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追随 ...
-
青春里的日子总是顺着夏季的气息缓缓流淌着,比如夏天里忙着谈恋爱的同学们,又比如毕业季忙着分手的同学们,江雨烟看着毕业季里的分分合合,似乎早已司空见惯。谁的青春里没有分别,没有泪水,不然怎么能叫青春呢?
江雨尘周末的时候偶尔会回家闲散几天,与江雨烟不舒适不同,江雨烟每个周末都像是跑了五天的操场回来似的,一挨床便呼呼大睡。
等到江雨烟睡醒下楼的时候江雨尘还在客厅坐着,茶几面前是泡着的茶,手里拿着遥控板看着新闻。
“呦,雨烟,你可终于睡醒了,你们学校最近是不是课业又繁重了。”江雨尘眼也不离电视的问道。
江雨烟疲惫的拖着身子走到客厅,靠着江雨尘坐着:“哥,我们一会儿出去转转吧,在家里待着闷死了。”
“就等你醒了,正好我也有几个朋友要不叫上一起?”
江雨烟瞬间泄了气:“哥,我们两个出去不好吗,都和你朋友不认识。”
“行行行,听小姑奶奶的。”
话落,便换来江雨烟一拳暴打。江雨尘应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了吧,她对江雨烟永远是放在心尖上的,有求必应。
出去跟着哥哥玩了会儿,江雨烟心情才舒畅些许。
很快,第三次模拟考试结束,江雨烟考了一个很不错的成绩,听班主任说如果高考发挥的不错,应该会上个好一点的大学。
江雨烟心思满怀,但压抑不住内心的愉悦,当天便打电话告诉了家里人,江爸江妈表示很开心,希望她继续努力,尤其是江雨尘连带着季旋给她买了很多好吃的。
陆增年不时羡慕江雨烟,羡慕她的生活,羡慕她的家庭。
不久,到了高考。高考前一天晚上江雨尘为了令江雨烟好好复习,直接开车把她带到自己单位,说是离考点近,他还能帮忙指点一二。江家人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实则心里捏了一把汗。江雨烟高考那天阳光格外明媚,江雨尘还专门请了假陪同江雨烟。
考完的那天突然下了雨,江雨烟忽然觉得她费劲抓住的东西似乎唾手可得,一场雨却让她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江雨烟到了江雨尘单位时,江雨尘不在,只有季旋一个人。江雨烟打了个招呼便坐到沙发一侧。
季旋忙着整资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忙完后将别人提给她的水果清洗了一下端给江雨烟。
“先吃点东西,待会我跟你哥带你出去吃。”季旋笑了笑说道,眉眼弯弯。
“谢谢嫂子。”江雨烟咬了一口苹果微笑的说道。
季旋面色绯红的回了句不客气。江雨尘忙完已经到了晚上,发现江雨烟躺在沙发上睡,季旋则躺在另一张沙发上睡,这两个人,江雨尘头痛地抚额。走过去拍了拍江雨烟的脸,又折到另一边推了推季旋,几番逗弄,二人才悠悠转醒。
“哥,你回来了?”
“雨尘,你回来了?”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江雨尘点头,催促:“你们快收拾下,爸妈已经在饭馆等了很久了。”
“什么!”季旋声音分贝略提高,恼怒地瞪了一眼江雨尘:“这下爸妈得怪罪我们了,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们。”说着小跑着拿衣服。
江雨尘傻笑着,摊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辜。江雨烟是知道的,作为江家人,需守时守信,尊老爱幼,不得忤逆长辈,这些都是江爷爷江奶奶定的规矩,到了她们这一辈依旧沿袭着。
江雨烟忙站起身,穿上鞋,三个人小跑着下了政府大楼,江雨尘一路开车几乎是飚进饭店门口。
三个人看了眼时间,为时已晚,忐忑地踏进包间。果然,两位老人家的面色阴沉着,除了两位老人家还有江雨尘江雨烟的奶奶跟爷爷,还有江妈的亲弟弟。三个人乖乖站着未敢落座。江家长辈老爷子先开了口:“迟到了,还是三位一起迟到,让我们几位做长辈的在这里等你们晚辈?”江家爷爷以前是做老师的,虽说不上学富五车,但四书五经那是读的通透,教育人是一套一套的,江雨烟的成绩有一半归功于江家爷爷。
江奶奶扯着江爷爷的袖子,嗔怪:“老都老了,还守着那旧规矩干什么,竟惹儿女笑话。”
“无规矩不成方圆!”老爷子面容严肃的说,一点情面也不打算留给这些小辈。江奶奶气的伸出手指头指着江爷爷欲言又止。
