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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何为梦境 ...

  •   “老弟!你!你……你快点喝,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不给我面子我们就不是兄弟了。”光头大汉有些口齿不清的拍着墨染的肩膀道。
      “喝!这可是上好的红酒,50多度够劲,真正的男人就应该喝这种酒。”他歪歪扭扭的拿起酒杯站了起来。
      “我敬你一杯,四海之内皆兄弟。如果是墨云兄的孩子那就更是我的兄弟了。”
      整个包间里到处都是弥散的酒味和四处散落的酒瓶,桌子上也是酒水横流。一旁的墨云似乎已经不省人事了,不过这也实属正常,毕竟他喝得最多,他趴在一旁并未睡着,而是看着林兴朝还在给墨染劝酒。
      “不行了,这杯下去非倒不可。”潜意识里墨染还在抗拒着,但是看着林兴朝一杯灌了下去他也不得不饮尽了杯中的酒。
      “呕。”肚子里一片翻江倒海,他忍住了呕吐的冲动步履蹒跚的移到了包间里的洗手间里。
      青玉则在一旁自饮自酌着,她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红晕,似乎也已经醉了。
      “咦,人呢?”林兴朝站了起来环视四周却找不到墨染在哪。
      “小姑娘,我们两个来喝一杯。”他踉踉跄跄的走到了青玉的面前往她的杯子里加满了酒。青玉并不多言举起杯子便一饮而尽了。
      “好,豪爽,既然这样我也不能落后。”他拿起酒瓶咕嘟咕嘟的喝了个精光。
      一旁的厕所里墨染捂着肚子走了出来,虽然肚子里还是涌动着酸水但他的意识显然清醒了不少。如果继续喝下去今天怕是回不去了,必须想个办法让林兴朝忘记劝酒才行,他心中暗自思忖道。
      “老弟,你回来了,来,咱哥俩继续喝。”他扯着墨染的手大着嗓门喊道。
      “别,唔,兴朝……”
      “叫我兴朝兄,不然就是看不起我。”他的一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样。
      “兴朝……兄,你是哪里人,怎么这么能喝?”墨染有些艰难的喊出了这个称呼,林兴朝看起来要比他起码大了十几岁,要这么平辈称呼实在是有些怪异。
      “你这个小子是不是在想我老了,我告诉你!老子一点都不老。”他一把扯开了自己胸口的衣服扣子,似乎有些热得不行了。
      “当年老子和你爸可是过命的交情,我们一起当过兵也搞过运输。你看看我胸口的这枪伤,老子一点都不老,还能挨个几十枪。”他大着舌头说道。
      “当年印度那群小崽子半夜想要过境,我们半夜就爬起来,每个班都分了武器,墨云大哥当年是我班长。那个天冷的啊,冻得手都快变成冰坨子了,我们一群人在那里推搡着。一开始大家都很克制,后来就有些火气了,新疆自古以来都是我们中国的,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凭什么想来这里搞乱我们正常活动。”
      “那大家都是年轻人谁能忍啊,不知道谁先开始动的手,后面打成一团。一个印度的新兵走火了一枪打到我的的胸口,之后乱作一团。是班长那时候背着我一路按着我胸口的伤口,他一直握着我的手叫我不要死。他说我们兄弟这辈子还没当够。”讲到此处,这个九尺汉子眼里已经满是泪光。
      “班长一直都是一副严厉的样子,有时候我们和其他班做了什么错事被罚的总是比他们多,那时候我做了三百个俯卧撑还心里不服。但是就是那时候班长背着我走了整整五里的山路,连夜开着联勤保障队的车翻了几座山把我送到了医院。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说,只要我还在你就别想死,记住没,老子是你的班长,班长的命令你不听了是不是。你这小子,老子等下非罚你做一千个俯卧撑。”
      “就我们这过命的交情,你爸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班长那时候那么焦急,我从来就没见过他那个样子,一路在山路上那个狂飙啊,我被固定在座位上都感觉要被甩出去了。”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别提了。”墨云在座位上呵呵干笑了几声。
      “还不是你这老小子害我占用保障队的车记了一次过,如果不是念在事出有因我估计要被记大过。”
      “嗨,老班,你还醒着,咱……咱,再来一杯,没事,让年轻人听听我还年轻。”
      “还有那一年,我们哥俩都退伍了,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能就寻思着去跑运输。”他猛灌了自己一杯酒继续说道。
      那时候是在东北那一块跑运输,冬天冷的不行,我们都是裹着大棉衣睡在车上都挡不住那寒冷。那时候接了一批跨省运输的水果,说是温室栽培还是啥的,反正老贵了。我们两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一路上轮流守夜。
      半夜里我正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车底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我一下子就精神了,踢开车门就想下去看个究竟。油箱底下就钻出来了一个人影,提着桶东西就开始拔腿飞奔。
      我一看就气得不行了,这他娘的就是那种“油耗子”,专门偷长途运输的车的油的。老子当时就大喝一声,“站住。”班长当时就算睡得死估计也被我吵醒了,披上件衣服也翻身下了车,我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追那个毛贼。
      我们两人本来身体素质就要好,一身力气那可不是说着玩的,那个毛贼即使跑得快也跑不过我们。绕过几圈公路后,他眼瞅着我们就要追上他了,就从他腰间掏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往我的腿上就是一个招呼。我一时反应不过来,难以招架,我的膝盖往上整个地方血呼啦一下子就全冒出来了,整个人摔在地上,脑袋还给磕了一下。
      你爸他急忙停下来看我的状态,那个狗娘养的狗东西一溜烟的就跑没影了,他脱下外套帮我扎住了大腿一侧的伤口,血还是不断地渗出来,很快就把整件衣服染红了。
      墨染看着他们两人,林兴朝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仿佛又看到了当时的景象。
      “搭好老子的肩,别松了,我带你去找医院。”他把林兴朝往自己的肩上一放就准备背着他走。但林兴朝的一条断腿却总是歪歪扭扭的耷拉在地上。
      “嘶,班长你别管我了,等一会会有车经过的,我们搭他们的顺风车。”林兴朝忍着剧痛说道。
      “废话,你这逼能想到的老子能想不到,这里太偏了,要等一辆车过来三四个小时估计都未必能等得到,前面有个小镇子,老子背着你跑一段刚好我叫的救护车应该就能到了。”墨云把电话放了下去,很明显他刚刚已经叫过救护车了。
      “呼,好像我们又回到了那年当兵的时候一样。”林兴朝有些憨憨地笑道。
      “你这家伙到哪都不会让人省心。”墨云拽着他的手臂往上拖了拖,他越发佝偻下身来让林兴朝能够趴在他的背上。
      “别忙,老班,我们在车里等一会车不就来了。”
      “你这脑壳子是不是傻?我们现在往这里走刚好和救护车是相对的,能让你早点到医院。你这腿要是落下什么病根那不是糟了?”
