命里才会有所交织。
　　“唉，春雨。你这么瘦是不是不吃饭啊。我看你连筷子都不带动的。”王艺琳睁着两只大忽闪忽闪的眼睛天真的问她。
　　“是。我妈她不让我吃太多的，她挚爱舞蹈，做梦都想完成她的舞蹈梦，所以不怎么允许我胖。”陈春雨面色憔悴，但因为化了简单的妆容，一头微卷长发，有恰到好处的梨涡，美艳的令女人都会心动，造物主真是不公平。
　　正在吃饭的我，此刻忽然觉得，若有选择的话，谁会愿意天天在罅隙里苟且，我们怀揣着一些美好的憧憬，却不得不在这充满荆棘的人世间步步为营。我总是这么阴暗，并从未感到羞耻。十六岁的我已经明白了人生有太多的事情，往往身不由己。
　　我们吃完饭就一起回到那个氤氲着潮气的女生宿舍。我们学校像众多高中一样，在我们县排名第二，排名第二的原因是没有第三。自然我们生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好的地方，真是令人窒息。没有空调没有独卫，一个宿舍恨不得塞十个人，还没有走到宿舍门里，各种吵闹的声音已经令我感到烦躁。我大大咧咧的拽上春雨和王艺琳走进去，和她们一一自我介绍，彼此寒暄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
　　“你们好，我叫陆禾冬，她是陈春雨，这位是王艺琳。以后我们高中三年就在一起生活啦，也希望大家多多关照。”陈春雨和王艺琳还没开口，就已经被我介绍个精光。
　　“你们好。我叫李奈，很开心和大家在一起生活。以后学习上有什么问题的话，还希望大家在一起商讨，我的目标是青禾大学。”李奈，人如其名，干净利落，高马尾，大眼睛，衣着朴素身材消瘦。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看起来，学习不错。我在心里嘀咕。
　　“你好。何钰。”听完她的介绍，我尴尬的笑了笑，惊诧于一个女生话可以少到这么个地步。
　　像世间所有的相遇那样，人和人之间相遇的方式总是这么雷同。我们终于无法再忍受彼此之间莫名其妙的独白和令人尴尬的气氛，于是各找借口，睡觉的睡觉，打电话的打电话。终于困了，在突然熄灯的宿舍里，我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在迷迷糊糊之中陈春雨好像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她的面膜，在廉价隔音板的那一面打着电话。而后我沉沉睡去，什么事情都不可知，但我知道，我的未来还会更加艰难。
　　翌日，我们到了班里。听班主任的长篇大论“啊，你们虽然现在才高一啊，但是高考已经离我们很近了，高考，决定命运的时刻，在接下来的学习生涯里，我会陪大家一起走下去。”“四眼阿姨真啰嗦……”坐在我旁边的王艺琳小声嘟囔的说。我也觉得无聊，便把头转向了窗外，人家都说一眼万年一年万年，是那样认识你的吧。在刚刚到来的新班级上，我一扭头，就看到你和你的朋友从窗前走过，在你朋友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里，不管不顾的整理你的书籍，阳光打在你的侧脸，你倾听着朋友的话语，随后展开广袤的笑靥，黑框眼镜更加称出你不俗的气质。是那样吧，一些小小的悸动是这样偶然的延展而来，只是因为一个侧脸亦或者是微笑，年少时的悸动是如此的肤浅，面对你，说了句不浅不淡的喜欢。
　　步入高中的日子并不那么轻松，更多的是重复的生活和繁重的学业，我们每天都在过着拼命刷题听课的日子，课余要做题，看书，睁开眼睛就是学习。下课之后的十分钟内老是草草的休憩一会儿，随后便迎接下一节课的到来。直到文理科分班的时候，我们班里才出现了久违的躁动。
　　生活随时都在追赶着一辆又一辆的时间列车，我们拼了命的追赶，赶上的就皆大欢喜，赶不上的就那么算了，虽然我一直都在奔跑，但我永远是被抛弃落单的一个，就像是我爸和我妈带着我弟弟一起远走高飞一样，永远没有人管我。桌子上都是他们留下的臭钱，有一些日子甚至让我觉得，生活是不是每天都在上演一样的剧情，这个世界是不是容不得我的存在。反正我随心所欲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干脆大笔一挥，文科。陆禾冬。监护人签字:徐蝶兰。
　　我和春雨，王艺琳，李奈还有其他若干熟悉的面孔分到了一个班里。去新班级的那一天 ，我拉着陈春雨和王艺琳走到高一三班的教室里，挑好座位后，光线从柔美弧度的木质窗子上照射下来，晴朗渐渐在教室里舒展来开，白色墙壁上裸露着黑压压的文字笔记。我走过去，看了看，上面留着毕业生的字体:

