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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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好几天，水寒清都没有见到宋择渊，他往前殿去了好几次，都没看到人的影子。
宋择渊不在的时间，水寒清自然而然的拾起了他以前打扫的工作，静人长老、郑纥师叔、还有他与宋择渊的住所。
傍晚时分，水寒清又听说，静人长老提前闭关出来了。
掌门的死，青城上下都很悲痛。
但悲痛之余，剩下的几位长老也开始商量下一届掌门的选定。
司吾长老已经传了急信，给正在外做事的其他弟子，急招他们回来。
再晚些时候，一群人将郑纥抬了回来，说是几位长老都给看过，并无大碍，只回来静养就好，但不知为什么人就是迟迟不醒。
郑纥躺在床上，双眸紧闭，脸色发白嘴唇上干的泛着一层死皮。
等人走后，水寒清拿着筷子蘸了点水
给郑纥润了润唇。
想来最近这么忙，一定也没怎么顾上他。
水寒清盯着床上的人叹了口气。
师叔呀，你快醒过来吧！
这天半夜时分，水寒清正迷迷糊糊坐在郑纥床前打盹。
房门响动了一下，床前的人立刻惊醒。
“谁啊？”
水寒清揉揉眼，才看清来人是宋择渊。
人进来后便坐在桌前，低头不说一句话。
“宋择渊，你怎么样，没事吧？”
他点燃一盏灯放在桌上，映着人失神的面容。
“我没事，师叔醒过了吗？”
水寒清摇摇头。
两人对坐着没再说一句话，水寒清一直等宋择渊开口，可是人没有，只是盯着烛火愣神，跳跃的火光晃着人的眼睛，一瞬间，水寒清仿佛看到了眼泪。
哪怕人放声大哭一场，也比现在这样更能让他接受。
此后一直过了七天，宋择渊都平静的令人诧异。
他沉默着送走他的掌门师父，沉默着跟着师兄弟守灵。
直到郑纥睁开眼睛的那天，宋择渊才大哭了一场。
郑纥站在床上，蹙眉指着下面的人。
“你们都是何等妖魔，休要害我！”
床前一堆人面面相觑。
“师叔，我是阿渊，你怎么了？”宋择渊站在一众人中脸色苍白。
郑纥跳到他面前，仔细打量着。
良久，开口问道：“阿渊呐，师叔的剑哪里去了？”
旁人听他这样问，立刻拿起架上的剑送到他面前。
“师叔您的剑在这。”
郑纥抓起剑翻身跳下床，在一行人的注视下跑出了房门。
“妖物你们困不住我的，我乃青城乾安掌门之徒，缔剑阁掌阁郑纥……”
他光脚散着头发，御剑飞过青城上下。
静人、司吾两位长老，望着天惆怅。
“长老们，不要担心，我这就去将郑师叔带回来。”一旁的徐云廷说道。
他是掌门应宗仁的大徒弟，也是此次新掌门的最佳人选。
徐云廷飞到半空，拦住了郑纥去路，踏剑而立的人明显一愣。
“你又是何人，为何拦我去路？”
“师叔，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师兄的徒弟，徐云廷。”
“师兄……”郑纥突然悲伤起来，“师兄被妖物所伤，师兄怎么样了？”
“师叔放心，师父他无碍，你随我下去看看吧，就在殿内。”
郑纥顺着人所指看了眼下方的大殿，点点头，慢慢乘着剑降了下去。
他收起剑，赤脚站在殿前，看向殿前站着的两位长老。
突然间的头疼欲裂，郑纥抱头跪倒在地。
“你们是谁啊？我好像见过你们。”
静人长老上前扶起他，“怀宁，我们都是你师兄。”
“静人，不可唤他怀宁。”司吾长老在一旁提醒。
郑纥呆呆傻傻的抬起头，眼里不似旁人清明。
“怀宁？谁是怀宁……我是怀宁，我是怀宁吗？”
迷糊中，有人在记忆中一遍一遍重复这个名字：怀宁、怀宁、怀宁……无数的声音交叠成一张模糊的脸，他想不出来那张面容。
郑纥抱着头在地上打滚，“我不是怀宁，我不是，不要叫我怀宁。”
他身边的剑在剧烈的震动，一层又一层的气浪从剑身周围散出。
徐云廷立刻警戒起来，“长老，郑师叔气息非常不稳，剑气杀意太重。这样下去恐怕会失控。”
为了青城其他弟子的安危考虑，两位长老对他们这个小师弟出了手，一人一边封住了他的穴道，将人控制住。
郑纥脸贴在地上，趴了一会，随后又自己站起身。
“师父我错了。”
他眼神里满是悲戚，跪倒在大殿前，向着静人、司吾两人哀求：“师兄，你告诉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徐云廷站在一旁不明所以，看来他这位师叔真的失了智，现在权当热闹看看。
倒是另外两位瞬间变了脸色，面前的情景还有这些话，过去仿佛在重演。
“怀宁，师父说原谅你了。”司吾上前说道。
“真的吗？师兄。”郑纥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清淮呢？”他看向四周。
这两个字瞬间激起他们心上千层浪，惊得两人暗中收紧了手。
