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一汀烟雨(中) ...
-
到了第二日,晚晴醒过来,道了声谢继续昏睡。
他想,这三日应该就会这样过去。可是,晓风却一路疾奔过来敲打卧房的门。
“怎么了?”三郎赶紧凑到门边问道。
“主子,有位公子来找,说是有紧要的事。”
三郎不得要领,只得开了门出去,问:“哪位公子?什么急事?非得找我吗?”
“他说一刻都不能耽误,还说救人要紧!哦,对了,他说他姓宇文。”
三郎一听,她师父找来了,不成,他得想办法去当。于是,他跟着晓风来到客厅。
远远就看见一抹长身玉立的背影,是一股子叫人难忘的淡然儒雅、气定神闲。他想,过上几年,待他身上残存的稚气和隐藏的浮躁都能去尽,他亦是希冀自己是如是这般的风雅。
“晓风,去端茶来。”
“不用了,郡——”
“宇文师父还是叫我三郎吧。晓风,去忙你的。”
诺大的厅堂,留下他们两个对视,三郎觉得宇文仅隐隐有怒意。
“晚晴胡闹,添了麻烦。”
“没有的事儿。我自愿帮她,再说也没有什么麻烦。您请回吧,明晚她就能自己回去。”
宇文仅略有深意的望着他,漆黑的眼愈发沉得像黑夜,他叹了口气,说:“晚晴没了法力,为了维持人形,她放出的妖气三里外都能让人发现。”
“什么人?我怎么没发现?”
“在这世上,有一些以捉妖除魔为己任的人。”
“晚晴是妖没错。但她又没有害过人,她亦是个生灵,为何要捉她?”三郎神情有些愤慨。
“狐妖,在捉妖除魔的天师眼里,哪有不害人的!”
“怪不得你画了那么些奇怪的符纸!”说出来后,三郎惊讶于自己的心直口快,与人谈话,他一直沉稳老练。
宇文仅倒也不生气,说:“我做这些,当然不是为了防范晚晴和小兔的。你要知道,山间还有其他的妖,野性难驯。饶是晚晴有千年的道行,而修炼了八百年的小兔擅长防御,仍然有些厉害的妖怪,晚晴她们一时斗不过,我便可以助她们一臂之力。”
“听上去你这师父不是很厉害。”
宇文仅因为三郎的直率而面露微笑:“确实如此。我能教她一些做人道理,但是我本身也没有法力。机缘巧合,我与晚晴相遇在一千年以前。那时天下还没有一统,正是战国七雄逐鹿中原、战火纷飞的时候。”
三郎想这该是个多长的故事。
“我是秦国的臣民,为秦王办事,并没有专心修道。晚晴是一只得了天山仙露的灵狐。偶然,她下了山,误闯村庄。怕她惹祸,我将她收在身边。不想有一天,她竟然幻化成个总角小童,和我的书僮穿一样的衣服。她说她想学做人,于是拜我为师。当时,她的道行尚浅,每日只能维持人形两个时辰。而且,一不小心就露出狐狸耳朵或者狐狸尾巴。”似乎是想到了很好玩的事,宇文仅唇边的笑容加剧。
“你们这样亲厚,晚晴的名字还是你取的呢。”
“是,晚晴是个秉性单纯的狐妖。她努力修道,更是不辞辛苦学做人。我并不担心她独自下山来会伤害谁。自我十岁上了终南山,这些年来我都不曾下山。难道我会特意来责怪晚晴吗?眼前,最要紧是度过难关。”
“难关?到底怎么了?”
“天师代代相传,认为狐妖是祸水,最能迷惑人心。”
“我不信这些,起码晚晴不是这样。”
“那我问你,和晚晴在一起的时候,她对你使个眼色或者说上一句话,会令得你心头躁动如万马奔腾?”
被他这么一说,三郎不得不承认确实有过这般异样的感觉。他嘴上却说:“有又如何?难道晚晴想害我?”
“不是她故意如此。控制妖力,这些年她已炉火纯青。只是她偶尔天性使然,不经意所为,对人来说害处也不大。”
“这不就结了!难道那些所谓的天师仍然要追踪她?”
“昨日,我测到有个极厉害的天师,正从南方赶来,似乎是感到了极强的妖气。而这方圆五十里内,只有晚晴和小兔才有如此深厚的道行。我隐隐觉得不对,对小兔使了个真言符,她就说了实话。”
“这个……真言符如此厉害?请问,对人有用吗?”
