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影逐月》会笑的雪

1、春日伤别离

　　阳春三月，翠柳依依，鸟吟莺啼，溪流应和着，四处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在一片绿林间，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用她干瘪的手紧紧抓住一位年轻小伙的手，眼里流露出浓浓的眷恋和不舍。紧抿着苍白的嘴唇，眼里泪光流转，似乎随时都会低落下来。少年的眼里流露出疼惜。良久，喃喃道“春儿，等我……一年，最多一年，不半年！”
　　他紧紧握了握老妇人的手，弯腰提起脚边的布包。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舍不下。
　　风儿顽皮的搅乱了她的发。泪水落了下来。目送着少年的背影慢慢的变成一颗小点，然后消失。风中哀伤的声音随风飘散:我，等你回来……
　　杨春，多有生机的名字，就像这春意盎然的季节。可是谁来告诉她，她招惹哪门子神了。一怒之下把她变成了这样？是绝症吗？她不知道，又害怕往细处想。哆嗦着有些不听使唤的腿缓慢的往回走。没走几步，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飘了起来，眼前一黑，缓缓倒了下去……
　　一座豪华的大城市里，王宏正坐在街边豪华的咖啡馆里发呆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不耐烦的掏出手机，对于这种打扰清静的电话他一向很讨厌。懒洋洋的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欢快的声音。
　　“宏总，好消息来了……”
　　“说重点！”
　　“你儿子离开那穷女人来城市了！不过，他好像不打算回家。”
　　“什么！”坐在王宏旁边打扮时髦，着装华丽的中年妇女显然也听见了，她激动的大声囔着，“离开就好！我儿子总算开窍了！那女人有什么好？害得宝贝儿子和我们决裂！哼！听着！你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回家！”
　　欣雨等了许久不见她回来。心下疑惑，不会跟着他进城去了吧？再一想，不可能！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羞答答的可能跟着新郎跑。
　　虽说他们是郎情妾意，一厢情愿。杨春也不可能跟他回去。那王鑫家里的人还不吃了她！
　　想了半天，还是寻了出去。却见杨春躺在地上，身体冰凉。欣雨急忙把她背回家。王大嫂急红了眼，赶忙烧水给她暖身子。“可怜的娃！这是造的什么孽宗哟！”
　　杨春虽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自幼父母双亡。她亲自把她抚养大比自己的亲儿子还亲。都说女儿是小棉袄。她们相依为命，彼此安慰的生活这么多年。
　　想着那远在城里的儿子被城里的奢华迷了眼。而杨春呢在城里念完高中。为了照顾她，又回来了。还带了一个男孩回来。自己实在没办法供她上大学啊！城里的开销就是天文数字。如今她又患了怪病。越想越伤心，不禁老泪纵横。
　　“唉，大婶子，我都还没哭呢！你伤心什么！忧而伤肺。你肺不好！好好歇着啊！”
　　“对对！我不伤心！伤心伤身啊！”擦干眼泪，王大嫂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这就对嘛！”
　　“你伯伯送来几条鱼，春娃可能缺营养，唉，都怪我没把她带好！你去洗洗把它们炖了！”
　　“好咧！”
　　中午的太阳挂了老高，好似就晾在村头的大黄果树上。杨春从昏沉沉的睡梦中醒来。旁边欣雨四仰八叉的睡得正香。她轻轻下床，推开窗子，温暖的阳光如潮水般泻满屋子。
　　“哎呀！讨厌死了！谁把窗子打开的！”欣雨翻了个身，“你怎么起来了？”
　　“我睡多久了？”杨春枯瘦的脸盖不住满眼的疲惫与哀伤。
