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世》金玉日義

3、恨意

　　第二日，嫡长子梁参的加冠礼如期举行。皇帝看着身姿挺拔的皇子，五官生的精致，像他的母亲，可一双眉毛飞扬入鬓，瞬间添了三分冷峻，两片薄唇紧紧抿着，如刀刃般的嘴角又添七分肃杀。
　　如此帝王之相，必佑我大梁。说完心中所想便笑着举杯站起，席上的文武百官跪倒一片"吾皇万岁，吾大梁万岁"。谁看见跪在最前方的皇子握紧了拳头，青筋暴起。

　　"如今你已成年，不日便要挑起国之重担，所以有些事情，你还是必须要知道的，关乎着我大梁的国运。"国师语重心长的对梁参说。
　　这是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当年开国皇帝梁成祖还未起义之时遇上下凡历劫的灼华上神，二人相见恨晚，结交为异性兄弟，灼华上神可参透世间易术，便助梁成祖登上帝位，梁成祖自知灼华上神绝非凡人，便要求灼华赠予大梁三百年国运，灼华上神应了，他辅佐成祖建立社稷，成祖认为神仙来去自如不可琢磨，疑他将来不守诺，立国之后便耗费大半国库用火山中出产的千年玄铁打造出一把长钉，把灼华囚在王宫地基之下，让其龙气养着大梁，以保大梁国运昌盛，如今离三百年之约只剩下四十年，接下来梁氏子孙要做的，就是永远的将灼华囚禁下去，让灼华上神佑我大梁生生世世！

　　幽深的地牢里，有水一滴一滴滴在石头上，吧嗒，吧嗒。
　　"灼……华"念着自己名字的人皱着眉，念的字正腔圆无比认真，灼华觉得好笑，勾了嘴唇，便看见梁参看着自己，眼里闪着光。灼华抬了抬下巴，这梁参生的到挺好看。
　　"梁参，你过来。"
　　那人乖乖的走过来。他伸手抚上他的眉眼，那人僵了一下，却没有动，他有大拇指摩挲着梁参锋利的眉毛，从眉尖到眉尾。一下，两下，三下，力道越来越大，最后直接是指甲都嵌在眉尾的血肉里，一直没动作的人突然抓住了自己的手腕，重重的把他的手从眉毛上按了下去，指甲从皮肉中抽出，带下来几滴鲜红的血珠，灼华把拇指尖放在唇边把血迹舔干净，突然露出恨意，脸都痉挛般的抽了抽。
　　"我就应该把你的血喝个干净！"灼华恶狠狠的对梁参低吼着。
　　梁参冷着脸也不看他，从身上摸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后一股清淡的香味飘散开来。"玩够了没有，龙尾靠过来我给你在伤口上抹药。"说着便用手指挖了木盒中的药膏，在龙尾的一条疤痕上轻轻的点了起来。感觉龙尾颤了一下，抬头看见灼华的眉头皱成一团，死死咬着下唇，隐忍着，痛苦的。
　　"弄疼你了？我……我很轻了，忍一下，抹了以后就不会发炎了。"梁参的声音又轻有低，好像是觉得不想让灼华在疼痛，连声音都不敢大。
　　"你，先别碰我，不，你先走，你不要来。"灼华紧紧闭着眼睛，语无伦次，声音都发颤了，让人听上去像是哭腔。
　　梁参张了张嘴，没说话，看着他许久，最后抓了一下自己的衣角，把木盒子轻轻放在地下，走了。

　　灼华微微的颤抖着长长出了一口气。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关心我，他凭什么要对我好，肯定是另有所图，全是假象，就像两百多年前的梁成祖一样。呵，梁成祖，你的那么多子子孙孙，只有这个最像你，同样的性格，同样的温柔，同样的眉毛。那双剑眉，他永远也不可能忘掉，顺他意的时候它弯下来，不顺它意的时候就竖起来。自己在两百多年前不知道把这双眉毛抚摸过多少次，亲吻过多少次。
　　梁参的眉毛也是这样，只是他没有过于夸张的表情，最多只是轻微的皱一下，所以他的眉毛永远就是那样，平平展展的，不要妄想它会有什么别的样，就这点不一样。嗯！很不一样。
　　灼华迷迷糊糊想着，觉得自己开始低烧了，身上的伤疤也开始渐渐发烫。隐约的看见一个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自己头顶上方，自己的伤疤出似乎被人用手轻轻的点着，有点凉，很舒服。觉得自己被一股温柔包裹的快要发疯，忍不住哼哼了几声，没了意识。

　　真是受苦了。梁参如是想。
　　他从未想过自己心目中万分敬仰的神明其实就是大梁的阶下囚，在王宫地底苟延残喘了将近三百年。就这样每天被他们踩在脚底下，王宫里的每个人包括最下贱的□□都要在神的头顶上方走来走去。王宫里玩的是人吃人的游戏，他知道。所有的功名都是踩在前人的血骨之上，他也知道。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也要被这个硕大的王宫蚕食殆尽了。
　　就像第一天见面，灼华怒吼这说他是一个神。他可是神啊，二十年前以赏赐的姿态给他赐名的神！
　　他的名字在他心头回荡，反复着，慢慢的，梁参觉得自己的心头开始缓缓的疼，像是被渗了毒药一样。
　　自那以后，他每晚每晚都要只身潜入地牢，看看他，有时候给他讲些江湖故事，有时候给他可怖的伤口上抹药。反正就是，一天都不能见不到他，否则心脏会疼。半年过后，梁参欣喜的发现灼华的身体日渐好转起来，身上七横八竖的伤痕开始愈合，脸也不似从前那般苍白了。他心里开心，去见他的次数更加频繁。
　　一日，去见灼华，他又发了烧，铁链把他的龙尾勒出新的血痕，他心急如焚，把灼华扶起来，只觉得这人真的是烧的太热，自己刚从室外进来，又是寒冬腊月，肯定很冰凉，便把神智不清的人狠狠地抱在怀里，去降体温。
　　不知道抱了多久，自己都要睡着了，那人却慢慢睁开了眼睛，因为高烧眼眸中水波流动，清亮得很，他知道灼华这会儿还是发烧烧的糊涂，他听见怀中的人淡淡的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不同往日恶狠狠的，而是特别的，委屈。
　　"梁参"因为难受，把音尾拖的很长。梁参觉得自己的心脏狠狠被刺了一刀一样。
　　"我想死，你让我死。"梁参低头看着灼华的一只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襟，开始在他怀里颤抖，清亮的眼睛里开始流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全部都砸在自己的胸膛上。
　　"不，不能，我不能死，要死，也要你给我陪葬！"此前那虚弱无比的人突然勾住他的脖子，让两人额头相抵。
　　梁参看着灼华咬牙切齿的嘴唇，终于不受控制吻了上去，他学着灼华恶狠狠的语气说的"放心，你死不了！"他疯狂的抱紧他，用嘴堵住灼华即将要出口的诅咒。
　　感觉自己在长久的吻中沉沦之前，梁参想，明天我就把宝库里的龙鳞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