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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三十一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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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傅修齐的坚持下,温颜一直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才被允许回家休养。那天情不自禁说出口的情话与承诺,谁也没有再提起。但傅修齐知道温颜是听到了的。
可是,他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却不能不在意她的。
在所爱的人面前,他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懦夫。又像一个死士,义无反顾地等待随时会降临的最终宣判。
因为肺炎反复发作,温颜在回家之后又卧床休养了很久。H大的课程是早就停了,傅修齐打了招呼,等养好身体再补也不迟。这一养就是几个月,傅修齐怕暑热严重也不怎么敢让她出门。长久不见光让她的脸色白得跟透明一样。
像往常的午后一样,温颜倚在傅修齐书房的榻上看书。
“哥哥,我想出去看看。”
“好,看完这份文件就带你出去走走。”可惜这个季节池子里的莲花已经快谢了。
“我想去很远的地方。”
“去哪里?等我交代完手头上的事情带你……”
傅修齐话还没说完却被她的声音打断:“我想一个人去。”
……
一个人吗?
傅修齐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提了起来。
终于。要开始要宣判了吗。
“颜颜……”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走到温颜的身边坐下,“你的身体还没好全呢,不适合一个人出去。”
她只怔怔地看着他。让他没来由地心虚。
“……好,我答应你……只是,我需要派一些人保护你。”又怕她再次拒绝,就紧接着加上一句:“保证不会打扰到你。”
“颜颜,让哥哥安心。好吗?”
温颜偏头看向窗外,迎面撞上九月的千阳透过枝叶落下斑驳的痕迹。
是个很美的季节呢。
她点了点头。
傅修齐小舒了一口气。
温颜想去的地方叫罗卡角。欧洲大陆的最西端。之前在德国的时候傅修齐带她去过。
出发的时候她拔掉了国内的手机卡,落了地也没有跟傅修齐联系,任性得好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小孩。
唐景煜到青城山庄找傅修齐的时候,明显察觉了他的不对劲。
“诶,我说,你现在都成深闺怨妇了。不放心就去找她去啊!”唐小爷向来随心所欲,最是潇洒不拘之人了。
“不过,你什么时候起的心思?”过年那回可把他吓得不轻,之后温颜又状况不好,就一直没问清楚。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没想到你这老牛不但吃了,还吃了这么嫩的草……禽兽啊啧啧啧……”
傅修齐问心有愧,不想多提,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并没有让保护她的那些人汇报她的行踪,只是每天都会确认一下她是否安好。
好几天了,温颜还是没联系他。
傅修齐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慢慢沉下去。
所以在两天之后接到一个奇怪号码的电话的时候,愣了几秒之后才迫不及待地接起。
“哥哥,我想回家了,你来接我好不好?”那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灵动,一如山间的清泉。
却前所未有的让他感到澎湃。
“好。”
葡萄牙,辛特拉,罗卡角。
傅修齐走得急,根本没有耐性联系私人飞机申请航线,直接让秘书买最近的航班飞去里斯本。落了地也早已有人在当地安排好了车子。
到了辛特拉小镇之后就都是盘山公路,弯弯绕绕的,十分不好开,但傅修齐没有办法慢下来,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颜颜怕是已经等急了。
颜颜。念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就忍不住一阵柔软,像被羽毛轻轻拂过一般,心痒难耐。
想要早点见到她。
傅修齐赶到罗卡角的时候,通往辛特拉小镇的最后一班公交车已经慢慢悠悠地从山顶开走了。停车场也只停着零零星星的几辆车。毕竟日落的时间早就过了,不太会有人会在这个时间跑来吹海风。
远处的纪念碑前好像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他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却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所谓,近乡情怯。
傅修齐这才感受出其中的意味。
小小的,消瘦的身影,套着黑色的针织开衫,身影渐渐分明。
原本柔顺熨帖的头发被大西洋的海风吹得零零散散。
傅修齐本能地想伸手去抚平。
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傅修齐甚至紧张到屏住了呼吸。他怕出了声,惊了眼前之人,会像风一样捉摸不住。
他们曾经朝夕相处十余年,这是他第一次读不懂她脸上的神情。
有些不知所措。
下一秒,那人却已经笑成了眼睛弯弯的模样,轻轻倚了上来,搂住他劲瘦的腰身。
“哥哥。”
“我想你了。”
“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那年你带我来的时候,我说我把心留在了这里。”
“今天,你来帮我带走它……”
“好不好?”
傅修齐无言,只紧紧地拥着她,大手摩挲着她的发尾,良久,才沙哑着喉咙应道:“……好。”
……
“谢谢……颜宝。”
这个场合说感谢真是最不合时宜的事情了,但那是他脑海里唯一冒出的语言。
谢谢她的托付。
谢谢她的义无反顾。
“不客气!”小姑娘从他怀里艰难地抬起头,俏生生的应道。
真可爱。
傅修齐失笑,忍不住用温凉的唇印上她的眉间。
真好。
这样就很好。他不想在乎她是真的出于男女之爱还是只是单纯的习惯与依赖,她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好了。
Onde a terra a caba e o mar comea。
罗卡角的纪念碑上,用葡萄牙语刻着这么一句话。
陆止于此,海始于斯。
用于此情此景,真是再合适不过。
从今往后,他们所有的生命,都将如大西洋苍茫无边的海水,自天涯海角,绵延至时光尽头。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温颜终于有些坚持不住了,头有些晕。这些天她每天都上山来等着看海角的日落,但海上的云层厚,风都吹不散。每天坐好久的山地公交,舟车劳顿,她身体又不好,只凭着一口气硬撑着,这会儿等到了可以依赖的人,一下子松懈下来就觉得人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傅修齐想赶紧带她下山,但盘山公路不好行车,这会儿又是晚上了,顾忌着副驾驶位上的人一点都不敢开快车。只能脱下外套把她裹紧,车里再打上空调。
回程的一路上都很安静,温颜突然出声:“哥哥,停一下。”
“怎么了?想吐吗?”傅修齐闻言眼角一跳,连忙靠边停下,打开前后双跳灯,探过身去想看看她的状态。
温颜摇摇头,示意他看向车窗外。
山谷里散落的灯光,暖黄的颜色点缀在黑夜之中,映出远处房屋的轮廓。
云间烟火是人家。
昏黄的车顶灯打在温颜的侧脸上,毛绒绒的,透明的仿佛会发光。
“喜欢的话我们每年都过来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小姑娘窝在座位里,点点头。
傅修齐摸摸她的额头和脸颊,已经有些热度了,不敢再耽搁,又启动车子往山下行驶。
果然,到山下的时候,温颜果然已经开始烧起来了。
小镇的民宿条件不是很好,没有空调,这个季节的被子也只是薄薄的一层。温颜浑身有些发冷,傅修齐只能把她裹在外套里再塞进被子,再把整个人蚕茧一样抱在怀里。
这一夜温颜都睡得迷迷糊糊的,仿佛睡着了,又仿佛醒着,反反复复的,呼出的热气喷在被子上烫得自己都难受。梦境一下转到阴暗逼仄的角落,一下子转到海德堡的红顶房子,一下子又转到争执吵闹的场景。
但总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叫着自己的名字,让她不至于在漩涡中深陷。
天快亮的时候终于睡熟了一会儿。等她醒的时候,傅修齐正在外间小声地打电话。
他来得匆忙,虽然交代好了这段时间的事情,但总有突发情况手下人决断不了。
傅修齐本来是想陪温颜养好病再回去,但温颜坚持不能再耽误他正事,还是在第二天的晚间搭私人飞机回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