“这些符纸只能对妖不能对人。”
三郎长吁一口气,要是能对付人,他须得小心提防,要不就花重金全部买下。
“那你说的难关,就是指这个?那个天师真的很厉害吗?”
“我发现他沿途收了不少妖,而且大多道行不浅。小兔已经去打听过,他如今是举国数一数二的捉妖天师,似乎是称作灵韵天师。沿途收妖的手法,似乎是师从清源妙道真君。这一派对妖从来是赶尽杀绝。”
“啊!”听到这里,三郎也急了,怎么就引来个厉害人物呢!
“晚晴这次太过鲁莽,怎么能不与我商量!”
“宇文师父,她不过是爱美,并没有害着谁。可得想办法帮她!”三郎心急如焚,不住央求。
“看这天师沿途收妖的神速,他定会瞬步术。就算小兔带着晚晴逃跑,恐怕也只能躲得了一时。”
爱美吗?已是第三世相伴,他了解晚晴想要化身为人的心思。此番冒险,她旨在寻找证明,在心里存个希望。又或者,总以为她是个小女孩,突然间也学着凡间的样子长大。
宇文仅不紧不慢说:“看这天师沿途收妖的神速,他定会瞬步术。就算小兔带着晚晴逃跑,恐怕也只能躲得了一时。”
“就是。万一遇个正着,正面交锋,晚晴打不过遭殃,打得过伤了天师,又是破了戒。须得想个万全之策,用个巧劲蒙混过去。”
宇文仅心想,眼前这位到底是人中之龙,虽然如今外表看来,他仍然是一副道地纨绔样,却是心思缜密、甚有远见,算得上有勇有谋。
“如果晚晴干脆显出原形,”三郎又说:“是否不再有妖气释出?”
“正是如此。但又不能无缘无故的消失不见。所以,我的计策是,来个险中求生。天师会在明日申时左右赶到长安。他定是直奔你的府邸,毛遂自荐来除妖。可那时妖气已经散去……”
宇文仅继续向三郎交待,而这厢,小兔却在照顾晚晴。
“你说你,胆子这样大,万一那个三郎不怀好意……”
“三郎是好人。”
“你认识他才多久?”
“我认识的人大概只有师父和三郎。当年,我遇到师父,也不过几天就拜他为师。难道师父不是好人?”
“好,好,你大小姐运气好!”
“去,你少讽刺我,我这就叫做慧眼识人。师父生气了吗?”
“你知道的,先生一直是淡淡的,瞧不出喜怒悲哀。不过,眼看你有难,自然是急的。”
“是吗?”晚晴抱着自己的尾巴,得意的笑了。
“这个时候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师父常常夸我,能乐天知命。”
“你知命吗?如果知道,就不会明知深陷,还一头往里栽。”
“不要说这些,小兔。你看,我的耳洞终于不再长没了!”
“哼!到了明日,小命都要不保,还惦记着呢!”
“三郎会帮我,我们是朋友。师父说他有浩然龙气护身,加之他又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你躲在他这里,无非是想用他的龙气盖住你的妖气,没想到还是让那厉害天师发现了。”
晚晴的内心其实也是七上八下,又怕小兔担心,勉力维持神情的镇定,说:“能做人多好啊!我看见街上的姑娘们都有耳洞。”
“有了耳洞又如何?就像个女孩子了?做人有什么好,短短几十年不知所谓的人生。就算是活到最后一日,也不能明白,一生到底曾有何快乐。”
“呵呵,可我一直心驰神往。可惜没有法子,我能做的,不过是学做人。小兔,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帮我,如今不会舍了我吧?”
“哪里舍得了呢?已经八百年了,说舍得就能舍得?好了,我自是明白你的心思。你歇着吧,先生一定有办法。我们只要依计行事。这副耳坠是你自己挑的?成色真好。”小兔故意岔开话题。
“是三郎帮忙挑的。他这人我瞧着热心,怎么你就不喜欢他呢?”
“他家里人都是些权欲熏天的。”
“那又与他何干?”
“俗语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小兔,你不能这样武断。”
“我并没有反对你与他做朋友啊。对了,差点忘了,你拿着,这是他祖母的。”
晚晴接过一个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缕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