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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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忱雪停下车，从车窗看过去，那边站着黑压压一堆人。
她实在不喜欢这样人多的地方。
但一想到她妹妹简月的嘱咐，最终还是找了个地方停车，她来得晚，近处的车位已经没有了，她找了好久，才停下了车。
然而走到校门口时，学校的门还是紧闭着。江忱雪有些无奈，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等人。
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定定站着。
“幸好我们念念是五月份出生的，不用得再等一年才能升一年级。”
“真好！我们家嘉嘉就晚了那么几天，就得多在幼儿园晃一年，唉……”
……
“你们家小孩报的那个舞蹈班在哪？我想给我们家孩子也报一个！”
“就在继红街那条巷子里，明天我们家贝贝要去，你有空的话，带着你们家孩子一起？”
……
站在最外面的几个家长见江忱雪站在她们边上，打量了她几番，上前攀谈 “你也是来接孩子的？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她相当不善于应付这种事 “我来接我侄女”
听罢，那几个女人便不再试图跟她搭话了。
她就那样站在那，不玩手机，也不与周围的人交谈，目光停在路边的梧桐树叶上，没人知道她是在想事情还是在发呆。
所以卓隋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并不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循着抬了目光，看到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时，有一瞬间的呆滞。
他这话问得好像他们很熟一样，听起来像多年的老朋友。
可其实他们之间早已没有联系了，就连圈子都没什么重叠之处。她不知道他如何得知自己不在户城的。
但她没有问，转了目光答他的话 “上礼拜”
“还走么？”
“嗯”顺势垂下了目光。
“什么时候？”
“这周末”
“听说你父母也去了武汉，准备在那边安定下来？”
“不知道，或许吧”
盛夏时节，天气却是阴沉的，还吹着风，一阵一阵的，倒投了她的喜好。
周遭仍是吵闹的，他们之间却有了片刻的宁静。
“你 结婚了吗？”他再次起头，仍旧看着她的脸，其实只能看见额头，和浓密的睫毛，一闪一闪的。
她脸上有些不自在“没”
“还没找到那个人？”那个她说的“唯一的人”。
她抬起头，勾了勾唇角“或许找不到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然而，卓隋恍惚在她的神色里看到了落寞。
这样的神情，让他想起多年前他们分别的场景，他将目光不自觉从她脸上移开了。
她看着他的侧脸，这张脸，在她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她梦见他被人欺负，梦见自己被他无视，梦见他与别人结婚生子，梦见……
她今年三十岁，不曾有过感情经历。
这些年里，她不是没有“桃花”，相反，她的“桃花”从没开败过。
她是个有感情洁癖的人，可她却一直爱着一个滥情的人。
至少她和他共同认识的所有人，都会认同他的滥情。
“我能……问个问题吗？”她难得主动开口跟他说话，这将他从久远的记忆里扯出来。
“嗯？”目光又回到了她脸上，她带了些笑意在唇边，一点点风将她额头的碎发吹得有些散乱。
这么多年过去，她似乎仍旧不自知自己的美丽，相比从前的稚嫩，如今更添了些成熟女人的韵味。
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将她与自己生生隔开。
他是个警察，多数时候都粗野着，与她这样的文人性格，格格不入。
“毕业前，我发的信封里，你写了什么？”
当年，高中临毕业，她给全班每个人发了个信封，里面装着空白的信纸，让他们写想对她说的话，没得写的就写名字。毕竟也不想为难那些真的不熟悉的人。
那时候，她和班里大多数人并不熟，不过见面点头、微笑的交情而已。
说到底，她不过想收到他写的。
他们许久未见，可以问出的问题有许多，他没想过她会问这个。
他甚至以为，她会问自己结婚的事。
是的，今年年底，他要结婚了。
江忱雪是知道这事的，其实也是才知道，前几天，碰见她初中同学夏瑜，夏瑜告诉她的。
与他相关的事，她只要知道了，便都会记着，无论多细枝末节。