　　“你还好意思问！三天三夜三更半夜！就这么长！”欣雨摇头晃脑。都说她神经大条，体内分子活跃，就差没炸开。一醒整个人就活蹦乱跳。
　　“逗你的！睡了一天。”王大嫂提着大麻袋呼哧呼哧的挪进来。
　　“大嫂，你这提一鼓麻袋是什么，要是把麻袋撑破了你老不心疼？”欣雨调皮的做鬼脸。
　　“你这孩子，”王大嫂乐了，“你这孩子伶牙利嘴尽拿我这老婆子开心，我有这么小气么？”
　　“我这袋子还有一个妙处！”
　　“什么妙处？”
　　“呵呵，把你套上卖了！我这老婆子就发了！老年不愁！哈哈！”
　　“哈哈哈哈！”欢乐的气氛弥漫在小屋里。
　　这是王大嫂在老中医那里求的药，天天熬着喝，却不见好转。
　　“谢谢大娘！”
　　“春娃傻孩子！我可是把你当我的亲女儿呀！”
　　“我知道！辛苦大娘了！大娘，我还是跟大娘姓，王墨影，多好多听，和大娘更亲近。”虽然她是杨家的人，可她自小是王伯伯一家带大，说什么也不能忘本。
　　“哎哟，你这傻孩子，不就一个名字吗？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大娘知道是你就行了，管他别人怎样想。”
　　欣雨翻翻白眼，就她这身板，还真怕没影了。
　　“大娘真好，对墨影真亲。”
　　“不然怎么能叫你大娘。”
　　人闲着的时候就爱胡思乱想。她控制不住自己去想。王鑫怎么样呢？他会和他的未婚妻结婚吗？他承诺过的，永远爱她。他一个富家公子爱上她，情愿来农村受苦。她心里又甜蜜又苦涩。
　　村头的大黄果树有多年历史了。高大粗壮。站在树上可眺望远方。四通八达。来来往往的人就是没有他的影子。她希望他能给她一个惊喜。嗯，会的，他常常带给她惊喜啊。
　　“哟哟哟！我说你这老太太怎么上去的哇！”欣雨抱着树干，轻巧的爬上来。
　　“说你呢！就别和我这老太太较劲了。”
　　“还真把自己当老人啊！你在这望眼欲穿，说不定他回家享福去了！”一看杨春变了脸色，“哎，就当我没说。”
　　“你还是想想怎么把自己嫁出去吧！瞎操心！”
　　“我不急，本姑娘的老公一定要英俊潇洒，要疼我才行。关键是要有钱！哈哈！”
　　“哼，小心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眼光还是要降低点！”
　　“我可不像你！”欣雨没说话，鬼知道王鑫会不会变卦，自古情深赖不过沧海，但愿他们能幸福。
　　“苍天呀！大地呀！来一点奇迹降临在我身上吧！”她不知道，奇迹真的会来，来得措手不及。欣雨看她疯狂的样子不经翻翻白眼。
　　两人静静的躺在树上没说话，两人从小玩到大。心里想什么彼此很清楚。她忧伤就静静的陪她忧伤一会吧。
　　时光像奔腾不息的溪流，眨眼间半年已过去，天气渐渐寒冷了。可王鑫仍然没有回来，只是刚开始离去的几天回过电话叫她别担心，他会酬到钱治好她的。后来就杳无音信，手机也打不通了。
　　外面的花花世界使她信任他的心在动摇，在绝望。一方面她是那么爱他，自然内心对他无比的依恋和信任。另一方面，因为太爱他，害怕失去他，心里惶恐不安，隐隐替他担心又急切的念着他。她的心像沸腾的水，翻腾，挣扎，纠结，不安。
　　“哎哟！菜糊了！”欣雨冲进来。“快熄火呀！”
　　杨春慌慌张张的扑灭材火，“欣雨，我……想去城里看看。”
　　“哎！不行！你不是去自取其辱吗？再说他父母又不是善哉，说不定把你给咔嚓了。”欣雨端盘子的手一颤，“我可不敢来给你收尸啊！”
　　“你这什么话！不帮我算了，还……”
　　“我可不是不帮你！你想啊！说不定他被父母扣下了，要是他真的爱你，他那么聪明，会想到办法的。”拍拍杨春肩膀“你呀！这正是考验他对你忠不忠的时候！”
　　“万一，他和他那未婚妻结婚了……”
　　欣雨一口菜卡在喉咙，呛得眼泪汪汪，“那，你自求多福吧！”
　　其实还真让欣雨说中了，王鑫确实被囚禁在家。再说王鑫风尘仆仆来城里找他的朋友说明来意。没想到朋友却把他的行踪告诉了他父母。
　　满怀希望的他结果被五花大绑的捆回了家。
　　“逆子！白养你了！你竟然为了一个农村女人抛弃了我和你妈！”王妈妈早已在一旁哭的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乖儿子，妈妈终于见到你了！”