      “放心,老子还冻不着你。你的这腿老子也拖好了,帮你用衣服绑了,背着走没啥问题就是了。”墨云又脱下自己的一件外套把林兴朝的腿给紧紧绑住了,顺带绕了上去把他整个人固定在了自己的身上。现在他整个人就像一个肉粽一样被紧紧地绕了一圈又一圈。
      林兴朝看着只剩下一条背心的墨云忍不住出声了,“老班,我……”
      墨云有些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老子以前怎么教你的,男儿流血不流泪,看你现在这哼哼唧唧的像什么样子。”
      他呼出了一道道的白气,显得有些气喘了。但林兴朝的大腿却已经不再流血了。
      “不是,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林兴朝显得有些焦急了。
      “哈,你这小子,你以为老子背不动你吗,不要乱动,当年老子负重跑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呢。”
      “班长。”他有些红了眼眶。
      “那个狗畜生,让老子逮到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他转念又想到了那个害他们落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他愤恨地咬牙切齿说道。
      “罢了,人家也是为了生计,可恨是可恨,可怜也可怜。”
      墨云用力直了直腰继续往前走去,他的背心上先是渗出了细密的汗水,随后又结为了细小的冰凌。因为两人的身材相近,体格也要相近,所以墨云背起来特别的吃力,但他却尽力弯下身来,像一只被烧红了的大虾一样有些扭曲的弓着身子。
      弯弯曲曲的山道上结了一层细细的薄冰,即便是一人走时也容易脚底打滑更何况两人时。一时之间他们两人重心不稳便向着地面摔去,墨云情急之中侧了一个身子自己的左臂着地,右臂护住了林兴朝。但他的手臂此时也被划出了道道细小的伤口,鲜血缓缓地渗了出来。但他毫不在意,继续站起身来往前走去。
      林兴朝此时已经红了眼眶,他紧咬着牙齿努力不让他听出自己变调的声音,“班长……我……”
      墨云头也不回义无反顾地往前迈着步伐,如同一座移动的山丘一般,“小林,你跟老子说,如果是我受伤了你会不会也这么做。”
      “要我替班长挡枪子,上刀山下火海,我林兴朝要是眉头皱一下我就不是个男人。”他大声地吼道,如同在宣誓一般。
      “这不就成了,老子也是一样的,既然当了兄弟就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墨云气喘吁吁地说道。
      不知道绕了几里山路后,远处才隐隐看到了救护车的灯光,照亮着他们来时的路。
      “医生那时候说,要是送的慢一点我的腿估计就废了。你说说,老班他救了老子的命又救了我的腿,这恩情老子这辈子都还不了了。我这条命就是他的。”
      “你说说,你爸他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他用力拍着墨染的肩膀说道。
      “是吗?原来父亲他还有这种过往,但他对我却总是一副不假颜色的样子,内心估计还是对我是个懦弱爱逃避的胆小鬼而感到失望吧。”
      察觉到了墨染失落的神色,林兴朝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你这小子是不是觉得你爸他是个坏人,我告诉你,老子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爸他娘的他就是个死傲娇。他对自己越在意的人要求就会越严格,平时都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但是只要一醉酒就暴露本性了。嗝……不然你以为老子为什么要带你们过来,老子一看就知道你们两人间的气氛有问题了。”他拿起一瓶红酒继续灌着自己,他的酒量倒是实在惊人。
      “你说……是不是啊,老墨,你爱不爱你自己的儿子啊。”
      墨云傻笑道,“他娘的,男人不能说爱,老子没和你说过吗。”
      “你他娘的就是个口是心非的人,老子算是看透你了,你说你要不要自罚一杯。”
      “好好好,我喝,我喝。”墨云笑着斟酒道。他身上的威严已经全然不见了,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和蔼的遛鸟遛狗的老大爷。
      青玉在一旁默默看着这场闹剧却突然出声道,“爸爸,你平时为什么要对墨染那么严格呢?”
      墨云却突然脸红脖子粗的开始辩解了起来,“老子那完全是为了他好,像老子小时候不好好读书后来就只能开开车做那些苦力活。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就要好好的努力,这小子简直气死人,从小不管做什么事都只拿出一半力气,无精打采的,那怎么行!那有老子的精气神吗!”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老子从他小时候什么方法都试过了,要他在冬天和我一起冬泳他又怕冷,要坐过山车他又怕高,放鞭炮的时候居然吓得躲到了房间里。”
      他激昂而滔滔不绝地说道,似乎一喝醉酒惜字如金的他瞬间变成了话痨。但他显然有些支撑不住了,头有些歪了下去,声调也渐渐地降了下来。
      “但是,老子也有对不起他的事情。我那脾气暴在部队里可是出了名的,要是惹我生气,没有一千个俯卧撑都不算完事。”
      一旁的林兴朝干笑了几声。
      “他小时候成绩偏科的厉害,语文几乎一塌糊涂,主要是他根本不去学。这还得了,老子那时候就觉得这小子要走和我一样的老路了,我怎么可能让他跟我一样辛苦,他将来最好当个文化人坐在办公室里,喝喝茶看看报就够了。那老子看到他那个散漫样子肯定气不打一处来,不打他一顿难泄心头之火。我爸当年教育我也是这样一路打过来的,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是老子打的时候心疼倒是真的,每次教训完这小子半夜都要去给他上药。”墨云的头低垂了下来,完全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我和他妈那时候也经常吵架,在外搞运输当保安。回家的次数肯定是不多的,那个女人就是爱斤斤计较,老是在意我的爱变多还是变少了。我一个大男人要说什么情情爱爱的多别扭,得,就吵起来,夫妇拌嘴也没什么的,有时候说上火了还会扭打起来。老子肯定是不会去打女人的,但是必须要制住她,就往我手上乱抓。难免碰掉一些盆盆罐罐啥的。我这么多年过来都习惯了,但是那时候可能吓坏了他。”墨云此时脸上却露出了歉意。
      “我对孩子的教育一窍不通,我只希望他将来好好的,不要像我一样辛苦。那时候生活又很难,回家时火气难免会很大。我不知道自己这样教育他他的心中会不会有阴影,但我一个大老爷们又不能和个娘们一样去嘘寒问暖,我也不能去道歉啥的。”
      “你说是不是啊,老子过去做错了什么事,实在是对不起你。我们就结为兄弟,兄弟就要互相包容!”