江爸江妈面色显然也不好,但碍于面子,只能说:“行了,都先吃饭吧。”
三个人小心翼翼的落了座,没一会儿,走进来一个人,江雨烟闻到脚步声抬起头望向包间门侧,那个人就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她眼前。穿着白色的衬衫,衣摆拢在西装裤里,眉如远山,似有光影浮动,隐隐的扯出一抹自然的光线,洋洋洒落在他的面庞,自这个方向望过去,透白如玉,似有若无美好的有些哀伤。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那人的目光悠悠转了过来,最终落在了江雨烟坐的地方。
那双眼逐渐聚焦,似是在仔细想着什么,带有几分不可置信与错愕,还有几分清亮,温温润润的,像极了三月的春风。空气安静下来,江雨烟像是被无形的双手按住了肩膀,眼睛直直看着他的目光,惊喜又紧张。那人弯了弯唇角,朝着江雨烟坐的地方走过来,江雨烟脑袋嗡嗡作响,像是所有的声音都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什么也听不见。
“雨烟,雨烟。”
“啊?”不知是谁喊了声她,她回过神来,面色透着不为人知的红光,再抬眼那人已经走到自己面前。池远拉开江雨烟身旁的椅子,然后坐了下来,一股淡淡的清香入鼻,很是好闻,第一次她与他挨得如此近。
“怎么来的这么晚?”江雨烟的老舅池钟放下筷子问道,语气生硬,似乎对他的姗姗来迟有些不悦。
江雨尘举起酒杯看向池远:“来的迟,不喝一杯?”
季旋悄悄扯了扯江雨尘的衣摆:“少喝点,待会我可不背你回去。”
江雨尘小声说:“没事……放心。”江雨烟侧目看向那人,那人垂着目,面不改色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眼前的菜,漫不经心的说:“公司有事……来的晚?”随后接过江雨尘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是……池远?”江爷爷打量几寻问起。
池远轻笑:“是我。”
“记得那时候还那么小,现在已然是个翩翩少年了。”江奶奶面容慈祥笑意盈盈的回忆起。
池家是有三个孩子的,江奶奶姓池,名唤池秀清,是池家的长姐,池钟是池家最小的儿子,另外一个是池铭,听说因为工作原因一直留在新疆,这么多年也是公务繁忙很少回家,池远大抵是池钟老来得子,因此备受长辈关爱的。
池钟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似乎因为池远而骄傲,江爸也跟着笑出了声,江雨烟觉得池远的存在似乎很是令大家骄傲欢喜,以至于忽略了她们三个人的存在。
“他爸……听说池远在北京开了家公司?”江爷爷目光又转向池钟。
池钟笑容满满的说:“是啊。”
“真是年少有为啊。”
“那可不是。”江雨尘随声附和。
一家子人话题皆围着池远,他自顾喝着酒,闭唇不谈,江雨烟心头酥酥麻麻,沉浮不定,呼吸深远,她手微微有些不自然的去拿江雨尘给她倒的酒,却被另外一只手拦住,她的手毫无预兆的被他握住,她惊恐地扭头看向他,那双眼清亮温润,像是在凝视着自己,光影自他面上飞掠而过,那一刻,她竟觉得他的面色白的有些透明。
池远似有若无地轻轻叹了一声,低头,身子向江雨烟倾了倾,微凉的唇贴在她的耳边:“女孩子酒桌上还是不要尽量不要碰酒,把酒给我吧。”声音低沉悦耳,又说的缓缓淡淡,似是带着命令的语气,说完便将她面前的酒端了过去,握在自己手中,似乎是因为握的太紧,他的指节微微有些发白,却清透亮白。
他的声音很好听,从第一次她见到他的时候,声音醇厚又像是山涧的清泉,动听悦耳,耐人寻味。一句话如同魔音,充满了蛊惑,心底似生出冒着热气的血液,贯穿全身隐隐流动,沉寂的心脏像是活跃了起来,蹦蹦跳跳的快要冲出来,浮沉浅浅,却又跌跌撞撞的像个冒失者。江雨烟眨了眨眼,再回望,那人已经正襟危坐微垂着目独自浅抿着酒杯,她这是怎么了,心总喜欢靠向他,像是病态,却甘之如饴。
宴席结束,一家人都从包间走了出来,江雨烟在走出包间时脚步顿住,微微侧目瞧了眼包间的方向,那人背对着自己靠在椅子上,端着酒杯默默地喝着酒,手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烟蒂,烟圈笼在了他的身后,孤独又悲凉。
“雨烟!”不远处的江雨尘喊了下她,江雨烟这才草草收回目光,匆匆走出酒店。
