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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章六 ...

  •   院子里,纪长宁正抱着宝月讲故事。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洗把脸吃个饭的功夫,就把上午的不愉快忘得差不多了,黏黏腻腻地挂在纪长宁的身上撒娇。

      宝月是很喜欢这个姐姐的,好看又和善,身上有一种她形容不出来的舒适感觉,而且很香。

      纪长宁讲的是“卧冰求鲤”的故事。

      她是读过书的,讲起故事来抑扬顿挫,很快将宝月听得入了迷。故事的最后一句是:“有诗颂曰:继母人间有,王祥天下无,至今河水上,留得卧冰模。”

      “王祥真是个孝子呀。”宝月感慨道,“他的继母那么坏,他还对她那么好。”

      纪长宁温声道:“所以王祥的故事才会流芳千古呀,宝月长大了以后也要像王祥一样,善待自己的娘亲。”

      一想起孙氏,宝月露齿笑了,她“嗯!”了一声,抬起头好奇道:“姐姐的娘亲是什么样的呢?从来没有听姐姐说起过。”

      纪长宁愣了下。

      看着宝月黑漆漆的眼睛,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她的娘亲叫刘锦漪,是大魏的长公主,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雍容美丽,气度非凡。

      她的娘亲是个痴情而坚韧的女子,她自幼丧父,但娘亲终身未再嫁,独自一人将她拉扯大,在别的孩子偷偷笑她没有父亲的时候,她的娘亲蹲在地上给她擦眼泪,告诉她:“长宁永远不要怕,你的身后有娘呢。”

      她的娘亲是个强大的女子,能够号令权臣,保大魏与匈奴十年间没有战事,又一手助新帝即位,辅政五年,天下太平,是人人都要称赞的长公主。

      但最后,她的娘亲却是在冤屈中病死的。

      给予她冤屈的,是她最爱的女儿的丈夫。

      所以,怎么会不恨呢?

      不知不觉间,纪长宁垂在身侧的拳头已经攥紧,指甲陷进肉里,一阵尖利的疼痛,她恍然缓回神。

      宝月正在担忧地看着她。

      纪长宁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枕在她发旋处,用很轻的声音说:“姐姐的娘亲,是个很温柔的人。”

      宝月笑了:“像姐姐一样吗?”

      纪长宁还未回答,忽听门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声,随后是男人被咬得乱跳的叫声:“莫咬老子,再不松嘴,老子晚上扒了你的皮!”

      但他的叫喊并没有让狗害怕,黄狗眼神凶厉,往后一拉扯,撕掉了冯癞子的半边裤子。

      冯癞子大叫了一声,往前猛蹿了一步,慌不择路,正好跑进了赵家的大门。

      宝月看着他身后,惊喜叫了声:“阿黄!”

      纪长宁匆忙站起身,将宝月拦在身后,厉声喝道:“你是谁?”

      冯癞子舔舔唇,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

      纪长宁不是妖媚的长相,她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大家闺秀的气息,清丽温婉,凶起来也没有什么狠毒的样子。冯癞子根本不怕她,只觉得这女人真漂亮,是穷乡僻壤里难得一见的尤物,就那么素净净往那一站,旁边的花儿都比不过她美。

      隔着□□步的距离,纪长宁都闻得到冯癞子身上散出来的酒味儿,一股股顺着风飘过来,又酸又臭,加上他毫不掩饰眼中的色相,看得人胃里一阵恶心翻腾。

      宝月歪头看了他好半晌,终于认出来,躲在纪长宁身后大声道:“你就是那个偷鸡摸狗的二赖子吧!你上个月来我家偷了一只鸭,现在又来做什么!”

      偷鸡摸狗的二赖子,这样的话肯定不是宝月这样的小孩子说的出的,八成是从孙氏那里学来的。

      看来此人前科颇多,名声已经坏了,纪长宁眼神更冷,手摸到了堂屋的门把手上。

      若硬拼,她肯定打不过一个醉汉,若是跑起来,宝月太小,也没什么胜算。若面前这人真的起了什么歹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到屋子里,再寻一把趁手的兵器。他若进不来便最好,若硬闯进来,偷袭总比正面打要赢面高。

      冯癞子不知纪长宁心里想什么,只当她已经吓傻了,有些得意,兀自笑了两声,后才反应过来宝月骂他的话,眼睛一瞪道:“小孩子家家的学什么不好,非要学那不中听的话,让叔叔来教导教导你!”

      说着,冯癞子便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刘钰见势不好,忙上前拽住冯癞子剩下的半边裤脚。

      但它到底还是只重伤未愈的狗,又饿了半晌,力气自然比不得起了色心的酒鬼。刚开始得逞是因为冯癞子心虚,现见赵家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冯癞子也不怕了,一脚就将刘钰踹出半丈远,随后笑嘻嘻冲着纪长宁道:“看你家养的好狗,真是乖顺,还知帮我脱裤子。”

      纪长宁深吸一口气,也不和他啰嗦,回身便带着宝宁进屋,咔哒一声反锁上门。

      刘钰气极,又爬起来,狠狠一口咬上冯癞子裸露在外的小腿,瞬间就是一个带血的牙印。

      “老子他娘的搞不死你!”冯癞子也动了怒,拎着刘钰的腿就将他甩开,回身恶狠狠道,“等着老子办完了事,扒皮吃了你!”

