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雨落缃衫

1、青天白日

　　徐镜。

　　江常喃喃地念道。

　　她把手里的钢笔握紧了，笔尖狠狠地戳在课桌上，笔尖瞬时被撅成两瓣。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心里头有多大的仇怨，竟直接把开花了的笔头朝自己细白的小臂上扎过去……

　　昏。很昏。
　　江常能感到小臂的疼痛，可她始终提不起精神。或许书上说的也和这世界一样没有半句真话。她强睁着眼睛，目光落在讲台上讲课的老师身上。
　　那一眼仿佛隔了很远很远，又仿佛触手可及。可是她却几乎听不进老师说的任何一个字，他们之间似乎是那么的渺远。她知道老师在说话，但她与听不懂中文似的，只觉得那是嗡嗡嗡的噪声。

　　从听觉，到视觉。痛觉刺激着她的每一个神经，却没能摧枯拉朽地把她带到最清醒的清醒，反而让她更觉混沌。

　　教室外，天空旷远，万里无云，空余一轮烈日当空。

　　时值六月，又是一年高考季，江常他们这些高二学子也更觉紧迫，因此这样的课堂里除了江常这个异于常人的，几乎没什么人还在昏昏沉沉中。他们恨不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更恨不得把从前的自己拖过来狠狠扇两个巴掌，诘责他们“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些什么事？你怎么能睡掉那么多课”。
　　唯有一个江常。

　　教室里的窗帘是挡光的，光线只能堪堪从两张窗帘的缝隙里溜进来。

　　江常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她没有拉下窗帘，这一排只有她一个，没人觉得光线刺眼。她实在撑不住了，睁大眼睛望着天空中那个白色的太阳，她的眼睛被刺的火辣辣的疼，她眨眨眼，视线里布着一个一个暗色的小光点。

　　“江常！起来！”老师突然点名道。
　　众人全部面向最后一排的江常。

　　江常的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她已经这样很长一段时间了，她无法让自己保持清明。她没精力去回应老师，更没精力理睬同学诧异的目光。

　　“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这样了，自己站出去晒晒！也能知道知道你坐在教室里听课是一种怎么样的享受！”

　　这些话，江常听到了。非常清楚。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挪到门外。

　　全班都在注视着她，以一种冷漠到几近讥诮的目光。

　　光线还是很亮，刺眼到几乎能洞穿一切伪善的阴霾。那空荡荡的天空里，唯有那烈日白得令人心悸。
　　没有风。
　　空气里充斥夏天那股专有的气息。
　　那种让她喘不上气的气息。
　　她闭上了眼睛。

　　“咚——”

　　响声来得突然，且更加惊天动地。整个校园似乎都被响彻，世界几乎停滞了。随着这声动静的结束，汽车的警报鸣笛声突然吱吱哇哇地响开了。

　　滴——滴——滴——滴——

　　一声一声，都像击在江常的心弦上。又像是一双手，残暴地将她心中那些深入血肉的荆棘一点一点拉扯出来，落了一地令人胆颤的血河。

　　她终于抬起头，望着对面那栋八层高的办公楼顶，嘴角勾出一抹笑，苍白虚弱的面色显露出一点点生机与色彩，却也平白给她那张眉清目秀、温和寡淡的脸上添了几分诡异。

　　“快！通知年级主任和校领导！有学生跳楼了！”
　　“看看这个孩子时高几哪个班的学生，找到个人信息通知父母！”
　　“报警！快先报警！”
　　…………

　　成片成片的吵闹里，江常不堪其负般的应声昏倒在地，似乎永远也不会醒来了。

　　青天白日之下，一下无法形成影子的事物，都是虚妄。
　　白得令人心生怖惧的太阳，依然散发着灼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