　　莫负韶华。

　　随后我和王艺琳坐在一起，春雨和李奈坐在了我们的前面。
　　那一天易繁星敲开教室的们，手里拿着一本《堂吉诃德》。他穿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穿着黑白相间的球鞋。刘海稍稍有些长，拥有健康的肤色，但身材过于消瘦，看起来未免有一些弱不禁风。他轻悄悄地从我身边走过，身上散发着皂荚的清香。我凝视他的背影，心跳变得粗犷激烈，看他姿态端庄的坐在角落里，看他不紧不慢的翻书，全然不顾班里女孩子注视着他的眼神。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是这样的吧。无意间的相识，下课的时候我竟然鬼事神差地走过去，莫名其妙的问你。同学，你的书能借我看吗。你抬头，大概是惊讶于我对于一个陌生人竟然如此肆无忌惮，但是出于礼貌，你没有表现出厌烦的态度，只是微微的点头说可以。
　　我把书拿回我的座位，内心有点窃喜，默默地傻笑，此时王艺琳正在拿着一本花花绿绿的言情小说看的痛哭流涕，也许是班里过于躁动，也许是她看得太过入迷。她全然不知道我去干嘛了，看到我回到座位。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干嘛去了。”“没事，上课吧。”
　　唯一很不开心的还是还是那个四眼阿姨带的我们班，冗长琐碎的话语终于结束，而时间也从早上到了晚上。整个晚自习我都在看那本《堂吉诃德》，看到上面的簪花小楷写着:易繁 星。
　　那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名字，像他的人一样，闪闪发光，让人迷恋。

　　我打开书页，上面写: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评论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时这样说：“到了地球的尽头问人们：‘你们可明白了你们在地球上的生活？你们该怎样总结这一生活呢？’那时，人们便可以默默地把《堂吉诃德》递过去，说：‘这就是我给生活做的总结。你们难道能因为这个而责备我吗？'”
　　…………
　　自由是天赐的无价之宝,地下和海地所埋葬的一切财富都比不上。自由和体面一样值得拿性命去拼。不得自由而受奴役是最苦的事。

　　我知道鲁莽和怯懦都是过失;勇敢的美德是这两个极端的折中。不过宁可勇敢过头而鲁莽,不要勇敢不足而怯懦。挥霍比吝啬更近于慷慨的美德,鲁莽也比怯懦更近于真正的勇敢。

　　高空以星星使你的神圣更加神圣，使你受之无愧地接受你受之无愧的伟大称号而受之无愧。”

　　…………

　　这本书令我敬畏，我小心翼翼地品味书中的内容，生怕哪一点解读错误而亵渎了作品。我看到书的第一百五十三页里夹杂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我的丰功伟绩，值得浇铸于青铜器上，铭刻于大理石上，镌于木板上，永世长存。
　　簪花小楷划过的痕迹，让我看到了一位清秀少年的朝气和野心，是那样的不露痕迹，无声无息。
　　我在那段话的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句话——
　　一群被迫生活在洞穴里的人，无法走出洞穴。

　　晚自习结束，我和王艺琳手挽手回到了宿舍。到了宿舍，看到了何钰，她没有理我，白眼翻到了天上，我心里疑惑，却也没有说出口。人与人之间总有不同的思想。
　　我是一个呲牙必报的人，时常心下生凉，埋怨自己太过阴隘。我浸淫在自我臆想的世界里，乐此不疲。因我甘于堕落，横行于世间，所以一路上未曾有人为我驻足。曾经太过轻浮和偏激，就像七岁那年我把邻居家的小女孩从楼上推下去，原因就是她言语之间惹恼了我，细节无须再加以赘述，母亲说。你年级尚幼，谁曾教你如此恶毒。这些年里，我一直在梦魇之中难以走出，我梦见世间万物只留我一人，周身是断壁残垣，尸骸横陈一地。我拼命向前奔跑，却觉得前路漫漫，无有尽头。
　　夜深了，我有些头疼，便在回忆中睡着了。

　　第二天就是分班之后正式上课的时候了，我们谁也不能对这些知识嗤之以鼻，不得已安安分分的背书，听课，刷题。还记得第一节课是语文老师的课，她和陈春雨一起从门外走到叽叽喳喳的教室里面的瞬间，全班都开始鸦雀无声。因为陈春雨过于貌美，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无可挑剔，就连性格都是不瘟不火，是的，漂亮的人总是引人注目。那些少年的心一定是在怦怦跳着的吧，那你呢，易繁星。我拿出桌洞里的镜子，偷偷看你，不曾想到你连头都没抬。我开始忍不住地窃喜。

　　“上课之前先说一下啊，陈春雨同学以后就是我的课代表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的课代表说。我点一下名字，让我看看有没有人迟到。咱们学校老是有些走读生，打着回家的名义偷懒迟到，我的手上也有你们分班时候的成绩，”
　　“易繁星.”“到”
　　“李奈” “到”
　　“何钰” “到”
　　“…………”
　　“易繁星成绩不错啊，真是人长得好看，学习成绩也好啊。”语文老师语重心长的说到，兴奋的像是说自己儿子似的。
　　老师真是肤浅，哈哈哈不过真的挺帅的。我在心里默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