      “你说是不是啊!”墨云摇着墨染的肩膀道。
      “不……额……”墨染面露难色,没想到父亲发起酒疯会是这个样子的。
      “你是不是看不起老子。”
      “不是……嗯……”
      “那就说定了,称呼老子为兄弟。好兄弟!”他用力拍了拍墨染的背。
      “还有一件事实在对不起兄弟你,那时候你好像考砸了。你妈想来想去实在找不到办法激励你好好学习,于是就拿了那头猫,本来只是想做个样子,如果你不好好读书就把它扔出去,这样子来吓唬你。她觉得没啥问题毕竟猫嘛,就是从十几层楼扔下去都未必死的掉。结果她抓住那只猫的时候它突然挠了她的手,你妈她吃惊之下就松了手。没想到那只猫直接窜到了大街上,那辆小轿车没躲开它就直直地撞了上去。”
      “那这件事实在是不行,一个人做错事了罚他可以,但是罚他的朋友或者亲人就不对了。你妈之后倒是愧疚了很久,但她这人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到处去找长得一样的猫,但你都不想要。结果她好几天都难受的吃不下饭,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和你说。现在兄弟我先给你赔礼道歉了,这件事实在是嫂子对不住你。”他迷迷糊糊的已经醉的不清醒了。
      “没有,爸,我明白你的苦心,只是怕你对现在的我失望。”墨染有些苦涩地说道。
      “叫老子兄弟,不叫就是看不起我。谁敢对我的兄弟失望来着,老子从来都没有对你失望过,毕竟你是我的儿子嘛。我墨云的种能差吗,你这种人斯斯文文的就是那种教书先生的材料,不比我们这些粗人。”
      “虽然长不成我这样的汉子,但是能够负担起责任有个男子汉的气概就可以了,矮个子,大个子都能有男子汉的气概。当年我的那个四川的教官,人长得矮小,每次任务都是冲在最前面,在云南那里缉毒,腰上负伤了好几次,不是替队友挡刀就是被子弹打的枪伤。我们四个人一起上都未必打得过他,他是我见过最男人的人。”他竖起了大拇指说道。
      他突然变得有些郑重了起来,“但是兄弟,你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兄弟我一直看不惯,今后你可能也要吃大亏的。你对什么东西都不愿意承担百分百的责任,而且不愿意尽全力。人活着就是情义两个字,为了兄弟家人要能够两肋插刀,如果做不到和胆小鬼有什么区别。我看那个小姑娘对你情意绵绵,但你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这样不行,必须要保护好人家才行,既然人家对你有情意就不能辜负了人家你说是不是。”
      “老子虽然一直这么纠正你,但是我对你始终是满怀着骄傲之情的,你也上了大学是个大学生了。将来肯定能有比我更好的未来,如果我有什么错误的话,实在是对不知了,兄弟……”话还没说完他就撑不住的沉沉睡去了。
      在一旁的青玉听到情意绵绵一词却有些红了脸,艳红的脸颊上如同飞起了两朵晚霞。
      “服务员,服务员!给我们哥俩两个包间,老子不行了。”林兴朝大着嗓门道,随后便翻身躺上了沙发,阵阵鼾声如雷。
      “等下,我们呢?”墨染有些头疼的看着两个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酒鬼。看来只能先和青玉回去了,好在这里离家不远,只是回去估计要和妈妈解释一番了。
      跨过那些堆积的酒瓶,他对着在一旁默默坐着的青玉说道,“我们走吧。”
      青玉有些顺从地站了起来,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一般。
      “墨染,你能不能牵着我的手?”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清脆动听,但却带上了一丝醉意。
      “唔……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男女授受不亲,而且我们认识并没有多久,这样做不是很合适的。”
      “没有墨染我找不到路在哪里。”
      “那没办法了。”墨染紧紧的牵住了她的手,温暖而又有些湿润的手心。
      “骗你的啦,其实我看得清楚路。这样真的很开心。”青玉开心地微笑着,她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的阳光般和煦却又令人炫目。
      “谢谢你,墨染。”
      “这种小事不用道谢的。”两人走出了酒吧,满天的繁星闪耀着光芒,街边的路灯昏暗的发着光,一群群的飞蛾聚集在它们的下面盘旋着。
      他们就这样肩并肩的默默地走着。
      “墨染,你可以抱抱我吗。”突然青玉仰头看向墨染,她有些不安扭捏地这么说道。
      “为什么?你今天已经喝醉了,回到家先好好地醒醒酒。”墨染有些关切地说道。
      “不嘛,我没喝醉,我真的想要你抱抱我。”她撅起了嘴赌气似地说道。
      “墨染的怀抱很温暖,我已经很久没有被那么抱过了。”她低下头这么说道。
      看到实在拗不过她,墨染只能转过身来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抱了她一下,那般温暖的触感却一直残留在胸口。
      见他有些别扭僵硬的动作,她有些委屈道,“墨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很随便的人,对谁都会这样,你老是把我当小孩子,其实我懂得比你多多了。”
      墨染对她笑了笑,却找不到话来答复她。
      “其实我已经看见过很多墨染了,各种各样的墨染,我不会和不是墨染的人亲近的。”她又恢复了清丽的声调,几乎要让人以为她已经清醒了。
      墨染转过头便继续往前走去,心中思绪纷繁,“她说曾见过很多的我,应该是我在生活中不同的姿态吧,那个青堂连我的私生活都监视实在是……或许她只是喝醉了吗。”
      突然之间,他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手臂架住了他的手,青玉紧紧地贴了上来。
      “墨染,不要离开我!不要死!”她梨花带雨地抽泣着。
      “不要,不要走!”她紧紧地拽住了墨染的手不让他继续前进了。
      墨染看见她这个醉酒的样子本是觉得好笑,但一股难以名状的悲哀却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的胸口紧的像是无法呼吸了。于是他温柔地对她说道,“我就在这里,那也不会去不会走的。”
      “不要死,永远都不要死!”青玉仍紧紧地拽住他。
      “每个人都是有寿命限制的,不可能永远不死的。”他这么解释道。
      “我不要,只要我们两个人一起不管怎么样都可以。”她的一张脸已经满是泪痕了。
      “好吧,我答应你不死啦,我们继续走吧。”墨染看见她这醉酒的样子就知道平常的方法没办法安抚她了,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这么说道。
      “嗯。那我们约定好了。要让我永远也呆在你的身边。”青玉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嗯,约定好了。”
      原初之海
      一片静谧的黑暗笼罩在这片海域上,尽管清冷的月光播洒而下,但这里仍然是幽深而昏暗的。海浪无休止的拍击着沙岸,时而涌起时而退下。仲夏的夜晚里时而传来几声细碎的虫鸣。
      她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波涛之上,紧闭着双眸,面色间尽是痛苦的神色,似乎依旧沉浸在痛苦的深渊中。波涛就这么承载着她的身躯起起伏伏,海浪打湿了她的鬓发和眉角,但她却始终没有沉下去。
      许久她睁开了双眼,看到眼前这一片昏暗而诡异的景色,她却长舒了一口气,随后有些疲劳不堪的又紧闭上了双眼。
      “你又回来了吗?”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了。
      “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后悔吗?”仿佛月光的身影降临到了她的身边,一片朦胧中什么都看不清。
      “嗯?”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很开心,能够这样我已经满足了。”
      “是吗?拥有人类的心的存在真是难懂,为什么要不惜做到这个地步呢?”