　　“爸，妈！”王鑫心里愧疚，很久没见着他们了，当初一气之下离开，心里还埋怨他们，现在看着他们这么憔悴。心里不禁难受。
　　“逆子，我，我今天不打死你！我！”
　　“好了！你出去吧！”王妈妈亲自为儿子松绑。“儿子，你瘦了，黑了！”王鑫从小娇生惯养，宝贝似的宠着，哪受过什么苦。跟杨春在一起难免要过普通人的生活。
　　“妈，可是我满足啊！”
　　“别说了！好好休息吧！”一连几天都好吃好喝的供着，父母越平静他心里越不安。
　　“公子哥，你总算回来了！”李蝶娇笑。高挑身材的她，身材火爆，性子蛮横。“听说还是李伯伯把你给绑回来的哟！”
　　“走开！”
　　“怎么，我碍着你和你的村姑美梦了啊！”她向前一步，逼迫他看着她。“你我可是有婚约的人，你这样我都没嫌弃你，你还想怎么样？”
　　“我对你这样自认清高的人不感兴趣！”
　　“你！”李蝶脸色苍白，“你就这样对我？”
　　“怎样对你？可没见得你这李家大小姐洁身自好啊！”
　　李蝶气得哆嗦，外人说她风流成性，仗着家世不知养了许多小白脸。
　　“你连这话都信！我喜欢的可是你！”
　　“呵，你爱小白脸，我喜欢村姑，咱俩可真是绝配！”
　　“你，你逃不掉的！别忘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丑事尽管被压下去了，我们的婚约可是全城人都知道的！丢的是你王家的脸！”李蝶气冲冲的离去，驾驭高跟鞋自如的她却崴了几次脚。
　　“给我查查那杨春，我要看她有什么能耐抢我的男人！”她不信一个下贱的农村人有什么能耐。
　　王鑫心里五味杂陈，躺在床上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找朋友帮不上忙。家里里里外外都有保镖严密看守。
　　“让我出去。”
　　“公子，老爷吩咐你只能在屋里呆着。”保镖态度坚决，轻轻松松的把挣扎的他又架回屋里。
　　“我上厕所！”
　　“公子，房间里有。”
　　“我太寂寞了，我要美女！”
　　“你是说要找嫂子吗？”
　　“不是。”
　　“公子都要结婚了，暂时忍着吧！”
　　“我要见杨春！”
　　“决不可能！”
　　……
　　“儿子，今天就要结婚了！妈真为你高兴！”
　　“妈，我不高兴！你知道我喜欢的不是她！是杨春！”
　　“杨春是谁！那个乡野村妇！儿子你不为自己好好想想，妈妈这是为你好啊！”
　　“我不结婚！”
　　“你！你要气死我吗？”王妈妈啜泣起来，“好不容易养你这么大，盼着你好，你这样对我！你是要气死我啊！”她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我死了算了，我可见不得自己的儿子，孙子过那样的日子！”说着，跌跌撞撞的起来，撞到了茶几。
　　“妈，你怎么不理解我呢！”王鑫扶着她。
　　“什么不理解你！”王妈妈推开他，“感情是培养出来的！你必须和李蝶结婚！如果，如果……我就死给你看！你是要那村妇还是要你妈！”王妈妈吼完出去了，王鑫颓废的倒在沙发上，第一次这么讨厌生在富人家。
　　委屈结姻缘
　　他承诺过，这辈子娶的只能是她，他要亲自为她穿上婚纱，一起走上红毯，走到岁月尽头。可是，这不可能了。他，食言了。
　　李蝶挽着他的手笑得幸福而甜蜜。不得不承认，李蝶是一位美人胚子，可他的心不在这儿。
　　“新娘真漂亮！鑫哥有福气！别想不开的啊！”
　　“对，哥们都羡慕你，放着这么漂亮的新娘子不要白不要！”
　　一整天都在和来宾们周旋，明明心里苦还不得不笑，这就是富人的悲哀。来宾们纷纷争着给两位新人敬酒，夸赞他们有福气。穿着雪白婚纱的李蝶喝了两杯，白皙的脸蛋儿变得粉红。他直往王鑫身后躲。一杯又一杯，醇香而浓烈的酒他不知喝了多少。好像爸妈都很开心，可他不开心。
　　“鑫哥，不够意思了！哥们儿的酒也要喝啊！”
　　“对！人身大喜之事就这么一回！来！不醉不休！”屋里屋外热闹非凡，大红喜字，各种装饰透露着喜庆与主人的富有。十里红妆却不是为心上人而铺。
　　王鑫喝的醉醺醺，几乎不省人事。呕吐了一晚上，李蝶累的够呛，整夜不眠，还得照顾他。新婚佳夜，秉烛夜谈，夫妻间耳鬓厮磨泡了汤。
