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你》东山雨花石

31、转晴

　　知道自己只是发烧，尹域有一些庆幸。

　　她中学看过一个关于失眠的纪录片，主人公是一个外国壮汉，家庭齐全，但自己每晚睡不着觉，受到莫大精神折磨。

　　她还以为自己差一点就要步上失眠壮汉的后尘了。幸好幸好。

　　萧易心里着急，全神贯注开着车，力求尽快杀到阳城医院的急诊科。

　　尹域上了车后一直没有说话，等绿灯的间隙，萧易查看她一眼，发现她脸上带着奇怪的笑意。

　　萧易也忍不住乐了：“你开心什么？”

　　尹域：“原来我只是发烧了。”

　　萧易一听她的语气，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谢天谢地。

　　他又气又笑，提醒她，“发烧温度太高会烧傻的！”

　　尹域顿时就不乐了。她想起一个初中同学某天发烧之后，之后的一个月一只耳朵都听不见了，好在没多久治愈了。还有发烧引起脑膜炎变傻的。

　　尹域顿时紧张，“我不会烧成智障吧？我头疼到现在已经三天了……”

　　萧易看她无助地看着自己，满脸都是对即将烧傻的担忧，他拍拍她的背。

　　“别担心，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

　　尹域觉得不能怪自己傻逼，只能怪自己身体太好。虽然她每到换季就感冒流鼻涕，但是几乎不发烧，更没有发过高烧。作为一个鼻炎患者的经验，大多数疾病体现在她身上，多少鼻子都会最先做出反应，但这一次实在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流鼻涕吗，没有。打喷嚏吗，没有。咳嗽吗，没有。喉咙痛吗，没有。浑身乏力想睡觉吗，没有。只有想睡觉却睡不着的失眠症状。

　　尹域开始回想关怀智障人士的电视节目。回想到一半，开始在心里祈祷。

　　好在咖啡厅和阳城医院在同一个区，且离得不算太远。

　　十五分钟后，萧易轻车熟路停好车，带着尹域往急诊室走。

　　尹域不敢剧烈跑动，但是走得虎虎生风，风衣衣角轻轻飞起，仿佛刚下飞机的007。

　　萧易回头看她。

　　尹域摊手，“你看，我就说我没有症状吧。”

　　萧易：“……”

　　俩人在小厅里挂了号，立刻杀到急诊室。

　　急诊室比其他科室都繁忙一些。医生是认识萧易的，但还没有在医院里看过穿便装的萧易，他刚看完一个病人，狐疑地朝他看了两眼。

　　“萧医生？你生病了？”

　　萧易：“不是我，是她。”

　　尹域赶紧自陈病情：“我发烧了，高烧。”

　　急诊医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等一下哈，我先看完这几个人。”

　　尹域站到一边等着。她到急诊室以后就放心了，不管病的怎样，至少都可以抢救一下。

　　对面的座位上，坐着一些人，有的打着吊瓶，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看起来有些着急，坐立难安。

　　尹域随意观察了下，一转头，眼前的房间忽然歪了。

　　下一秒她就发现不是房间歪了，是她人歪了。

　　仿佛断电的机器人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尹域全身的力气忽地被抽掉，整个人直往一边倒，眼前是萧易以及他身后的人们惊恐的脸，手臂和肩膀传来坚强的托力。

　　萧易接住了她。

　　尹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原本萧易见外面椅子空着，想让她出去坐着休息，一转头，就见她忽然失了力，直直往地上倒去。

　　……

　　尹域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病床上，手上打着吊针，床尾的架子上挂着吊瓶，旁边的大爷正在和自己老伴聊天。

　　见到尹域醒过来，萧易松了一口气，去外面护士站接了杯温水回来，拆开一个一次性输液管，剪了一截软管下来给她当吸管，让她能躺着喝水。

　　萧易：“你现在发烧，身体里水分流失很快，多喝水。”

　　尹域点点头……发现脑袋点不动。于是她眨眨眼。

　　刚才她还没有什么症状，现在她已经虚得起不来床了。不是那种身体被掏空的虚，有点像凌晨五点要起床，但是起不来的那种凝滞和乏力，不同的是5点起床撑着爬起来了，过一会儿也就清醒了，她现在连爬都爬不起来。

　　爬不起来，她也就不爬了，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含着软管喝着水，无力中感到一丝惬意，很快就喝完了一杯。

　　她攒了点力气，转头对萧易说，“……我以后在我卧室里也要放一套这种长吸管喝水……”

　　萧易：“……”

　　书房里也可以放一套，好像户外店有这种带软吸管的户外喝水装备。

　　尹域飘飘渺渺地想，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萧易还坐在她床边，正在看手机。

　　见她醒来，萧易收起手机，“感觉怎么样？我再给倒杯水来，等我一下。”

　　旁边的大爷虽然打着吊瓶，但显然比尹域好多了，刚才看旁边这小伙子把这小姑娘抱到床上来，又跑上跑下给她缴费，现在又给她倒水喝，还拿个什么软管，真是贴心啊。

　　大爷：“小姑娘，你男朋友真好，把你照顾得多仔细啊！”

　　尹域喝完水，想摆手表示不是，但她这会儿抬手都费劲儿。

　　她转过头，看到一个大爷打着点滴坐在旁边，一个慈祥的阿姨，看上去应该是大爷的老伴儿，正拿着个大保温杯陪着他。

　　尹域无力道：“大爷，我们不是情侣。我们就是……朋友……”