      “我也不明白,我只是想再见到他一次就好,能够再握住一次他的手,无论怎样,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直直地看向远方的天际,几片乌云缓缓地遮盖住了月亮。
      “但是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我杀了他……他就死在了我的手里……我明明只是想要他能够……”几滴泪珠从她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她的空洞的眼神已经失去了光芒。
      她抽泣着,“对不起,对不起,但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我只能……我只能……”
      那个朦胧的身影就那么默默地看着她,“再过一天这里就要重新开始了,你如果不想如此的话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了。”
      “不要,我不要!这样的话我会永远见不到他了。”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那么,原初之海,回归原状吧。”那个人影挥了挥手,这片海瞬间消失无踪了,天空,海岸,这片空间中的一切都消失了。周遭是无尽的黑暗,就像是没有星星的宇宙一般,她悬浮在空中。
      “不管你来这里几次我都会等你,这就是我的使命,但我希望有一天他能够发现。很奇怪,我本来不应该有这样多余的想法,但看到这样的结局,我不喜欢。”
      “那么,再见了。”那个朦胧的身影现出了身形,仿佛从镜子中出现的一样,她们两个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
      隔水之境
      “墨染,墨染,带我去学校嘛,我也想看看学校的。”第二天的下午,墨染刚从醉酒的睡梦中醒来,青玉就紧紧地拽着他的袖子,闹着要和他一起去学校。
      “不行的呀,你又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即便去了也会有被发现的风险的。”墨染头大道。
      “但是我想看看墨染的学校究竟是怎么样的嘛,从来没有见过。”天真无邪的眼神折射出让人无法拒绝的愿望。
      “好吧,如果是这种事情的话倒是无所谓,说实话,即便是宽大的教室里多出一个人也不会被注意到。”墨染暗自思忖着。
      其实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没什么原则的人,很难拒绝别人的请求,这其实才是他答应青玉的原因之一。
      “糟糕,还差几十分钟就迟到了,希望公交车还来得及。那个教授要是点名我就死定了。”墨染大惊失色的抓起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就往门外跑去。
      “那个,额,为什么我身上的衣服换了?”墨染狐疑地看着青玉道。
      “因为墨染实在睡得太死了,怎么样都叫不起来,我只能帮你换了,都怪墨染啦。”青玉甜甜地笑了笑。
      “啊,头疼,算了,没时间纠结这种事情了。”墨染急匆匆地破门而出,但心中的那股异样的骚动却涌动不息。
      趁着教授正在板书的空隙,墨染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教室。不出所料的,他的基友正坐在最后一排摆弄着手机。看到他们两人进来差点吓得从座位上跳起来。
      “你他娘的怎么又迟到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那个教授走下来了。”
      “昨晚不小心喝醉了,差点就没起来。”墨染坐在座位上长吁了一口气。
      “老魏,把你的书移过来看一看,来的匆忙根本没带。”
      “你这家伙。”他叹了口气把自己的书移了过去。
      “拿去看吧,反正我也用不着。”
      “等下,这位同学是……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狐疑地看着青玉道。
      还没等墨染开口,她便抢答道,“我是墨染的女朋友,但是墨染还没有答应我,所以算是我在追求墨染吧。”
      “你!你!你!”他的嘴张得几乎可以塞下两个鸡蛋了。
      “你什么时候背叛了我们的单身同盟了,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妹子,居然在倒追你?”他吃惊地看着墨染道。
      “嘘,嘘,嘘,小声点,别被教授发现了,这事情说来话长。”墨染一脸苦笑道。
      “这我就不乐意了,人家妹子多好看,凭什么倒追你。而且你还一脸的不乐意。妹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他拍着胸膛说道。
      “不行哦,墨染就是墨染。”青玉紧紧地抱住了墨染的手臂。
      “咳,咳。那边的两个小情侣,注意听讲。”教授在讲台上拍着讲义道。教室两旁的视线瞬间集中了过来。
      他一脸萎靡的低下了头小声嘀咕道,“什么嘛,墨染这样的木头人都找到了女朋友,凭什么风流倜傥的我不行。”
      墨染只能苦笑着假装翻看着书本,而周围的那些视线好像被磁石吸引了一样,不用想也知道是在看青玉,那般清丽脱俗的容颜和孩子般的稚气此世绝无仅有。
      枯燥乏味的两节课很快就结束了,看着他幽怨的眼神,墨染只能无奈道,“魏金铭,你今晚要不要来我的公寓,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一餐饭。顺便给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吗,那你可不许反悔。”他有些高兴地背上了背包,跟在两人的身后。
      公寓门口,邻居家那扇青色的大门恰好打开了。之前墨染曾碰见的那个小女孩伸头看了看周围,开开心心的蹦了出来,身后那个母亲一直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墨染看着她们,吃惊得连钥匙都忘记从门上拔下来了。
      “啊,大哥哥,原来你是我们新的邻居啊。我们一周前刚刚搬到这里呢。”那个小女孩笑嘻嘻的道。
      “是吗?那我怎么都没见过你们……”墨染纳闷道。