得不到想要的回答，郑纥自己四处寻找起来。
“清淮，连清淮……我是怀宁，怀宁在这……”
他笑嘻嘻的跑开，周围的人群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道。
宋择渊看着这幅场景，语塞到一句话也说不出，甚至人从身边跑过，他都没有勇气拉住。
整个青城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下任准掌门疯了。
徐云廷看不懂现在的场面，两位长老明显有事在隐瞒。
据他所知那位清淮长老，已经多年没有回过青城了，为何会提到他的名字，徐云廷瞬间好奇起来。
闹剧过后，宋择渊将自己关在房里，水寒清静静坐在门口，听着里面不时传出的哭声。
消失了一个下午的人，这时又突然出现在面前。
郑纥跑到水寒清旁边蹲下，“你在干什么？”
“在等人。”
“里面为什么哭？”
“因为你他才哭的。”
“因为我？”
“对，因为师叔你不穿鞋，他才哭的。”
水寒清看着人光着的脚说道。
“这有什么好哭的，我把鞋穿上不就行了。”郑纥站起身，“走，我们去穿鞋。”
他一把抓起水寒清，让人带自己去穿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郑纥问道。
“师叔我叫水寒清。”
“水寒清……那哭的那个呢？”
“他叫宋择渊，你平日最疼他了。师叔等穿完鞋，去安慰安慰他吧！”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郑纥拍拍胸脯。
……
宋择渊在屋里呆坐着，外面有人“哐哐”砸门。
“开门，快开门，阿渊快开门。”
是郑师叔的声音。
宋择渊立刻起身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郑纥，还有水寒清。
“师叔……”
“有什么好哭的，你看我现在把鞋穿上了不是。”郑纥说完打了下他的头。
这种熟悉的语气和动作，让人一阵恍惚。
郑纥坐在桌子上，玩着宋择渊的佩剑。
“这个真好看，我想要。”他拽着剑穗，“怎么拿不下来……”
恍惚很快破灭，宋择渊一阵失望。
他走过去，拿过人手里的剑，将剑穗摘下，递到人手里。
“拿了我的剑穗以后就要听我们的话，可以吗？”
郑纥托着腮犹豫。
“你要听我们的话，我就天天带你去吃饭。”水寒清走过来说道。
吃饭。郑纥迅速提炼出了这两个字眼。
“好，我听话，那你们要带我天天去吃饭。”
另了，他又补充了一句：“还要给我找清淮。”
“好。”
宋择渊答应道，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这剑穗原本是师叔你送给阿渊的。”水寒清拿起郑纥手里的剑穗，系在人的腰间，“丢了的话，我们就不带你玩了，所以师叔以后不能离开我们太远，去哪里都要告诉我和阿渊，知道了吗？”
郑纥点点头，眼珠左右转着，仿佛猛然记起什么，突然跳着站了起来。
“那我现在要出去，酉时需上香，香在一阁左上起第七格中……”
他嘴里念念有词，不顾两人就要往外走。
“师叔师叔，你去哪？”
“回阁中。”郑纥走的飞快。
“哎哎哎……”
水寒清欲追，一旁的宋择渊把他拦下了。
“不用追，师叔是回缔剑阁，每日这个时辰剑阁都是要上香的，我们跟在后面就好。”
宋择渊拍拍他的肩膀，跨出门，水寒清赶忙跟着。
两人一路随在郑纥身后来到了缔剑阁。
剑阁崔巍三面环山，阁身层层叠起，共有七层，呈宝塔样式，阁顶一颗紫珠浮在上方，正幽幽往外散发奇异的光。
水寒清惊异于青城竟还有这样的地方，这里的灵气厚重而丰沛，他脖子上戴的东西，自从到了这一直亮个不停。
“这里……就是缔剑阁吗？”
“我也是第一次来……普通弟子是不允许到这来的。”
两人站在树下，远远地看着，不再往前。
“师叔要进去了。”水寒清指了指远处那个身影，“我们再往前挪一挪吧！”
宋择渊点点头，同意了人的提议。
门口两位执勤的弟子，见郑纥来了，连忙上前将人拦下。
“郑师叔，香我们已经上过了，您不必操心了，还请回吧！”
今天大殿前发生的事，他们还历历在目，现在要是把人放进去，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也只能硬着头皮不让人进了。
听了这话郑纥突然笑起来，“我七岁进剑阁，十五岁做了掌阁，七层缔剑阁，每一层都有我设的印，原应是我想让谁进谁就进，现在倒轮到别人不叫我进去了，真是好笑……”
他人虽然看起来疯癫，但眼神凌厉，这话也听出来几分怒气，守阁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
“师叔您先稍等一会，等我们禀报过后您再进去，如何?”
