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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


  •   白栖池步调踱的很慢,全无绣衣直指们日常办差的架势。

      悬鹤不敢以为首领在漫步,他们绣衣直指没有花前月下漫步的习惯。再三思虑,悬鹤还是斗着胆子上前问:“大人,您这位……小先生出现的属实蹊跷,正是在化心掌出现的时候出现。与大阁领合作的冻雀门门主亦然不知面貌,而那夜冻雀门四兽现身,保不准他们的主子就在其间。”

      白栖池望着九月九的方向,眼神飘忽,“你是觉得他是冻雀门那位不知名姓不知面貌的门主,甚至是在九月九使用化心掌杀人的人?”

      “可为什么不杀本使呢?”

      悬鹤略作思虑,道:“属下觉着……这才像大阁领的风范。”

      白栖池静默不言,杀人不过头点地,可如果杀不掉或是不能一杀了之的对手呢?

      王府王傅归庭,归庭为男子,岂甘做妾妇。

      楚极妍纵然为女子,又岂甘屈居人下?

      绣衣直指未系缰绳,那同日而起的梅花内卫又算什么呢?王府王傅无法无天,那绣衣直指又算什么呢?梅花内卫以女子之身驰骋内朝,满手鲜腥,人人得而诛之,却又有公主邑司在后同舟共济。

      他们相辅相成,相生相克。

      ‘这局棋就这般下。’

      白栖池忆起东宫散乱如沙的棋盘,黑子白子蹦跳着,有的落在网格成了活棋,有的驱逐出局成为弃子。

      ——要破局,成为打通全局的活棋。

      白栖池缓缓抬脸,望着浓稠成团的白雾。绷长的唇线赤丽耀目,再活棋前,他要确认一件事。

      “悬鹤,回九月九,告诉林雨歇我被截杀了。”

      他要从银发婆婆和东桑身上解惑。

      -

      窗子里骤然荡进不速之客,林雨歇却未动扇剑。西婆婆和东桑二人见只是一个人,便各自矗立不动。

      三打一怎么都是能赢的。

      悬鹤大概料想到对方的想法,只是如实传话。

      天光澄明,似山间径流,栖息水镜的云雾易碎。

      林雨歇收回眺赏远山泊云的目光,顾自抽出扇剑来,随手扔给东桑。

      东桑接着扇剑的瞬间,西婆婆已经蹙眉成翠微峰峦,前所未有的陡峭。

      “主子——”西婆婆显然是觉察端倪。

      林雨歇眼锋如吹毛利刃,恰时斩断西婆婆的醍醐之言。

      他心里明了,白栖池在试探自己的话几分真。

      “带路。”林雨歇未收回自己的扇剑,双手无一物赴这场试探。

      悬鹤当即翻窗而去,衣角带起一阵凉风。

      东桑抱着扇剑,反应不及。小公子不发言,他也不敢轻易尾随其后。便退回来跟西婆婆瞪眼嚎叫,“这什么意思啊?怎么不带上我们,还丢下了扇剑!”

      西婆婆顿口许久,微微松开眉头,“那姓白的,果真是心魔。”

      客房本就清简,西婆婆一句心魔,东桑觉着四肢冒寒气。脚底板上蹿着飕飕冷风,仿若立在忘川河畔任阴风穿透肢体。

      “小公子知道老宗主的意思吗?”东桑欲要攥紧扇剑,却又不敢,“铲除心魔,那姓白就得是第一个死的人。但我瞧着小公子似乎还挺喜欢那个姓白的,咱们动手的话,日后会不会被小公子一剑砍了?”

      西婆婆摇首,“索性那姓白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咱们手段遮掩些,也未必能觉察——”

      “杀我的话,一定会被你们主子觉察。”

      凭空传来话音,将西婆婆和东桑惊动如林鸟。

      二人顿时横目视察周遭,而后一同望向门边。白栖池指尖捻着清透圆润的玉珠,狭长眼廓里的眼眸隐着煦色韶光。

      东桑素来要性急些,当即喝问:“你不是被人伏杀了吗?!怎么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

      白栖池神闲气静,“我与二位做个交易。你们告诉我林雾别是什么人,我便成全二位祛心魔的愿望,如何?”

      西婆婆眼角皱纹随着面部肃然而挤出锋利细线,她质疑地问:“你是会拿命跟我们做交易的人吗?”

      “为什么不能?”白栖池含笑,闲适地把玩着玉珠,“不过,要是假话,势必是不能兑现的。”

      西婆婆让东桑少言语,姓白的既然请人支开小公子,便是手里掌握了什么。她稳着声问:“你知道什么?”

      白栖池踏进门,“你们汉露宗乃是江湖隐宗,传承万叶,鲜少参与江湖名利争夺。为今一入江湖便搅和是非,是有意还是无心呢?”目光轻划过二人,“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是你们的少宗主叫林雾别。真是巧了,我也认识个叫林雾别的人。那个林雾别是隐南书院里的先生,有功名在身,也是入翰林的俗人。”

      “汉露宗少主,朝堂、江湖皆有其影,你们汉露宗图谋的不少啊。倘若为江湖群豪知晓,你们隐宗还能远遁江湖是非吗?群起而攻之,也不是不可能。”

      听完白栖池之言,东桑已经不能顾及西婆婆的阻止。他目光犹如沉甸甸的巨石,携着千钧斤两,“你见过另一个小公子?!那个小公子是什么身份!?”