      “因为妈妈的公司离这里很远呢,不经常回到这里。”小女孩转了个圈说道。
      “那边的姐姐好漂亮呀,冉冉长大后也要像姐姐一样漂亮。另一个哥哥一看就是个奇怪的人呢。”她甜甜地笑道。
      “什么叫很奇怪。我明明是个靠谱的男人好吗。”魏金铭对小女孩做了个鬼脸。
      “哇,果然是个奇怪的大哥哥呢。”她一下躲到了她的母亲身后。
      “冉冉,不能这么没礼貌哦。”母亲温柔地说道。
      “知道啦,再见了奇怪的大哥哥。”她笑闹着。
      “这孩子就是喜欢捉弄别人。调皮的很,我先带她下楼去市集逛逛。”她的母亲露出了一个微笑。
      “没有关系,你们去吧。”墨染推开了门,目送她们的身影消失后轻轻地合上了门。
      “哼,气死我了,连小孩子都觉得我好欺负吗。”魏金铭有些气呼呼地说道。
      “她说我是个漂亮的大姐姐呢,墨染为什么不心动呢。”青玉若有所思道。
      “啊,双倍的头疼。”墨染无奈道。
      “总之,你们先坐下来,我就拿出我珍藏的方便面来款待你们吧。”墨染转身就去电视机旁那个堆满箱子的地方摸索去了。
      “真的假的,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挚友的吗?我要吃山珍海味。”魏金铭敲着桌子大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只要是能吃的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哟。”青玉温柔地笑道。
      “啊,完全无法对付这两个人。”墨染扶额道。
      “这么说来,就是那个奇怪的男人要求你帮他做一个实验,要你去教这位青玉人造……不对,小姐姐人的情感吗?”魏金铭惊讶的连叉起的面条都忘记往嘴里送了。
      “这样的小姐姐会是……”他震惊地看着青玉。
      “没错,我并非人类。”青玉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平时虽然吊儿郎当,但是最讲义气,对于他人的秘密一向保守的很严实,所以我才敢放心和你讲。”
      “也许不算什么机密吧,毕竟那位副所长并没有叮嘱过要我保守秘密什么的,但我觉得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墨染吹了吹面。
      “这么说来,她根本不知道女朋友是什么意义啊。果然你这家伙是在诱拐无辜少女吧。”魏金铭狐疑地看着两个人。
      “不对哦,我是墨染的女朋友。这是我的愿望。”
      “你不会给她洗脑了吧,不然她为什么会这么迷恋你。”
      “……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吵吵闹闹中,时间转眼即逝。“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人的夜生活了。”魏金铭有些坏笑的在外面关上了门。
      “哈,真累,你们两人太能磨人了。”墨染翻身躺上了沙发。
      “不过他问的挺对的,青玉,你为什么会突然说喜欢我之类的话呢,喜欢和爱不是那么简单的情感,我希望你明白了之后再直面自己内心的想法。”他看着天花板有些疲倦地说道。
      “没有那种事,我的确是喜欢墨染。”她坐在床边看着墨染微笑道。
      “是吗?我越来越搞不明白这些事情了,诡异的事情越来越多,好像要把我……卷进去了。”说着说着,他疲惫的合上了双眼,渐渐地睡着了。
      青玉却久久地注视着他,总是微笑着的她的面容却浮现出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哀伤,如同万载玄冰般冰寒刺骨的哀愁。
      “难道这一次,也必须。为了他,我必须……”
      梦中是宽广的天地,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城,看样子像是中世纪的城墙,但在城堡的上方浮动着一个巨大的飞船。它投下的阴影遮蔽住了整个城市,在上方缓缓浮动着,但不多时,它似乎打开了自己的每个舱门。长矛,战戈,投枪,导弹。仿佛是古代与现代的混杂,各种各样的兵器出现在了舱口,尽管相距很远看的并不是很清楚,但它们全都闪烁着锐利的金属寒光。
      原野周围是无边无际涌动着的黑暗,它们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涌动着,像是虫子一样密密麻麻地蠕动着,吞噬着这片无际的原野。
      “又是这里,果然,那艘战舰必然是为那个不知名的女孩子而来,如果被那些东西击中的话,那真的是可以用来对付人类的武器吗!是谁要这么做。”他的牙几乎要将自己的下唇咬出血来。
      那个女孩浮动在空中,似乎是某种无形的力量托住了她,她的黑色的长发随风舞动着,她的面容却是异常的平静,似乎毫不在意那些对准了她的武器。
      墨染奋力往上空飘去,啊!是的,他一直都是个同理心异常薄弱的人,对于他人的痛苦他很难感同身受,对于他人的喜悦,他人的哀伤,他人的不幸,他的情感没法做出正确的反应,一直凭靠至今的是他的理性。但这样恐怖绝伦,毫无人性的行为很难不让人心生愤怒,虽然此时他仍是冷静的,但内心中却涌动着一股愤怒之情,尽管微小,但切切实实的存在着。
      “上次也是这样的情形,一见到她我的情绪仿佛失控了,在很久以前,在什么地方,我曾经见过她。她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只有这点毫无疑问。既然能够看到那也许就能够阻止,或许这只是个梦境还是说这是发生在某处的现实。”
      近了,近了,但已经来不及了。耀眼的火光遮蔽住了整个天空,瞬发即至的光芒,无穷无尽的火光,如地狱般炽热的焰火笼罩住了她。疯狂的热浪一波一波的袭来,即便处在这里的并非实体,他仍然被这些冲击波和热浪拍打得不断后退。
      “啊!完全明白了,完全明白了,明白了。”他死死地扣住了地面不让自己被热浪击退。
      “这就是印度神话《摩诃婆罗多》中的场景。”曾在书中见过的景象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史诗般神话的大战成为了单方面的虐杀。
      “啊,这么说起来。上次那四柱应该也是神话中的景象,那就是女娲补天的情景吧。降落的熔岩火雨应该就是五彩石了,撑天的四柱则是鳖的四脚吗?”
