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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七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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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修齐在城中开了一天的会,大会、组会、密会,开了个遍。无趣但不可逃避。只在天快亮的时候眯了一个钟头,现在太阳穴已经在一跳一跳的抽动。
正打算回程,却被相熟的世伯叫住,又是一番寒暄。不过是后生可畏的客套话,或是代向令尊问好的惯例说辞,傅修齐应对得很是驾轻就熟。
站在一群五六十岁的“地中海”、“啤酒肚”中间,傅修齐更是惹眼,干净挺拔的年轻人,气质儒雅出众,笑容谦逊而恰到好处,端的是一幅不矜不伐的模范晚辈样。
“傅首长真的是好福气啊……有这么一个人中龙凤的儿子,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是啊,改天要找老傅喝喝茶,好好讨教一下!我家那个臭小子,就知道气他老子!”
“修齐啊,伯伯跟你讲嗷,这个个人问题也不能落下啊……我女儿是没那个福气了,不过你韩伯母家里还有外甥女,也是从国外回来的,学小提琴的,改天介绍你们认识啊……”
中老年群体的一大爱好——介绍相亲。高官显贵也不例外。
于是画风彻底跑偏,开始七嘴八舌地谈起了择偶标准,前前后后总共给傅修齐提供了九位待选佳丽,不是爱女就是侄女外甥女,总能攀上点亲戚关系。
傅修齐不胜其烦,偏偏只能一边微笑一边推拒,只说工作太忙,怕耽误了佳人。
又引发了一堆来自因为工作烦忙而被妻子严正抗议的中老年男子的牢骚。
傅修齐不由得苦笑,只想着快点脱身。
等到其中一位长辈接到家里催吃饭的电话的时候,他才找到由头脱离苦海。
其实前几年傅山和林宛虹也并不是没有催过他的个人问题,也有不少人追求,只是他那时候忙着打理公司,照顾温颜,根本没心思想其他的。他自小独立,父母提过几次之后也就作罢了。傅山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不动如山,很晚才遇到林宛虹,也不像一般家长急着催他。而他这些年一直清心寡欲,渐渐地似乎都忽略了这个问题。
成家立业吗?可是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他根本没有心力也没有兴趣让其他的人介入他的生活。
回程的时候实在累得不行,就让司机来接,自己靠在后座上微眯着眼休息,发现并没有办法入睡,就示意司机开一下车载音响。
一按下启动键,跑出来的声音却是一首德语儿歌。司机愣了一下就要关掉,却被傅修齐阻止。
肯定是颜颜。他笑着摁了摁太阳穴。
这孩子就知道捉弄他。
想到温颜,他突然想起得跟母亲联系一下,拜托她找一位相熟的中医帮温颜调理身子。林宛虹当了一辈子医生,这方面肯定认识很多人。只是她主修心脏方面,术业有专攻,也代不了劳。
遂致电林宛虹。
林宛虹难得见儿子有事相求,自然是一口应下。
“是颜颜身子不好?”
“嗯,总是生病。”
“唉,这么久也不见好……你多照顾着点。有空多回大院来。”林宛虹照例嘱咐,听到听筒对面清晰的儿歌声音,奇怪道:“你在听儿歌?”
傅修齐失笑,“是颜颜。”
林宛虹了然。一时间母子间的通话氛围倒是亲近了不少。
隔了一天,林宛虹就给傅修齐打电话说是联系好了一位。傅修齐道谢,迅速跟那位沈医生约好了时间。听着声音好像还很年轻。
等到接到那位林医生的时候,傅修齐发现自己并没有听错。确实还年轻,看着比自己还小一些。
“沈医生,麻烦了。”傅修齐与他握手,语气依旧客气尊敬。能让自家母亲推荐的,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傅先生太客气了。分内之事。”沈知淮知道院里的林主任身份不一般,夫家更是特殊,她介绍的病人肯定也不是普通人。这般客气礼遇,倒是没有想到。“请问是哪位需要看诊?”