      门外吵吵嚷嚷,宝月已经被吓得眼中含泪,纪长宁让她躲在里屋,自己去寻了把刀握在手里,守在门边。

      外面,冯癞子已经到了门口,对着门连踢带踹,口中叫嚷道:“小娘子,躲起来做什么,出来玩啊。”

      纪长宁手腕颤抖,她用没拿刀的手抓住门框,扬声骂道:“滚!”

      冯癞子笑了下,打了个酒嗝儿,靠在门上道:“我不滚,我滚了,上哪里找你这么好看的小娘子去?说起来也是走运,我这次来本是想顺着鸡就走的,谁成想就遇见了你,小娘子你说,这是不是也算是缘分?”

      纪长宁冷冷道:“又是偷盗,又是闯民宅,你就不怕官府来抓你?”

      “要抓早抓了,天高皇帝远,县太爷去找妓还得老子介绍,他舍得抓我?”冯癞子耐心也耗尽了,厉声道,“你到底出不出来!”

      纪长宁默不作声,将手里的刀更握紧了一点。

      “敬酒不吃吃罚酒。”冯癞子眼睛一眯,也不再客气,往后退了几步,连着三脚就踹开了门。

      纪长宁手中寒光一闪,朝着冯癞子左胸捅过去,但冯癞子早有准备,伸手一挡,刀尖只滑过他小臂,留下一道皮开肉绽的大口子。冯癞子痛叫一声,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去夺刀,纪长宁自是不肯松手,两人一拉一扯间全都跌在地上。

      刘钰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瞧准冯癞子的方向,纵身一跃扑到他背上,一口咬上他的脖子。

      “啊!”冯癞子大叫一声,也顾不得夺刀了,双手去扯抱住他脖子的狗,刘钰死死不肯松口,两只尖利的犬牙嵌在冯癞子的皮肉间,扯不开拽不开,没过多一会,冯癞子便疼得求饶,“狗爷爷,我求求你了,你放开我,我再不敢进你的家门了,狗爷爷,我求求你了……”

      纪长宁拎着刀站起来,这才发现前襟已经被血染红了,宝月趴在门框上看着她无声地哭。

      院门处忽的传来一声大喝:“干什么的!”

      “爹爹!”宝月飞奔过去,一把抱住赵成的腰,放声大哭道:“咱家进贼了,要偷东西,贼还要闯门,差点伤到长宁姐姐!”

      “好大的胆子!”赵成是个厨子,本就生的肩宽腰阔,挡住半扇门,生气起来更是吓人,冲过去提起冯癞子的领子就往外拖,“走,我带你去衙门。”

      “不必了。”纪长宁伸手拦住赵成,摇了摇头。

      冯癞子那时说的话她听清楚了,说的也对,要抓早抓了,以前不抓,现在未必就会抓,若是县官真的和冯癞子有什么勾结,赵成去告状,说不准还要被倒打一耙。

      赵成迟疑道:“这……”

      纪长宁转身冲着冯癞子道:“这次事便算了,你好好回家去养伤,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勾当,更不要到我家来。否则,我家的狗也要咬死你。”

      冯癞子以后会不会从良,纪长宁不在乎,她只希望冯癞子不要记恨上她。在平陇县这样的地方,官比天大,意气用事反倒会把自己陷进灾祸中。

      纪长宁是什么意思,赵成很快就猜到了,即便心中憋着股闷气,但不得不承认纪长宁的方式是对的。他摆了摆手,喝道:“还不快走!”

      冯癞子连声应是,随后夹着胳膊、捂着脖子,一瘸一拐地走了,留下一地的血。

      直到冯癞子的背影消失不见,纪长宁才觉得脱力,眼前晕眩一瞬,往后扶住墙才没摔下去。

      她一个月前刚吃了假死药,那是最伤身的东西,现在仍是气血不足的样子,最生不得气。宝月急忙上前扶住她,焦急道:“姐姐,你没事吧?”

      纪长宁摸摸她的脸,笑着道:“放心吧,没事。”

      赵成一拍大腿,后悔道:“我就不该离开家,这偏僻地方比不得京都,村里流氓无赖一大把,今个是冯癞子,后个不知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喝了些酒,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纪长宁道:“以后我也长个记性,将门反锁上就好了,况且出了此事后,谁都知道咱家有条恶狗,小偷小摸也不敢上门了。”说完,纪长宁看了看趴在一旁的刘钰,抿唇笑了下。

      被夸了。刘钰说不出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好事是他能再体体面面地回家,以后赵家人也不会再给他眼色看了,坏事是他真的坐实了“狗”的这一身份。

      他咬人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章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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