她记得毕业晚会那天，他端着满满一杯酒，走到她们桌，用酒杯碰了碰她放在桌上的饮料杯，杯子碰在一起，“叮”的一声，清脆极了。
“希望你往后，一切都好”说完，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记得她有一年的秋天，她坐在教室里，忍不住站起来看秋天的落叶，而他在老师转身那一刻一把将她拉下来。
她记得某个冬天，他趴在桌上午睡，窗户开了个缝隙，他皱了眉头，拢了衣裳。
她记得她因为不好意思下意识的吐了吐舌头，他则冲她笑。
她记得有一年的春天，户城下着蒙蒙的雨，她与他，站在十字路口，拦车问路，只为送一位迷路的老太太回家。为此，还加重了感冒。
她记得他怜惜自己的眼泪，无数次在她哭的时候递上纸巾。
她记得他玩游戏输了，痞笑着跟自己耍赖。
……
他不过陪她走了一段路，可往后不论她去任何地方，都会想起那段路和这个人。
卓隋还记得，江忱雪发的信封是浅灰色的，里面是纯白的一张纸，连格子都没有。
其实，他更喜欢有格子的纸，那样会显得他的字更整齐一些。
但她是喜欢白纸的，她讨厌格子带来的束缚。
“不是给你了吗？”他笑了笑。
“我说的是那封被你撕掉的”她盯着他，怕错过一点点表情。
即使他的那些表情，她从没参透过。
她记得，他当时写的那封信，没有用胶水封口，递给她时，被他同桌抢了先，不仅抢先拿到，还准备抢先看，被他一把夺过，立即撕了个粉碎。
那时候，他们的座位很近，只相隔了个前后，以及中间的他同桌。
可对于这封信来说，他们的座位太遥远了，远到这封信永远也到不了她手中。
他们彼此看着对方，她难得的没有躲着这样四目相对的时刻。
“你希望那上面写了什么？”
“没什么希望不希望的，你写了什么便是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大街 “可惜，我不记得了”。
云淡风轻的几个字，对她来说却重过千斤，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想过无数次，她可以接受那里面所有的情绪。
可他的答案，却是没有情绪，空空如也。
“忘了”是什么？
是不重要。
内容不重要，人也不重要。
可她感觉得到，或者说曾经的江忱雪一定感觉到了她对他来说是重要的、特别的。
否则何以解释那么多年里，每到新年，他都会发消息道声“新年好”。
即使只是一声“新年好”，不问近况，不说他自己。
她不是个热情的人，他也不是一个主动问候的人。
他看似性格活泼，可其实，并不是那么愿意与人交际。
酸楚涌上来，她低着头极力克制着。
这么多年，爱哭的毛病还是没改。
良久，她才重新抬起头，看着他。
卓隋害怕看见她的眼睛，它们会说话，会质问，最重要的是，它们能摄人心魄。
他将头转向学校大门那侧，耳边飘过来一句“也是，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
她其实曾去垃圾桶找过的，但是她反应得太慢了，等她想去找的时候，那里面的垃圾早就倒了好几遍了。
她在里面发现了许多别的秘密，但她找不到她想要的了。
就像她跟他说的那句，她找不到那个唯一的人了。
雨落了。
落了便落了，再也不能回到天上重新落一次了，就算可以，可那是雨，不是时间，也不是他和她。
幼儿园的大门打开了，伴随着小孩子的喧闹和大人的躁动。
他们瞬间便被人群冲散，等他接到他侄子，回过头想要跟她告别时，发现她拉着个小女孩已经走远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未改那副我行我素的行事风格。
这样，大概也挺好的吧。卓隋想。
“小叔叔，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走吧！我们回家！”
“我想吃炸鸡。”
“但是你小婶婶已经在家做饭了，而且你爸走的时候特地交代了不许带你去吃炸鸡和薯条！”
“可是，小婶婶做的饭都太清淡了！”
“小婶婶怀了小宝宝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多照顾一下她？”
“那好吧！”
说服好侄子，卓隋带着他继续往回走。
一阵大风刮过，人群里一片唏嘘声。
那个背影早就不见了。
卓隋忍不住想起那封被自己撕掉的信。
当年应该封口的......
当初如果不管不顾，毅然决然去了武汉........
如果母亲没生病，如果没遇见路晴......
更甚至，如果路晴没有怀孕......
停在路边的车开始涌动，喇叭一个接一个的按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突然觉得，此起彼伏的汽笛声刺耳还刺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