　　她看着眼前这张照片，平平淡淡的女子，丢在人群中一抓一大把。郁闷嫉妒，她把照片撕的粉碎。心里还是不解气。照片？骗子！当初王鑫可是说好要和她白头到老。野花哪有家花香。结果呢，竞被这毫不起眼的野花迷住了。
　　“你们小两口昨夜还好吧！”
　　“好着呢！不知道昨晚上谁可得劲了！累得我够呛！”李蝶咬牙切齿的挤出这句话，在两位长辈面前却变了味。
　　“小两口嘛！年纪轻轻，正常！”
　　李蝶臊红了脸，王鑫面无表情，吃完饭起身就走。
　　“去哪儿！”
　　“出去走走！”
　　“把媳妇儿带上啊！你这孩子真是！”后面跟着一路随从，看来他是走不掉了。
　　“我刚才帮了你！你怎么那副表情？”
　　“难不成我跪下来谢你？水性杨花的女人！”
　　“你，你说什么！”照顾了他一晚上为他解围，结果他当着仆人的面这样说自己。这可不是一点委屈了。
　　“我水性杨花？你在外面拈花惹草，还想娶进门，我看你就是放着公子哥不做装了一脑袋的豆腐渣就适合路边的野花！”她一大小姐为他受够了气，他还这样对她。心里的怨恨如霉菌扩散一点点的腐蚀她的心灵。一切都是那个女人！
　　想她众星捧月的生活，都是男人们惯着她，连父母也是依着她，合成受过这样的气。
　　转眼一年过去了，杨春从希望到绝望。绝望中又满含希望。他一直迟迟没出现，消失了般，也不会她消息。
　　欣雨从城里的朋友那里得知王鑫早已和他的未婚妻结婚，两人过着甜蜜的小日子，哪里还记得杨春。她没告诉杨春。只劝她想开点，天下好的男人多的是，何必单找一棵树吊死。
　　“欣雨啊，我觉得我，很失败，我以为他会回来，我痴痴的盼着，他不会回来了。我知道，我盼了那么久。”欣雨没说话，心里不由难过，杨春却像着了魔，哀怨的话一连串的吐出来。吐出来或许就好受多了。“我还记得我爸妈说过，春天，是最有希望的时候，我在城里认识他时也是这个季节。他给了我希望，可是现在我很绝望。”她呆呆地望着窗外。
　　“行了，好白菜被猪拱了，你啊，弄得我也伤感了，年纪轻轻又不是嫁不出去！你看你要死要活的，人家根本不当回事。”欣雨安慰她，她的嘴还是那么毒，字字戳在心窝上，却不是没道理。
　　“我对不起大娘，她那么喜欢他，本来我们都要结婚，举行婚礼了，大娘一定很难过，比我更难过。欣雨，还是叫我墨影吧，王墨影。我没有希望了，就像大娘说的墨影，如墨如画，如影随形。”她伤感的望着透进来的阳光。没有他，影子也是落寞的样子。
　　大娘说，我不会取名字，只记得你呀总爱缠着我，黏着我，就像我的影子。不枉我们母女一场，你呀是上天对我最大的赐福咯。就叫墨影吧。我记得呢，你课文上不是有过什么，春天如墨如画，春的气息如影随形，时时伴在我身边，出现在我眼前。
　　如墨如画，如影随形。多美好啊。我还是跟大娘姓吧，多美好的名字，多美好的寓意。
　　“你看你！就像得了绝症，病入膏肓，人家还有自个的好日子过不是！”欣雨的毒嘴烂舌她领教过，知道她是为自己好。
　　“闭上你的嘴！还是早点想法子把你推销出去！”
　　“我需要推销？就本姑娘，玉皇大帝来了，未必都瞧得上他！”欣雨呼哧呼哧的往前跑，墨影远远被甩在身后。
　　“采什么草药哦！看你皮包骨还乱吃药，小心病没好，人倒先挂了！”
　　“挂了也得拖上你，不然我多寂寞！”她接住她扔过来的野果子就往嘴里塞。“要是你想毒死我，我也认了。”
　　“切！就你这样？快点赶路吧！不然晚了，大嫂该担心了！叫你不来你偏来！”
　　“哎，怎么，还嫌我碍事了不是？”
　　“哪敢呀！姑奶奶！就咋俩这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了！”
　　“我剪半条裤腿你也能穿！”
　　“你也太小气了！”欣雨看她像蚂蚁一样半天移动一点距离，白眼一翻，“你能不能再快一丢丢？”
　　“我不知道，刚才吃了什么草药，现在肚子疼。”
　　聊天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背后一团火光向她们靠近，并且逐渐包围了她们，两人连惊叫都来不及，就凭空消失在树林里，只剩空空的背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