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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方圆应声抬头,看向门口,陈聪穿着一件姜黄色裹身长裙,烈焰红唇,笑得水光潋滟,耳朵挂着对珍珠吊坠,也丝毫不减飞扬。
      肖郁站在陈聪身旁。中分的黑色短发顺滑地搭在耳边,没有长发遮挡,优美的颈线一览无余。淡妆清爽,蓝色短袖衬衣搭配着卡其色阔腿裤,脚上踩着双白色一字带方跟凉鞋。手腕上戴着酷黑色简约圆盘手表,方圆幽幽地盯着她的右手,没有戒指。
      她变了,成熟稳重的女性魅力里散发出捉摸不定的男孩气,她像采自风调雨顺之年的葡萄,又经过多年窖酿,终于沉淀出只消一闻,就让人着迷沉醉的魔力。
      她像日正中天的骄阳,火辣辣地焦烤眼球,方圆移开视线。
      陈聪笑吟吟地问翻译组组长:“盼西,今天不是调了两个人到你们组吗?”
      顾盼西有些意外:“是来了两个人。江燕,方圆,过来认识一下我们的总经理——陈聪,陈总。”
      方圆与江燕从桌子后面走出来,陈聪主动地跟她们一一握手。
      老实说,尽管生活在同一座城市,方圆也从未设想过重逢。
      工作两年的公司传出要被捷思翻译收购后,她去网上查了查,捷思翻译是近几年新成立的公司,发展势头很猛,法人代表是位男性,姓居。她当时心慌意乱,担忧失业已经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所以随便扫了几眼,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关掉了网页。仔细想想,她没有看组织架构那块。
      早知如此,宁愿当初失业。
      硬着头皮握住陈聪伸出的手,装作第一次见面的样子,生硬地笑道:“您好,陈总,我叫方圆。”
      陈聪看着她,眨眨眼睛:“你好,方圆。”
      旁边又伸出一只手,纤长清瘦,方圆顺着手抬起头,肖郁淡淡笑着,温和清雅,从容不迫地展示着上位者的亲切感。
      陈聪在一旁介绍:“这位是肖郁,我们的翻译部总监。”
      方圆的嗓子眼堵住了,她低头,闭上眼睛握住她的手,轻轻鞠了一躬:“你好……”
      江燕赶紧伸出手,无缝衔接上那片刻的沉默:“肖总监,您好,我叫江燕,很荣幸能有机会与您一起工作。 ”
      她们聊了几句,陈聪也说了些什么,但是方圆耳朵充血,嗡嗡直鸣,什么都听不进去。
      终于目送她们离开,方圆坐回座位,她翻开顾盼西发给她们的资料,一页一页地看着,眼睛直直地落在文字上。
      没有戴戒指——她离婚了吗?
      怎么会?蒋澄会同意?蒋韦绝会甘心放手?
      还有陈聪,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
      她们终于在一起了吗?
      ……
      空气里渐起波澜,方圆被怒涛卷进深海,眼看光线越来越微弱,砰砰的心跳声却骤然变大,如沉重的鼓声,传进脑海里遥不可及的冰川河谷。
      微信铃声响起,像一只无形的手将方圆拉出海面,她长喘一声,救命稻草般抓住手机。但打开微信,一个Q版卡通形象猝不及防地闯进眼帘,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冷硬如铁。
      那年,她痴迷一本耽美漫画,偷偷将她的头像换成故事中性格别扭、常常口不对心的小编辑,又暗戳戳把自己头像换成了霸道腹黑却又脆弱敏感的总编先生。
      后来她说不要再联系了,就二话不说搬了家、换了手机号、删了微信好友,无论她怎么重新添加好友,都得不到只字片语的回复……最后,她死心了。不仅换了微信头像,就连当年最爱的那本漫画,也不敢再看。
      她却连头像都懒得换,甚至,还能稀松平常地向她发来“好友申请”。
      方圆哑然失笑,觉得真是荒谬。原来在岁月中沉淀下来的煎熬与痛苦,不过是斑驳泛黄的笑话,轻轻一碰,便纷纷化为尘埃。
      抹干泪水,方圆瞪圆双眼,发狠按下“接受”,又一鼓作气地编辑好短消息,发送过去:“肖总监,您好!我叫方圆,很荣幸能与您一起工作。我在工作上还有许多不足,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一直到下班,肖郁也没有回复这条消息。
      春天过去了,阳台上那盆茉莉还是没有开花。将它买回来的那个春天,分明还是白花烂漫,幽香袭人。翻过年头,枝头就只剩下深深浅浅的绿色,冷清到近乎哀怨。
      方圆用食指敲了敲叶片,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小动物似的。轻叹一声,穿着运动服出门。大四那年,方圆在学校的道馆,练了一整年的跆拳道,每天风雨无阻。后来没有时间,也没有钱,练不成跆拳道,就改成每天跑步。
      小区外有一个滨河公园,每天黄昏,散步的人虽多,但红色跑道上还算清静。寂静无人的跑道总能给她安全感,让她心神安宁。跑一跑,在脑海里起伏不定的那些念头,就能随汗水排出体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告诉自己“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似乎全靠这句话才能活着。
      冲刺后脑袋有些眩晕,方圆站着弯下腰,盯着脚尖,眼睛里流进汗水,流出类似汗水的液体。
      脚步轻浮地走回去,远远地就看见单元门口站着一个人,根本看不清模样,身影却异常熟悉。心脏一头扎进情绪的深海,胃也不安分地动了动。
      在台阶下驻足,方圆抬起头。原来短发竟这么适合她,清爽利落带来的坚韧感 ,将她身上如同酒红色天鹅绒般的危险气息冲淡,她变得更悠然,更从容,也更纯粹了。
      只是看着她,鼻子就变得酸涩起来,眼睛里开始升起水雾。
      方圆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点点头,从她身边走过。
      进门的刹那,她突然低声问道:“你过得好吗?”
      方圆“呯”地一声关上单元门,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只要她不再出现,总有一天,她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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