“不如何。”
郑纥说完，飞快的从两人头顶跃过，落到剑阁一层的台阶上。
他原地打坐，手指上下翻动，双指点了一下额头，一道莹润的紫光从额间与指尖亮起，郑纥指着那光在空中写了几笔，微茫的紫光渐渐越扩越大，缔剑阁阁顶的光瞬间变得刺眼，七层阁身依次转动起来，原本开着的阁门猛地关上，那颗浮在半空的紫珠也黯淡了下来。
这番情景，守阁的两人吓得脸色都变了。
“你干了什么?”
郑纥站起身道：“封阁。”
“什么？封阁!疯了真是疯了，快去禀告两位长老，快……”
水寒清他们离得远，听不清人在说什么，只见其中一个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诶，阿渊他们在说什么啊，你能听见吗？”
宋择渊摇摇头：“太远了听不清。”
“那我去把师叔叫回来吧，反正我又不是青城的弟子，我可以过去。”
“不行。”宋择渊有些犹豫。
“别不行了，趁师叔还没闯什么祸，赶紧把人带走，我去了。”
“阿清，回来……”
水寒清摆着手已经跑出去了，宋择渊无奈也跟了上去。
“师叔师叔，我们回去吧。”
还未跑到跟前水寒清便被另一个守阁人拦下，“站住，什么人？”
“反正不是你们青城的人。”水寒清一个急刹，指了指站在台阶上的人“我来带郑师叔回去。”
“回去？他回不去了，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
“什么？他还能干什么，自己的鞋都穿不好。”
“哼！他把缔剑阁封了。”
水寒清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宋择渊率先开口：“你说师叔封了阁？”
他神情一下紧张起来，弄得水寒清也发愣。
“封了不能再打开了吗？”
“能啊，不过只有我能打开。”郑纥回答了他的疑问。
“这不是有办法吗，吓我一跳。”水寒清舒了一口气。
“能打开是能打开，但往后进也只有师叔一个人能进去了。以往为了防盗，缔剑阁会定期进行‘换阁’，就是打乱阁中每层顺序重新排列。换完后，只有掌阁知道每层每阁的顺序，还有阁中的机关。”
但师叔这个样子真的能记住吗？水寒清有些疑虑。
“青城建立这么久，还未听说有封阁这一说，要真是闯下祸端，定要治罪，我二人看管不利也逃不了处罚。”守阁人将剑一弃，颓然坐在地上。
“你们知道那颗珠子叫什么吗？”一旁沉默的郑纥突然发问。
众人齐齐往阁顶望去，均摇摇头。
“叫紫兑。还有另一颗叫写红，很多年前，这两颗珠子一个落到了青城，另一个被洛河水家得到了。青城以紫兑为顶建了缔剑阁，从此天下名剑皆出青城，而水家依清溪涧起势，靠着写红珠的力量，逐渐发展起御兽的本领，具体缘由不得而知，但初期那珠子借给水家不少力。”
水寒清听着不由得紧揪起胸前的衣服。
“但时间久了，紫兑的力量越来越弱，到后期甚至要不定时向它补充灵力，青城的掌门们也就渐渐放弃用它的力量来铸剑，反观水家那颗百年灵力依旧充沛，水家某代家主曾带着写红来过青城，两颗珠子一相遇，便交织在一起，互相输送能量。等水家家主走后，紫兑开始重新散发灵力，缔剑阁又得以运转起来。”
“于是外人以为，是水家那颗强于青城那颗，所以才会杀光水家，踏平清溪涧也要去抢，是吗？”
水寒清双眼噙着泪问道。
“清溪涧深不可测，里面到底藏了多少没人知道，他们只浮于表面，听说可以分一杯羹，便蜂拥而上，就像地宫里的惨状，九十多个人瞬间横死，想必死在涧中的人更是不在少数，比起他们带走的，逃跑的妖兽还是占多数，如若处理不好，日后必成祸患。”