　　萧易顿了一下。

　　虽然她很想，但还不是。在尹域的世界里，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自作多情是不行的，搞暧昧是拒绝的。

　　萧易把吸管从她唇边拿开，又出了病房去护士站给她接了一杯温水回来。

　　尹域小睡了一觉，脑子清醒了一些，注意到刚才没注意的一些情况，比如现在挂着的那瓶药非常大，不像是短时间能输完的样子。

　　“萧易……”尹域虚弱地叫他。

　　“哪里不舒服吗？”

　　萧易弯腰靠近她听着。

　　“可以请护士……帮我把外套脱了吗？”

　　尹域今天出门的时候穿了一件风衣，材质没有那么软，输液的时间还很长，她既不想压着不舒服的衣服睡，也不想打完吊瓶起来的时候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出门。

　　萧易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

　　刚才他一则着急，一则尹域还晕着，他不好在没有她允许的情况下脱她衣服，等他想起这茬的时候，她左手已经扎上针管了。

　　萧易把她扶起来，一个可爱的小护士过来看滴管速度，顺便帮她脱了外套，脱到左手手臂的时候。

　　尹域：“……没关系，就这样把衣服放在左手边吧。”

　　她不想再扎一次针。

　　小护士：“那待会儿你上厕所怎么办？”

　　尹域挣扎了半天，“先这样吧。”

　　过了五分钟，尹域感到一阵尿意，看向萧易，“……还是重新扎个针吧。”

　　萧易笑了出来。

　　尹域虚弱道：“护士会不会很忙？”

　　好吧，其实她这会儿根本不在意护士们忙不忙，她现在高温的大脑只能感受到两个东西，一个是沉重的乏力感，另一个是她的膀胱，她想脱掉衣服利索地上个厕所，接下来就安心地躺在床上，做点身体条件允许的事情——躺尸。

　　萧易还没回答，一个高个子护士就走了进来。

　　高个子护士：“啊萧医生好巧啊，我来看看病人的吊瓶。”

　　说着假装不经意地朝病床上的女孩子看了一眼。

　　女孩子毫无反应。

　　……

　　尹域在护士帮助下，如愿地脱了外套，上了厕所，趁着尹域还清醒，萧易回科室拿点东西，他一出门，看到好几个同事一下散开走了。

　　萧易：“……”

　　尹域撑着眼皮靠在床头数门口走过的医生和护士，耳边是大爷和另外两个病友唠嗑谈最近新闻的时间。

　　但她好久没有看新闻频道，已经跟不上大爷们的讨论步伐了。

　　不知道是不是急诊区域格外繁忙，她觉得病房外经过的医生护士格外多，有许多人还会朝门里看，探索的目光正对上她无神的双眼。

　　病房里，大爷唠着唠着，话头忽然转到她身上。

　　“小姑娘？小姑娘？那边输液的小姑娘……”

　　尹域反应了一会儿，整个屋子里只有她一个小姑娘。

　　尹域缓缓转过头看向圆脸大爷。

　　圆脸大爷知道她发高烧还烧晕了，虚弱得很，见她一双眼睛询问地看着自己，继续说，“那个小伙子是你朋友啊？”

　　尹域缓缓点一下头。

　　大爷：“你们没有处对象？”

　　尹域缓缓摇了摇头。

　　大爷很兴奋：“那他有女朋友吗？”

　　尹域继续摇头。

　　大爷兴奋地转向老伴，“哎呀没有女朋友，待会儿咱们要个联系方式给孙女儿，这小伙子长得高人又精神，他肯定喜欢，还是大医院医生，好得很，我看人也不错！”

　　老阿姨也觉得小伙子很不错，一看就是那种隔壁家的好孩子，人也有情有义，但万一喜欢这姑娘呢？还是得再看看，不过要个微信好像也还行？

　　总之，俩人都觉得这小伙子很不错！

　　屋里其他几个人也乐呵乐呵地挺热闹。

　　阿姨温柔道：“要不……”

　　“不，行。”

　　隔壁病床缓缓传来两个字，虚弱中带着矛盾的铿锵，几人扭头一看，是那个发高烧的小姑娘。

　　大爷：“为啥不行，你们不是没处对象吗？”

　　尹域： “现在是没处，但我……过段时间要处……

　　根据她的事业曲线，下个月就能稳稳地上正轨。

　　众人：”……”这也行？

　　大爷哈哈一笑缓解尴尬：“……你也喜欢这小伙子，那说明他优秀嘛，大家公平竞争嘛，我们只是要个微信，成不成还不一定。”

　　尹域：“不、行。”

　　大爷：“咋的，哦，我整明白了，你喜欢这小伙子啊！”

　　尹域慢慢点一下头。

　　病房里几人都乐起来，还有人发出了八卦的笑声。

　　大爷也哈哈大笑，觉得这小姑娘傻傻的还挺有意思跟他孙女儿似的，逗她，“那咱们两家公平竞争啊。”

　　尹域想冷笑，但体力不足，发出两声哼哼，“不行。”

　　交流点到为止就好，尹域无心恋战，也没有体力。

　　她转头，想要调整下躺姿，用后脑勺对着大爷，谁知一扭脸，发现穿着针织衫的萧易和一个穿着白大褂一脸坏笑的年轻男医生并排站在她床边，不知道站了多久。

　　尹域：“……”

　　我现在是不是直接晕过去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