      未等白栖池应答,西婆婆已然点他穴位,不再让他开口。苍老却不浑浊的老目无声呵斥东桑:“此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你便将小公子一事暴露头角,若是有心歹人,小公子与汉露宗前景何处安放?!”

      而后,西婆婆再次看向神情已然冷下的白栖池,问:“白公子可曾听闻过邃阁?自秦起而汉兴的邃阁。”

      白栖池垂下睫羽,显然是想到什么。绣衣直指的蝶网里对邃阁只有一句话——胜鹿台,阿房输。

      邃阁之中收纳着自秦以来的诸多可遇不可求的功法秘笈,是古往今来江湖与庙堂共同追逐的神秘高阁。

      今日之前,白栖池以为邃阁只是个传说,如同蓬莱,又似极乐。

      ‘小先生,为何不以真面视人?’

      ‘貌丑,怯于见人。’

      ‘小先生声如金振玉鸣,字骨奇秀,令仪令色,合该玉质鹤貌。’

      ‘那可真要令你大失所望,先生貌无盐。’

      白栖池哑然失笑,果真是貌无盐。

      西婆婆也是属实未料到,她只提一个邃阁,居然就点通所有。若是能提早知晓白栖池绣衣御史的身份,她是万万不敢拿邃阁出来虚晃一招。

      -

      林雨歇跟着悬鹤未见到白栖池,当即察觉不妥,立时赶回九月九客栈。

      客栈里,西婆婆、东桑和白栖池神色无异。

      白栖池冲他招招手,“我信你了。”

      林雨歇分明觉着有什么异样,可眼前的三人一个比一个平静。他不确定自己不在的期间里到底是否生过风波。

      白栖池这厢又说:“我跟你的人谈好了,我帮你找回那些在九月九遗失的珍宝,你帮我制服冻雀门主。”

      “为什么不跟我谈?”林雨歇走到桌前,西婆婆和东桑给他让路,拉开圆凳。

      白栖池提壶沏茶,推到他面前,说:“看你一身富贵,估摸着骄矜的很,是不会自己动手的。这二位不显然是你的打手吗?当然要跟他们谈,跟你,”他又端起推给林雨歇的那杯茶水,径自抿了一半,“咱们两,只能温酒喝茶。”

      林雨歇将目光落在白栖池抿过的茶水,又推回在他面前。他看着瓷杯壁沿的水痕,下沉了一半,“我的茶被你喝了。”

      白栖池应着他的话,端正身子瞟了眼茶杯,他拇指与食指握起茶杯,晃出茶水,说:“这不是吗?还冒着热气呢。”

      林雨歇见他掌缘水珠欲堕进霾尘,他出手迅速,掌心水珠跌开琼花。林雨歇才见水花绽开,白栖池的手已然顺势而落在他掌心。

      掌心蹭动,杯沿水波欲荡出。白栖池巧劲一转,水波又荡回杯底。他冲林雨歇浅笑,“我都给你送到手里了,你要是不要吧。”

      ‘这世上有一种功法,一个人可以作十二人活着。’

      ‘这便是我们小公子所修习之法。’

      ‘……’

      小先生是林雾别,也是林雨歇。

      白栖池要确定之事,真是扑所迷离匪夷所思。

      林雨歇掌心的茶水越发滚热,顺着腕骨直流进心室。他眉睫遽然撩起,本就骨骼线清明的脸颊越发清绝。

      分明是隐在白云闲野的仙人,却带着红尘里的锋芒。

      林雨歇是谪仙人,不是仙人。他声调平缓,却又如群山奔云一般来势浩荡,“要。”

      群山万川不抵一个要字。

      白栖池不顾林雨歇身侧的西婆婆和东桑仍在,起身半弯腰,将两个人面颊的间距离侵占的可触眉睫。

      “你就不怕握了把刺吗?”

      ‘你这个栖池双字,取得好。白潏,不收刺芒怎么做人啊。’

      东桑震惊要瞪出眼珠子,西婆婆稳稳挡住他,而后揪着东桑后衣摆暂时避开。他们小公子,不是会吃亏的人。

      林雨歇避开白栖池的目光,空闲的手握成拳,想要抵在唇边散散心绪。却是被白栖池拿下,“怕扎手吗?”

      隐南书院那会,其他先生皆以他为刺头。彼时,他未问林雾别这个问题,林雾别显然不觉的他够刺。

      云游过窗棂,为骄阳俯瞰的千里万里江山披着金灿。却有声夺金灿的山光,直穿云霄。

      林雨歇道:“千日醉,千镒裘,千金一刻,不值手中利刺贵。”

      扎手,也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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