“我爹娘不会白死，那些拿了我家东西的人，我一定会让他们加倍的偿还回来，手上沾着我双亲血的人，一个也不可以善终。”
水寒清拿手抹了抹眼泪，又想起那天一样大的灭门屈辱。
“只要有另一颗珠子，可以进去一试，没有的话，就听我的。青城已经有五十年没有铸过新剑了，剑阁开与闭有何不同……你们不要都聚在这，师兄看到了会说我偷懒的，我可没有和你们聊天……”
神志只有刚刚一段时间的正常，过后的郑纥很快又恢复了疯癫的状态。
几人愣神的功夫，司吾、静人两位长老还有徐云廷便带人赶来了。
郑纥一见师兄来了，立刻乖乖上前说道：“师兄，我没有玩，我在认真守阁。”
徐云廷直接略过他，飞身上前去查看缔剑阁情况，他手覆在门上，竟感受不到一丝的灵力波动。
那门仿佛只是虚掩着一般，推却推不开，徐云廷将灵力注到手上，对着门用力推了一掌，刚才还如死物一般的剑阁瞬间活了过来，紫色的阵纹从阁顶一层层落下来，挡回了刚刚的那一掌，阁门连带地上的台阶飞速旋转着。
徐云廷见势不妙，立即退了下去。
“哈哈哈没有人可以进去，这可是连师兄教我的。”郑纥得意极了。
“师叔为何要封阁？”徐云廷问。
“你们先不让我进阁的，那大家都不进，都进不去，在这干瞪眼，我是不会解开的，因为我已经忘了。”
“你……”
看到人一副盛怒的模样，郑纥一下跳到宋择渊身后，拿起人的袖子挡住脸：“小哭包，保护好我。”
“师叔，我叫阿渊。”宋择渊慢慢把衣服扯了出来。
徐云廷怀着不和傻子一般见识的心理，不再去理会郑纥。
“长老们，接下来该如任何是好？”
静人长老叹了口气：“只有掌阁之人允许，旁人才可以进入，就算是我和司吾强闯也不一定能够进去，眼下封阁，强闯进去怕是难于登天。”
“那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
司吾长老接道:“师父只将缔剑阁的奥秘传授给过两个人，一个是清淮还有一个便是怀宁，而眼下这封阁之法又是习于清淮，不如……”
“你是说……将清淮招回来？”静人长老面色凝重。
“也未尝不可。”
“只是与清淮不联系已久，他也许过承诺，要找他绝非易事。”
“如今青城落难，何妨一试，有心之人，无论走多远总会有牵挂，况且清淮又从来不是放得下之人。”
静人长老点点头算是默认。
徐云廷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心中迷雾重重，这位久游在外的清淮长老到底有何种秘密。
青城的确已经许久不铸剑，所以缔剑阁的封锁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这件事不了了之。
尽管徐云廷非常想治郑纥的罪，单被司吾长老以神志不清行动没有观念为由拦下了。
此后过了有月余，徐云廷便继任了掌门之位。
大典之上，他拜了青城现有为数不多的几位大辈。
郑纥坐于大殿右侧，看着人走到自己面前行了大礼，他笑嘻嘻的望向底下观礼的弟子，礼成需要他扶人起身，旁边二位师兄不断提醒他。
也不知怎的，弯腰的那一瞬，一滴晶莹的东西突然冲出了眼眶。
郑纥乖乖的将人扶起，所有人松了一口气，这场大礼的不可控因素没有爆发。
只是，没人注意到他起身时的揉眼，那动作让他瞬间红了眼尾。
他只是看着人呆呆的笑，所有人都那么高兴，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流眼泪。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