江爸爸开车回江家,江雨烟自然得跟着回去,她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江家的规矩与苛责令她不敢逾越,同样令她憎恨。
江雨尘同季旋开车回单位,上了车,江雨烟不免看了看酒店门口,夜间的雾霭腾起,朦朦胧胧的笼罩着街道,带有几缕清冷与几分寥落,似是要将这黑夜的凄凉尽数融进一处,即使暖光笼罩,也依旧避免不了感伤。
车子发动的那一刻,她看到那人缓缓走了出来,最后站在了酒店门口,微垂着目,身子懒懒的椅在酒店门旁,双手放进西装裤兜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脸被隐没在一团光影里,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一会儿池钟自他身后走来,与他一同站在了酒店门口,像是在说什么,池远的面色微微有些不悦,蹙起了眉头。匆匆一眼,随着车子移动,酒店门口的那道身影愈来愈小,她失魂落魄的看向前方,回忆起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意犹未尽。觥筹交错,纸醉迷金,江雨烟脑海里忽然冒出身在酒吧的池远,也有可能是身在酒会的池远,还有可能是黑夜降临,身在北京城独自一人的池远,她怜惜他,怜惜他的孤独与孤寂。
漫长的暑假开始,江妈妈季芳之前说好的一家人一起出去旅游的计划泡汤,江爸爸江国安也因为工作的原因离不开岗,江雨尘更不要说了,听说每年一度的考核开始了,政府占用了周末时间迎接检查。
孤独是什么,孤独是一条永无止境的河流,川流不息的承载着无数个寂寞的灵魂通往忘川河畔,最后留下一叶孤舟。
江雨烟时常在想,人的生命注定要消亡,那为什么还会有人生,一个人存在在这个世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她忽然很害怕被人遗忘,被熟悉的人遗忘,被爱的人遗忘,从小到大,她似乎也是这样孤独的生活着,家里的大人永远忙碌,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生活轨迹,家这个温暖的东西,也被匆忙的步伐磨尽了那点本就可怜的温暖,剩下的,只有冰冷的四面墙壁,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江雨烟不觉想起了那个人,那个曾经替她在酒桌上拦下酒的那个人,池远,池远,像他的名字一样,遥远宁静,悠远又漫长,漫长到终她一生亦无法追逐。
在漫长的等待成绩的日子里,江雨烟终究是跟随同学报了个旅游团起初,她也没有想过去省外。她的好友告诉她这个旅游团是去北京的,她才有了去旅游的念头。
出发的前一晚,一家人围着她说了很多话,无非是出门要注意安全的话,特别是江雨烟的父亲,语重心长里带着些许不舍。
江雨烟有那么一刻突然不想去北京,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远行,江妈妈季芳看着女儿偷偷的抹泪。平日里不见得有多舍不得,因为常在身边,现在去外面心里不免担忧。
“爸妈,雨烟也不小了,再说了都快上大学的人了,迟早都是要去外面的,也正好,出去见见外面的风土人情,你们别那么担心,再说了……要真有什么事,给池远说一声,他在北京人熟。”
江雨尘的宽慰令季芳与江国安一颗揪着的心放下不少,握着江雨烟的手不由的缩了缩。到底是从小看到大的,怎么都不想扔下。
出发的那一天,江雨烟发现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觉得原来离别是这种滋味,苦涩,悲痛的令人欲言又止。可是她依旧倔强的别开车窗,目光坚定不移的注视着前方。人总要离别,无过早晚。旅游的第一站,并没有如预期的那般美好,刚进北京城便下起了雨,听当地人说是夏天的雷阵雨。对于江雨烟来说,这似乎很平常,这些年或许是习惯了北方天气的阴晴不定了吧。
团长将一行人安置在了北京西城区一个酒店,两人一个房间。江雨烟和同行的同学说了会儿话,她们聊起了历史,关于北京城的历史,似乎都是围绕着北京城展开。
大概是因为池远在这里,所以她才会对北京城有着别样的情愫,以至于她有种想追随他走过的每一个地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