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汤亦岑

7、第 7 章

　　“郑将军嫉恶如仇，若四哥登门请罪，郑将军定会怒火攻心，因为父亲将将军置入了杀与不杀的两难境地。”
　　“若是为了求得将军原谅，四哥的命必须由我们府中的人杀取。”
　　小野见陆希音说完后，有许多眼光打量着她，其中有不解，有愤怒，也有嘲笑。
　　只有陆希音知道，自己父亲的目光里，含着狐狸打量猎物的精明。
　　“你个野杂种！你竟然敢迷惑父亲，让父亲杀了我！你母亲当日就死在这个堂上，怎么！你想我去陪你母亲吗？”陆政又急又怒咆哮着吼了出来，他是恨死了这个表面云淡风轻，其实阴恻恻的陆希音。
　　陆希音的身影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她抬起头，眼眶湿红，仿佛受了莫大委屈，涨红了脸，也只是说了句：“孩儿愚笨。”
　　屋里这上上下下的主子奴才抱以或同情或嘲讽的态度，真的很笨，怎么能说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呢？不孝不仁，愚笨至极。
　　“希音的建议，可取。”
　　一话既出，众人吸了口凉气。
　　“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由外之内，是那身体孱弱的戚夫人，身体虽是如弱柳之姿，面貌却有倾城之态。
　　“妾身来迟了，老爷没有被这逆子气着吧？”戚夫人一登场，连忙关心安抚自己的夫君。
　　“这孩子，生他之时因我难产，血浸了一床，无力昏迷之际，差点做了阎王座上客，夫君便心疼我说留不得。今日果真应了夫君的话，留不得！亏我当日因念着这是我与老爷的第一个孩子，拼了性命将你生出来，谁知是这么一个逆子！”
　　戚夫人越说越气，疾步走到陆政面前，给了他一巴掌。
　　“娘！”陆政因为自己娘亲说的话伤心地啜泣，一是因为自己娘亲当日生下自己竟受了这么大的苦，二是因为娘亲竟让父亲杀了自己！爱恨交加，心如油煎。
　　戚夫人因为气愤再加上身体孱弱，打了陆政之后竟是要晕了过去。
　　陆尹忙起身去伏，戚夫人便顺势伏在陆尹肩头，默默流泪。
　　“是妾身常年因病缠身，才教出了这样愚笨的东西。愧对夫君往日深情，速速将这逆子拉下去杀了吧。”
　　陆尹轻轻拍着她的背，这个女人，在他危机万分的时候跟随自己，劳心积虑地处处帮衬自己。还有她娘家今日的势力，已如天上大鹏，虽有箭矢，不可缴之。
　　他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你说你将人打死之前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是是是！”陆政磕头如捣蒜。
　　“那将你这些小厮、酒友和你现在身边的奴才婢女全都打死。”
　　“老爷，不要啊！”
　　此话一出，平日里侍奉陆政的奴才们纷纷跪下来以头叩地，陆政虽有不忍，却也直接别过脸去。
　　“你们不尽心以礼法侍奉少爷，反以淫艳之妖惑取乐主子，如此谄媚之徒收下去，杀了便是。”
　　“至于你，将你绑了送去将军府，任凭将军发落。”

　　“音儿，你且等等。”
　　小野回头，是眼睛已经哭红的戚夫人，梨花带雨的美妇人。
　　“戚夫人，找我何事？”
　　“这是哪里来的丫鬟？生得这么讨人喜欢。”戚妍转向了小野，牵起了她的手。
　　“不过是在外随便捡了一个女人，带回府中调教。”
　　“既然如此，这丫头生得伶俐，我又觉得与她有缘，不如把她给了我吧？”
　　小野尴尬地笑着，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这丫头已经被我收入了房中，行了云雨之事，再将她给夫人，恐怕不妥。”
　　“瞧你真是喜欢得紧呢。”
　　陆希音礼貌地微笑，不置一词。
　　“你喜欢便留着吧，只是最近童关城那里失守，急缺人手，老爷一时间竟没有得意之人可派遣。”
　　“可是欲派我过去？”
　　他们站在花园转角处聊天，姹紫嫣红开遍。旁人看去，只觉得景色宜人。
　　“听闻那里危机四伏，条件艰苦，随时可能被弃掉，去了的话只怕是凶多吉少。不过，若是七少爷此时有别的安排的话，自然没人会派少爷去那地方。”
　　陆希音笑了，戚夫人说话的风格就是这样，实在过于婉转。
　　那百灵鸟的叫声就是这样婉转动听，只不过听了让人想将它脖子扭下来丢在路边。
　　“什么安排？”
　　“想办法保住政儿，也要让陆府与将军重归于好。”戚夫人探身挨近了陆希音低声说道，有一种女人，她们生得很美也很会利用自己的美，所以她们在无意识之间都会做出一些撩人的姿态。
　　“夫人真是高看了孩儿，我哪里来这通天的本领？”
　　“林间的鸟雀总是多嘴的呢，音儿。”
　　过了花园别了戚夫人，回自己院里的小路竟下起了雨。
　　雨声淅沥，小野默默地为自己与陆希音撑起了油纸伞。
　　身旁之人没有言语，树叶在雨点下颤颤巍巍，凉气袭人，湿漉漉的。
　　她的心情肯定很不好吧。
　　小野来到这里之后，见到的陆希音都是没有什么喜怒哀乐，她觉得她很无趣，不像自己的师父，会因为自己生气，也会被自己逗乐。但是她现在能明显感觉到气氛不似往常平淡。
　　可能是因为她的母亲，也可能是因为刚刚的戚夫人，其实啊，深墙内被拷住的不仅是师父和自己，还有她们这样看起来锦衣富贵的公子小姐。
　　小野偷偷拿眼去瞧身侧，她的眼圈微微泛红，眼神带着戾气，神情却很淡然。
　　没来由想给她一些安慰，可是她又不是师傅，我在想什么？
　　小野将两人沾了泥的鞋履交给了墨儿，关上房门为两人倒了两杯热茶。
　　“陆希音，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她舒服的喝了一口热茶，鞋袜里的脚趾都舒服得伸展开来。
　　“怎么又是茉莉花茶？”陆希音皱着眉头放下茶杯。
　　“之前沫儿沏的茶我觉得苦口，便让她换成了这个，香香的多好喝。”小野眯着眼睛笑，极力夸奖杯里的茉莉花茶。
　　“下次让墨儿换回来。”
　　“好吧。”
　　“对了，我有个问题问你。”小野的青罗袖衫在陆希音眼前挥了挥。
　　“不要问我的私事。”
　　“……”确实是想问她的事情的，可是以她们之间的关系，确实不适合。
　　“那，你之前说的云雨之事是什么意思啊？”
　　陆希音挑眉，眼含笑意地看向天真的小野。
　　“跟我来，我教你啊。”故意放软的声音含了丝丝意欲不明的挑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