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脚鸟》山林丘壑

5、5.遗憾

　　照片上的猫男，毛发灰蓝，脸上还未褪去婴儿肥，而蛋黄一样的眼睛，却如点睛之笔给稚气的面庞增添了灵气。这就是我的委托人了。

　　今日格里达尼亚天空只飘了几片白云，鸟儿藏在树林里，舒适愉快地鸣叫着，我的心情也愉悦起来，向着魔女咖啡馆走去。

　　清晨的咖啡馆除了还在打扫的女仆，只坐着一人，和照片上的猫男一模一样，我的委托人嘉阿帕提亚先生。阳光穿过玻璃形成一道道光柱，轻盈的飘在猫男的身边，勾勒出一丝金黄色的边，此时他正托着腮看着一道道的光柱，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

　　早晨的咖啡馆安静的让人不忍心打破，我迈着轻轻的步子走向他。

　　“嘉·阿帕·提亚先生，你好。”

　　他眼神动了一下，回头看向我，立刻就露出微笑：“冬萱小姐，你好。”

　　“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回报微笑。

　　“不，我也刚到。”

　　简单聊了几句后，女仆端上两杯咖啡，一人一杯摆在我和猫男面前。热腾腾的咖啡冒出白雾融进金黄色的光柱里，我捏着小陶匙往杯里加了一勺糖，轻轻地搅拌起来。过了一会，猫男拿出一封文件递给我，我拆开黄色的皮纸，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叠信息，显然信息是照片上这个人的。

　　照片上的人英武刚毅，宽阔的肩膀和严肃的神情给人一股可靠的感觉，和我是同样的种族，这个龙男就是这个任务的核心吗？我又仔细观察起来，不由得让我吃惊，我看到照片上两颞的犄角竟然是龙女的标志，奥拉族男性和女性的犄角有很明显的区别，我不会看错的。

　　我立刻对比了一下信息，证实了我的猜想，此人我隐约有印象，那个被长辈称呼为坏女人，不顾父母指婚私自离家出走的人，狠心抛弃一切远走高飞。我过不了多久也要被许配给你个合适却陌生的人了吧，说实话让我有些羡慕这个“坏女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嘉·阿帕·提亚先生，您希望我怎么做？”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没等我疑问，他继续说道，“我想了解他，又不想了解他。我告诉他我要回家族去了，我觉得他会放手又希望他能叫我留下。”

　　“即使你去和他谈谈心也行。”阿帕安静的看着我手里的文件，“或许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通过这叠信息我了解到，鸿光和阿帕有一段过往，两人最终没有走下去，毕竟这样两种完全不同的身份，居然可以相遇，也算是奇遇了。

　　“我听说他回家乡去了。”这是阿帕最后的和我说的信息。

　　终于我还是要回到家乡吗？终于我还是不能逃避了。大雨拍打在我身上，阴沉的乌云覆盖整个红玉海，没有风，没有雷，有的只是雨，碎石一样重重地砸下来，四分五裂的砸下来。我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我知道海底的家乡一定不会像海面一样混乱，只会是像死死闭合的贝壳，平静又牢固。

　　母亲知道我是不愿意回来的，藏在高兴下的担忧的神情还是被我发觉，我终究不是一个孝女，不能满足她心中的愿望。

　　天空渐渐亮了，黄金港的灯一盏一盏的熄灭，清晨的凉风吹进潮风亭，给宿醉的身体带来一丝的清醒和凉爽，我看着变蓝的天空，轻声说道：“天亮了。”

　　“是啊。”鸿光握着酒杯也抬头望着天说道。

　　在朝日跳出的一瞬间，耀眼的阳光瞬间洒满整个港口，随着海鸥的声音传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说起来，我们并不了解彼此。”鸿光放下酒杯说道，“明明只是看了一眼，只是□□的交融，除了名字之外我一无所知。”

　　他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好了带着他走过我走过的路，看我看过的风景，到了晚上就找一个空地露营，最后在十二神教堂结婚，两人过着平静的生活。”

　　“然而这一切都不可能了。”他的声音一点点的低了下去，“他有一整个家族等着他回去，责任始终牵绊着他，和我不同。”

　　“我才终于意识到，原来，我已经没有家了。”鸿光却笑了起来，明明嘴角是上扬的，透出的气息却是悲伤。

　　我沉默的倾听着，一时间找不到安慰的话语，我踌躇着开口：“这些话你和他说过吗？”

　　“没有。”他叹了一口气，“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结局还不是一样。”

　　“不，”我不同意，“说了还会有一丝的可能，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

　　鸿光冷冷的看了过来：“你当然可以这么说，因为你本来就和普通人一样，你什么都没有失去，这种漂亮的话自然说得出口。”

　　气氛又在一次僵硬起来，这句话竟然让鸿光如此激动，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话题可不能就这样终结了。

　　“抱歉。”鸿光轻声说道。

　　我感到惊讶，竟然是他主动化解这尴尬的气氛，那么就让我续上话题吧。

　　“其实，我无法主动爱上别人。”我决定和鸿光分享自己的秘密。

　　“哎？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丧失了爱的能力吧？当母亲和我说要给我相亲的时候，我就决定要离开这个家了。”我看着杯中静止的酒水，仿佛又看见一成不变的家乡。

　　鸿光没有说话，而是安静的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逃离了家乡，用要去外面打工为借口逃离了被安排好的命运。家乡安逸而平静，却时时刻刻都透出压抑的气息，这是让我无法忍受的，我不愿就这样过完一生，所以我跌跌撞撞的来到艾欧泽亚，做着这份工作，即使是一个人也没有关系，所以也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

　　“那如果有人向你示爱，你会接受他吗？”鸿光问我。

　　我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我想会吧，只要有人爱我，那么我就能说服自己也爱他。”

　　“说服自己吗？”鸿光喝了一口清酒，缓缓说道，“我认为你还是渴望爱情的。”

　　“也许吧。”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渴望爱情啊。”

　　黄金港忙碌了起来，人潮涌动，每个都行色匆匆，遇见了就淡漠的看上一眼，谁也看不穿别人背后的故事，谁也不知道别人的心里，是不是住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