“稍等,沈医生先请坐。”傅修齐一边引他到客厅落座,一边示意管家去叫一下温颜。
温颜下楼的时候,就看见客厅里坐着一位陌生的年轻男人,戴着黑边眼镜,微笑着跟哥哥交谈着什么。
“哥哥。”她出声呼唤,吸引了那两人的注意。
“颜颜,过来。”傅修齐看她下来,招手示意她到他身边,“这位是沈医生,来帮你调理身子的。”
“沈医生,您好。”温颜有些拘谨地对他笑笑。她的圈子很简单,很少接触陌生人。
“您好。”沈知淮也对她微笑。
中医讲究一个望闻问切。沈知淮都检查过一遍,又细细问了病史和以往的诊疗情况,思索了一番,借了纸笔写下一个药方。
“令妹底子虚薄,以往的药方都是大补,但是没有考虑到令妹的身体状况能否接受……请问令妹是否经常出现虚汗,夜间盗汗的情形?”待得到傅修齐肯定的答复后,又继续往下写,“这是虚不受补的典型症状,您的药方大概已经许久没有调整过了。我今天给令妹开的方子比较温和,见效可能会比较慢,但是令妹底子薄,需要先打好基础,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等写完了方子,沈知淮也交代完毕了。把薄薄的一张纸递给傅修齐,然后嘱咐道:“按这个方子抓药,每日晨间与晚间各服一次。一个月之后,我会再来看诊,视令妹的身体状况调整药方。”
傅修齐低头看那张药方。字迹端正大气,很有文人的气质。
“请问早间大概需要什么时间服药?舍妹贪睡,恐怕会迟一些,有影响吗?”
“稍迟一些无妨。”
傅修齐点点头,向他道谢,让管家送上诊费和礼品。
沈知淮自然是推辞,只说林主任已经挂过号,过了公账的,他不好再额外收费。
理由很是充足正气,任谁听了都得赞一句医者风骨。
他说得那样直白,傅修齐也不好强迫人做违规的事,只好作罢。临走时让管家拿来一些新鲜蔬果,算是私人谢礼。
“自家园子里摘的,一点心意而已,请沈医生一定要收下。”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沈知淮也不好再推辞,拎着一袋蔬果就告辞离去。只觉得这一家人真是别样的有趣。住这么大的园子,身份定然是不一样,长得也是仙人之姿,还难得那么和气有礼,善解人意,连管家的气度也非常人所及。林主任介绍的果然不一般。
沈知淮为遇上好说话的病患暗自开心,屋内却是另一幅场景。
温颜瞪着乌黑的大眼仁儿,嘴唇紧紧抿着,绷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却是没多少血色。
“哥哥,中药好苦……”一张嘴就破功了,语气中全是撒娇讨饶。
傅修齐对她什么都好说,只在她的健康问题上寸土不让,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我待会儿问问沈医生能不能加点甘草冰糖。”他应对温颜的这点娇气小脾气还是有点心得的,当下就提供了解决方案,绝口不提“能不能不喝”这个问题。
温颜泄气,挎着小脸,脸色更是不好。真的太苦了,在德国就领略过,有一些帮佣是当地人,之前从没碰到过,闻到中草药的味道都自动退避三舍。
傅修齐再是心硬,也看不得她恹恹的样子,“颜颜,听话。喝了就不会再生病了。”
还是不开心。
他无奈叹气。这孩子越来越不好哄了。
“哥哥跟你一起喝,好不好?”
傅修齐向来行事果断,隔天就去了沈医生那里,也讨了一幅滋补的药方,顺便去看望了一下自家母亲。倒是把林宛虹吓了一跳,以为他也病了。
于是,第二天的餐桌,一大一小两个白瓷碗,一大一小两个人,开始默默斗法。
傅修齐说是“寸土不让”,实则“割地赔款”,应了许多不平等条件,才终于哄着小祖宗喝下一碗药。
简直比公务还要棘手。
聪敏过人、多智近妖的傅先生,偏生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