      “哈哈哈,我真蠢,连这种事情都没有意识到。众多神话中的场景具现,只是为了毁灭一个人,真是个疯狂的梦境啊。”他自顾自的放声大笑道,那是在嘲弄自己的无能,也许早一些发现这个事实就有一线救下她的可能。
      他那过目不忘的能力此时却在尽力搜索着脑海中关于这一场战役的信息,“既然是有记载的神话,那必然有其弱点,也许能够全盘推翻这一局面。”他死死的抓着地面像条虫子般匍匐前进着,看起来滑稽可笑而又狼狈不堪。
      “克利须那上天追击,但是沙瓦在天空中一立戈距离处坚守……他一刻不停地朝我投掷火箭、导弹、长矛、长钉、战斧、三仞投枪、发火器……天空似乎有上百个太阳,上百个月亮,以及上百万个星星。分不清昼夜,辨不出方向。”
      “当时武器抛射出耀目的无烟之火,在敌人的上方产生并发射出密集的光焰之箭,如同一阵暴雨,包围了敌人。一个浓厚的阴影迅速地在番答瓦上方形成,黑暗中所有的罗盘都失去作用,开始刮起猛烈的风……大象在火中疯狂地来回奔跑,在广大地域内,其他动物都变形而死的满地。”
      一边回忆着,他一边爬行着,那滚滚的烟尘遮盖住了他的视线,沸腾的热浪似乎要将他蒸发成微尘,尽管无法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这一切他都能感觉得到。一个个碎裂的□□在风暴中划过他的身躯,尽管没有血痕出现,但那份痛苦却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这本就是人类无法忍受的苦痛,在风暴边缘的他已经如此了。那么,在中心的她呢。萍水相逢,素不相识,但必须……必须……马上就要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了。佝偻着的背如同可笑的虫子一般,青筋暴露,满嘴都是尘土,脱力的一点一点地向前爬行着。
      可以感觉到那个女孩还没有死,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如果能够够到她的话。不算长的一段距离,他在空中匍匐爬行了足有十几分钟之久,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音却从未停息。
      她如同受难的耶稣一般,无形的十字架束缚住了她,万千的爆炸毫不留情的洞穿着她的身躯,本应该一瞬间把她就撕成齑粉,但只是在她的身躯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身躯异于常人,墨染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回首远方的那艘战舰,他的瞳孔却惊惧得猛然放大了。一个幽深乌黑的铁饼从战舰上方浮了出来,啊!他明白这是什么,当时他对于这一幕的印象要比其他地方深刻得多,这是当时人类的幻想,也是现在人类实现的伟力,极致的光与热。
      超越音速的声响,巨大的风压,它已经横冲了过来。来不及思考,他只能紧紧地抱住了她,似乎想要以自己的后背来替她挡下这次爆炸似的。
      耀眼至极的光芒,仿佛世界变成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怀中的那份温暖还能清晰的感触得到。极致的热量,仿佛要将他瞬间融化了,只有他的手指仍牢牢地牵住了她的手。狂烈的冲击,如同毁灭世界的飓风般呼啸着,摧毁着地平线上所有能见的一切,蒸发了,溶解了,白色的粉尘如同雪般纷纷扬扬的落下。
      “极为壮观的一股白炽的烟火柱升起,宛如万千的太阳同时照耀。就是这个秘密武器——铁霹雳——一个巨大的死亡使者。”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但他明白这样完全无法减轻她的痛苦,连自己也要陷入到这份痛苦中去。只要靠近处于核心的她,这份感受会被如实的传达到自己的四肢百骸中去。但自己完全无法松开那紧握的双手,啊,即便是这样的痛苦,尽管痛苦得扭曲了面容,尽管咬紧牙关,尽管再这样非人的待遇中,为什么,为什么,她碧蓝的双眼中,仍有那份坚毅的光辉?啊,并不是无法感受到痛楚,并不是无视了这一酷刑,并不是天生的坚韧,是有一种东西在支撑着她,比任何东西都要耀眼夺目的光辉。
      “将维里须尼斯和安大卡全族的人化为灰烬。尸体给烧得无法辨认,毛发,指甲尽皆脱落。陶器无端碎裂,食粮全部败坏。为了逃脱死亡,战士们跳进河流清洗自己和武器。”
      她的眼底闪动着无法辨认的光芒,和煦而又温暖,比人类所有力量都要强大,比所有生命都要柔弱,却比世间万物都要坚韧。那是希望的光芒,啊!究竟是何种的希望能让她忍受如此的人间地狱,比任何绝望和痛苦都要深邃的正是爱与希望啊。
      耀眼的光芒毫无疑问的吞噬了他们,在最后的那一瞬,他看到一直笼罩着她的模糊面容的雾纱揭开了,那正是青玉的面容!
      熙熙攘攘的街角人流穿行不息,墨染心烦意乱地夹杂在人群中。他跌跌撞撞地走着,时不时有行人撞到他的身上。但他却无视了他们投来的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喉头像是有血要逆流了出来一样,全身上下都是残存的痛感,只要是经历过一次那样的地狱,那样令人不寒而栗的场面,此生都可能会活在那样的阴影下。她却仍然能够微笑得出来。
      “毫无疑问的,那是青玉。那么究竟是谁要做这种事,出于何种目的何种期望?”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种失态在他的身上并不多见,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很难切实感受到别人的情绪体验。他人的悲伤,痛苦,快乐,喜悦,苦闷,哀愁,他无法感同身受。他只能通过理智的思考得出那个人究竟需要何种程度的帮助和同情。即便看到坠入陷阱的人,他的内心也不会自然而然的生出同情。能够表现出帮助他人的行为那是他的思虑的结果,尽管看上去和他人无益,但他的内心有巨大的空白。因为无法与他人的情感共鸣,所以他很难察觉到别人对他的感情。他也因此而生性淡漠,但无论是出于自己内心的职责还是其他的情感,他都尽力不让周围的人产生被冷落的观感。归根结底,他是一只理性的怪物,他的这种人格可能会被心理医生称为反社会或者反人类人格。在那些穷凶恶极的罪犯身上也能够看到这种人格的影子。他们能够毫不留情的折磨他人,但他们自身不会感受到那个人的痛苦与绝望,所以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奇怪的是,这次不同,内心涌动的情感是真实存在的,就和之前和父亲喝酒的那次一样。”发自内心的强烈情感驱使着他去找青堂,尽管他的理智已经警告他不必掺和这种事情。
      “借过,借过。”他喘着粗气推开人群,硬生生的在拥挤的人群中挤出一条道来。“为了赶上这辆早班车我翘了学校的课,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魏金铭会帮我签的。但,青玉……”
      他又回想起之前青玉那有些担忧的眼神,他从昏沉的睡梦中醒来,满脸泪痕,随后不发一语地紧紧抱住了她。“你就待在这里,我需要去一趟研究所。”仅仅丢下这一句话他便推门走了出去,门外还是凌晨的天空。青玉则有些忧虑地看着他憔悴的面容,罕见的,她并没有跟上墨染。
      “怎么回事呢,小伙子,赶去投胎呢?”一个被他挤到一边的大爷有些不满地说道。
      “就是,年纪轻轻的就应该在站台后面慢慢排队过来。”人群中的大爷大妈附和道。
      “抱歉,抱歉,我是真的有急事,实在对不住各位。”
      “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司机摇了摇头打开了车门让他们进来了。
      那两个诡异的梦交织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恐怕,那根本不是梦,而是确实出现过的事情。尽管这种可能是如此的匪夷所思,但我的直觉便是如此。梦怎么可能有那么真实的景象?”他低垂着头思考道。
      青堂那个狐狸般的微笑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我们需要你帮个忙。”
      “需要你来教会她人类的情绪。”
      “帮助她对你来说有益无害,再说如果你选择不帮我们的话,你下个月可能就要被房东赶出去了吧。”
      断断续续的断片般的话语在他的耳边回响着,“是了,为什么没有察觉到,他如此迫切的态度,需要我帮忙,我又并非什么独特的存在。他在图谋些什么?”
