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人士为您服务》十七命

90、疑惑

　　梁曦温了一杯蜂蜜牛奶，往楼下的档案室走去。

　　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还在认字阶段的赵莫如帮不上忙，已经去睡了，而吴晃则表示今晚要将报告写完，让她先去休息，明天早上起来再给他审稿。

　　梁曦没说什么，只是将牛奶放在了吴晃手边。

　　头也没抬地说了一声“谢谢”，吴晃继续对照着之前的模板快速敲着键盘。

　　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果然以他的聪明，这样简单的文书工作不算什么，只是他在写到受害者状况的内容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应该敲下“死亡”两个字的手。

　　“我当年经历第一起造成亡人事故的任务时，哭了整整一夜，怎么哄都哄不好的那种。”梁曦往身后的书架上一靠，说起了很久之前的事。

　　“是什么样的任务？”吴晃没回头，问她。

　　“很简单的一个任务，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在孩子的体内发现了魉。我师父处理那只魉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但在任务结束的一周之后，我们得知了那个孩子因为身体过于虚弱，感染了严重的脑炎，最终没能抢救过来。”

　　“和这次很相似。”

　　“是的。其实这个结果与我们的工作没有任何关系，但我还是受不住这个打击，在那一瞬间非常的崩溃。”梁曦回想那时自己的想法，还记忆犹新。“理智上可以理解，情感上无法接受。当年去世的那个孩子和我一样大，那一年只有十一岁。我也是那时才知道，无论别人给你灌输多少，你又耳闻过多少人间惨剧，都只有亲自直面时，才能够感同身受。”

　　“……然后，你又是怎么调整的？”

　　“我那时候比你还小三岁，哪知道什么调整自己。”梁曦笑了笑，“我师父也是什么都不说，就由着我哭，哭累了睡，睡醒了情绪低落。反正日子总是要继续，等时间过得久了，那种情绪也就自然而然的淡了，直到再遇到第二次的死亡，然后就是第三次，第四次……都是几年之后了，我师父才很偶然地和我聊起了这个话题。他说，‘邑师和医生、警察这些职业一样，必然要面临生死离别，不能看轻生命，也不能看得太重，只要正正当当地做好一个邑师该做的事，就是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他人了。’所以即使你问我，我也没办法给你传授什么。”

　　吴晃沉默了很久，梁曦也安静下来，就等着他自己去想通。

　　“即使大多数人能习惯，也有承受不了这种创伤，最终做不了邑师的人吧。”

　　“有啊。所以协会在成立之初就设了专门的心理危机干预部门，每年需要做心理治疗的人都不少。毕竟……邑师不仅会面临受害者的死亡，还可能要面对同伴的牺牲……如果你无法自己闯过这个坎，我可以带你去见见心理医生，帮忙疏导，这都是很正常的。”

　　“不，我没事。”吴晃摇了摇头，“我只是像你说的，理智上理解，感情上难以接受。等过段时间……就能慢慢消化了吧。”

　　“那你对今天的事，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我希望你可以给我制定一个训练菜单。”吴晃的回答却有些跳跃，他回过头，目光很沉静。“想要最大可能地避免悲剧，我能做的，就是尽快变强，成为一个合格的邑师。”

　　梁曦点头，“还有一点，无论什么时候，什么状况，都要先保全自己。只有你自己安全了，才有可能去救助别人。”

　　“……嗯，我明白。”

　　吴晃说明白，也就该是真的明白了。结束了对话，梁曦向门口走去，“报告不急着写，明天你就开始上课了，喝完牛奶早点睡吧。”

　　“好。”

　　等梁曦离开之后，吴晃的目光再放回屏幕之上，将那行受害者状况填写完整。

　　剩下的内容也不多了，就在他准备再熬一会儿把报告写完的时候，就听门外有人“蹬蹬”跑下楼的声音，随后叼着牙刷的梁曦就在门口冒出了头，含糊不清地说道：“睡眠不足小心长不高。”

　　“……”

　　吴晃跟她对视了两秒，半无语半妥协地关了机。

　　“牛奶记得喝。”

　　“……你快回去刷牙吧。”

　　“唉，第一次正式出任务就遇上这种事，他们也是不容易。”

　　那之后又过了两天，年华刚发了工资难得大发慈悲地说要请她吃饭，这等机会梁曦当然不能放过。恰巧叶棠出差，吴晃上课，赵莫如去紫皇提交魇核顺便去区姐那里吃饭不回来，所以这次老地方只有年华和她两个人围着锅子相对而坐，倒是久违的惬意。

　　闲聊着把之前的事情和年华一提，年华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早来晚来，总是要来，躲不过的。好在小吴那孩子是真的明白，不用过多担心。倒是小赵……”提起赵莫如，梁曦有些迟疑。

　　“小赵怎么了？”

　　“虽说能力者的来历有点秘密是再正常不过了，可小赵这样的，我还从来没见过。身手卓绝，要是只比格斗，她可以轻松撂倒我；不谙世事，认识的字不多，很多常识也一无所知……”

　　“她的老家那么偏僻，这两点也说的过去吧。”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直到前两天这件事，我才觉得不对劲。她……太平静了。”

　　“怎么说？”年华挑着锅里的肉，看了她一眼。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觉得她对很多事情都不在乎。她很强，就是现在让她单独执行任务都没问题，但我感觉在她眼里，任务就只是任务，让她退魇就退魇，让她巡逻就巡逻，她不关心那些被魇侵害的人如何，而且我有一种感觉，她不是性格如此，而是……麻木了。”

　　年华的筷子一顿，“……你的意思是，她可能做过黑邑师？”

　　“我不知道，因为她在遇到我之前连邑师是什么都不知道，相处了这段时间，我确定她不可能骗人。”梁曦支着下巴，目光落在眼前沸腾的水气上。“可惜叶总不在，不然还能让他帮忙分析分析。”

　　“他春节前才能回来。”年华想了想，忽然问她：“要帮你查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