      眼前又是那座名为巴比伦的高塔,此时却只显得幽深诡异,如同蛇般的剑身让人本质上感到不快。他不再多想,快步踏过庭院走进了研究所。
      拼拼图的那个姑娘并不在,只有电梯的红光在闪烁着幽幽的光芒。他快步走进电梯中,地面的景色仍如之前一般并未改变,但他心中却充斥着烦躁与不安。
      “那么,就去顶楼吧,如果找不到他再下调楼层。”
      那些水缸仍然矗立在在原地,机械的手臂却停止运作了,其中的碧蓝色液体如同一滩死水般毫无生机。场地的中心却多了一圈沙发,青堂正惬意地缩在沙发上喷云吐雾着,时而用手中的烟头点点烟灰缸,其中已经堆积出一堆烟蒂了。
      听到电梯开门的声音,他叼住烟回头望着电梯方向。
      “啊,是你吗,来,请坐,最近研究不顺总想抽点烟,这款红塔山没想到20多年以后还有生产。要不要来一根。”他拿出打火机对着墨染招了招。
      “不了,不必与我来这一套,你究竟对我隐瞒了些什么?”墨染有些生硬地说道。他站在沙发旁直视着青堂,似乎想要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一些什么来。
      “这样的事情你也能察觉到吗,不过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青堂笑道,似乎在谈论一粒微不足道的芥子罢了。
      “那么,果然是你,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墨染咬着牙齿道。事到如今,这个漩涡已经将他紧紧地卷了进去,他绝不可能放开她的手。
      “何必如此紧张呢?虽然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紧张的事情。”青堂微笑着向后仰躺在了沙发上,找了个他觉得适合的姿势,于是有些惬意地翘起了二郎腿。
      “你居然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你真的是她的监护人和保护人吗?”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他站到了青堂的身前,右手撑在沙发上,俯视着青堂,他这么质问道。
      两人的脸不过尺许之隔,面对他愤怒的神色,青堂却毫不动容,眸子中仍然闪烁着难以琢磨的光芒。
      许久,他长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误会我什么了,我的确隐瞒了一部分事情,那是因为青玉的研制太过顺利了,顺利到接近奇怪了。所以关于她身上的疑点我没有详细的告诉你。”
      “那么,你不知道那些奇怪的梦吗?”似乎是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了下来,他恢复了些许冷静。
      “梦,什么梦?你和她相处的时候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吗?”青堂有些好奇地问道。
      虽然已经知道失言了,但墨染已经无法改口了。“我在梦中看到了很奇怪的景象,但我并不能告诉你。”
      “是吗,看来是对我心有疑虑啊。”
      “哈哈。”青堂抽了一口烟接着呼出了一道长长的雾气。
      “相信我,我一直都在陪伴她的成长,即便并非很长的时间,但她对我来说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我不会害她的,以你的描述来看,显然是某种超出我们理解的东西出现了。”他直直地注视着墨染,看起来比之前要诚恳的多了。
      墨染有些迟疑不定地看着他。
      “相信我,尽管我看起来很老谋深算,但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智商太高了嘛。哈哈。”他爽朗地笑道。
      “再说,我们如果不解决这件事情可能会让一切都无法挽回。”突然他收起了笑声,认真地看着墨染道。
      “你应该看过中国神话选集和摩诃婆罗多吧?”他有些颓然的坐了下来,尽管无法完全信任他,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己必须要与他合作。无力感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梦中出现了神话的景象,那么必然是和她有关的神话内容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可能是被诸多神迹毁灭的存在吧。”青堂若有所思的注视着烟灰缸道,他手中夹着的烟袅袅地腾起着烟雾。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眼中是锋锐的光芒,智慧和明晰的透彻闪烁于其中。“再结合最近发现的一些东西,我应该能够拼凑出事情的一部分了,真相估计会令人难以置信呀。”
      “不论如何,我必须得保护她,那样的事我能感觉到并不是梦,也许是切实发生过的事情。今后我感到也许还会发生。”墨染六神无主地看着他道。
      “是吗?你应该也察觉到了,自己对她抱有特殊的情感。很奇怪不是吗,你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的确,她纯真善良天真,但对于你这样一个感情淡漠的人这些东西并非决定性的因素。你是不是曾感觉到自己在某处见过她,而且这种感觉时常出现。”锋锐如同星辰般的眼睛直视着墨染。
      长久的沉默,青堂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是了,其实你不清楚吧,为什么我们会找你作为实验伙伴。你知道吗,是青玉指定的你。”
      “当时我们虽然疑惑,但毕竟是她的要求,于是我们选择了你。”他弹了弹烟灰。
      “还有另一个疑点,我们的研制太过顺利了,在我们成功研制出青玉之前,我们曾投身于前面七代智能机器人的研制。如你所见,都是先进的量子机器人,但我们全都失败了。于是我们改进思路决定用纳米机器人来制造全新的仿生人,如果说人类的大脑是独特的话,我们可以造出由人工血管和各种金属构成的完全相同结构的大脑。我们想要完全复制人类的独一无二之处,但在我们设计好研究蓝图的第二天她就出现了。也许是纳米机器人自行拼装出来的,我们当时太过高兴而完全忽略了这不合理性,那么短的时间理应无法成功的。”
      “我能够察觉到,有一双巨大的手在编织一种名为命运的东西,而那双手没有恶意,仅仅是想要将你们两个再次相连。在这个世界中的其他人可能只是微不起眼的棋子罢了。”他又露出了有些神秘莫测的微笑。
      “这么说来,她的来历满是谜团,并且是她选择了我。”墨染沉思着。
      “是的,你感到害怕了吗?”
      “并非如此,但我感觉这不是真相的全部。是什么导致了那个梦,它想要告诉我什么。而且你之前提到了吧,结合你发现的那些东西,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墨染直视着他道。
      “真是个敏锐的人啊,这些事情本来是属于我们的机密的。但我有预感,你和这个东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青堂笑道。
      “那么,随我来吧,我带你看看那个名为奇迹的存在。”青堂弹了弹手中的烟灰站起身来。
      墙角处他四处摸索着,来回触碰着墙壁上的各点。显然这些凸起的小点要按一定的顺序激活,但看他的样子,对这项操作已经驾轻就熟了。几百个点按顺序激活后,一道道幽蓝的光亮连在了一起,墙壁一层层的抽离开来,露出了一个隧道。
      隧道内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入口处闪烁着微蓝的光芒。静谧的环境中只能听到他们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到了。”青堂钻出了隧道,站在一旁异常娴熟的又点燃了一根烟。
      而墨染却被惊得说不出话了,面前是一个空旷的大厅,但里面却空荡荡的,在大厅的中间放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类似于玻璃罩子一样的东西罩住了它。大厅上方仍然是微蓝的光亮,就像是镶嵌于天空中的星星一样,它们在暗夜里发散着微光。
      实在是诡异,他们沐浴在这光芒之下,而那黑色的东西的周围没有任何光线能够射的进去。在它周围的那个小方块的范围内,光线像是被截断了一样。
      “不应该,如果一个东西不能够反射光线的话,那么我们就不能够看见它才对。”墨染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那个东西很明显的呈现出黑色的模样。
      “是啊,但是事实就是它能够让我们看见,我们用了各种各样的测量手段,最终证实它确实没有反射出任何光线。”青堂深吸了一口烟。
      “那么,为什么?”
      “只能靠猜了,这个东西不需要光线的发射,可能它能够直接投射图像到你的视网膜上,但我们无法观测它的手段。或者它能直接让你的大脑意识到它的存在。”
      “你们搞科学的什么时候靠猜测来判断了。”
      “科学本来就是提出猜想然后验证猜想的过程,但是这种东西我们前所未闻。它不仅仅只有这种性质,它还有很多匪夷所思的性质。”青堂按灭了烟跨步上去,直接拉开了那个玻璃罩。
      “我还以为以你们的尿性肯定还要搞一堆高科技启动方式。”看着青堂像是拿桌盖一样把玻璃罩给揭开扔在了一边,墨染忍不住吐槽道。
      “我们倒是也想啊,但这东西邪性得很,任何电子设备靠近它都会失效。”青堂苦笑道。
      “看好了,我把这根烟头扔进去。”还没等墨染反应过来他就直接把烟头丢了进去,仿佛是没入了水中一般,那根烟头瞬间消失无踪了。
      “是藏在这个东西内部了吗?”墨染绕了那黑色物质一圈,突然停下脚步直视着青堂道。
      “怎么可能?真那么简单的话我们早就知道它的性质了。看好了,我把这个罩子也扔进去。”还没等墨染反应过来,青堂就把地上的那个罩子给扔了进去。
      一瞬间那个罩子就消失无踪了,它那身躯虽然比黑色物质要大得多,但它的一角先没入了黑色物质,随后整个罩子都消失了。
      “不仅是这样,不管是什么物质,都能完全没入里面。我们实验过了猴子,兔子,猫,和各种各样的活体生命。值得一提的是,如果只是半截身体进入的话,那半截身体会完全消失,但消失的速率不同。所以我提醒你一下千万不要把手伸进去,身体消失的痛苦似乎让人很难以忍受,有几次猴子居然不惜咬断自己的手臂跑出来。”
      “而且这种东西有另一种很奇怪的特性,它能够完全置于任何物体之上,不管是水,金属,硫酸,只要是有形体的存在,它都能完全放置在上面。结合这两种性质,我们推断这个物质的下方和上方拥有完全不同的性质。”青堂紧紧地盯着那个东西,眼神闪烁着。
      “这个东西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认知,有没有可能是高等文明制造出的科技成果呢?但它违反了我们现有的物理规则。它的性质和黑洞有些类似,但又没有它那么大的引力,所以我称它为黑域。”青堂抬起头来和墨染四目相对道。
      墨染的心中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了,“这种不合逻辑的东西,却让他莫名其妙想到了梦中的那两个场景,明明应该是毫无关联的事情才对。”
      青堂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心中已然明了,“看来你已经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联了吧,这些事情超出常理,但必然有内在的联系。”
      “但是,这和青玉有什么关系?”墨染喃喃自语道。
      又是长久的寂静,青堂默默注视着那个黑色物质,若有所思地沉思着。
      “我有一个猜测,但现在不能告诉你,这件事对你来说对她来说也许都不是件好事。你先靠近黑域,幻想一件东西,越逼真越好,它的细节,它的构造,它的气味,记住一定要足够真实。”
      “你?”
      “别问了,先照着我说的去做。”青堂又摸索出了另一支烟,掏出打火机点燃了。
      那个名为黑域的存在就呈现在他的面前,所有光线都无法侵入的存在,幽暗地散发着诡异气息。但不知为何,他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尽管满心疑虑,他仍然跨上前一步,离黑域不过尺许之隔。他紧闭上了双眼,“啊,那么想些什么呢,必须是我足够了解的东西,那么,一朵花如何。”
      在小的时候,他常常和父亲一起去田里,那个时候即便是乡下也只有为数不多的个人田地了。显然他的父亲认为亲近自然也是培养男子气概的一种方式。但他却对那株小小的向日葵印象深刻,在温暖的阳光中招展的身躯,金色的花瓣包裹着暗黄色的葵花籽,娇小而碧绿的枝叶。那种气息是温暖的太阳味道。
      青堂手中的烟头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而他死死注视着那团正在改变形状的黑暗,丝毫不顾被烫到的脚。一簇簇碧绿的枝叶肆意的生长了出来,托出金色的花瓣和花盘,不到十分钟,那团黑暗完全变为一朵金色的向日葵了。
      墨染睁开了双眼,但他却出奇的平静,在他冥想的时候,他能够隐约的感觉到,有种东西在尝试读取他的意识。“的确,这就是那朵向日葵,与我想象中分毫不差。”他在心中暗道。
      “看来是了,没错了,我的推测应该是正确的。”青堂又露出了那有些神秘莫测的微笑。
      “这朵向日葵看来已经没有任何危险了。”还没等墨染出声阻止,青堂就踱步过来拿起了那株向日葵,他反反复复地仔细端详着它。
      “很抱歉,我今天不能继续招待你了,你的疑惑我相信你心中已经有了一点眉目了。如果下次我推导出了事情的全貌,而你执意想要知道的话,就再来这里找我。”
      “不过我有预感,下次估计就是分别的时刻了。”他抬起头微笑道。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你我信息目前完全不对等,如果真是为了青玉好的话,你就应该告诉我才对。”墨染有些焦躁地质问道。
      庞大的信息量隐藏着幕后的目的,尽管能够找到丝线的一头,但却无法顺延推测出另一头的存在为何。这并不是因为他太过愚蠢,而是青堂手中一定还掌握了某些他不曾知道的事情。
      “那么,下次再会吧。”青堂握着那株向日葵向前迈了几步,一个高台突然将他托了起来,他就那么向着穹顶爬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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