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而已》□□七

33、第31章

　　“要手机吗？”我看见他的动作，问。
　　“嗯。”
　　我将手机递上去：“开车呢，要打电话？”
　　“不是。给你看的。你可以翻找一下毕业那段时间的相册，我手机没换过，我们班的毕业照我后来处理过，虚化了其他人，就当是咱俩的合照，一直存在手机里。”他摇摇头，“Elaine见了问我，我说是喜欢但没办法在一起的女孩子，她挺遗憾的，我请她能不能帮忙给设计一对情侣首饰，这才有了那对项链。”
　　“这样吗？”我打开他的手机开始翻找照片。
　　眼睛放在手机屏幕上时，人在车上坐着便有些头晕，手机在眼前时远时近，我胃里一阵一阵翻江倒海。
　　“算了，有时间再说吧。”我移开目光，压下胸腔里的难受，将手机放回原处，重新躺会副驾驶上，一动不动。
　　文郅转头看我一眼：“怎么了？”
　　“看了会手机，难受。”我有气无力。
　　他放慢行车速度，开始靠边停车：“那你歇会儿，到地方了，我就停在外面的停车位上吧。”
　　“嗯。”我偏头向一边，从鼻子里嗯出一声。
　　车子停下来，我们坐在车内，再次陷入沉默，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和汽车发动声不绝于耳，半刻钟后渐渐弥散。
　　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未曾有过这样长时间的独处，一旦手头无事可做，四周安静下来，便有说不清的不自在弥漫在彼此之间。我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只作闭目养神状装死。
　　又过了半刻钟，他伸出一只手放在我肩膀上，轻轻推我：“好些了么？”
　　“嗯。”我仍旧是闭眼靠在一旁，再从鼻子里嗯出一声。
　　他顿了顿，低低笑出来：“你看那边的广播塔，不知什么时候外边多了一层霓虹灯。”
　　“嗯？”我睁开眼，车窗玻璃上映出他伸手指向窗外的影子。
　　“待会去看看？”他的眼睛望向窗外，又低头看向我，“你知道广州小蛮腰吗？就是广州塔。前几年去广州出差，跟同事一起去看了夜景，今天这座广播塔倒有点小蛮腰的意思。”
　　我的面颊几乎贴在玻璃上，穿过窗上的人影望外边：“大三在广东实习的时候，一起的同事去过 ，回来给我看照片，确实挺像。”
　　“来，把外套穿上吧。”文郅半个身子探向后座，拿过一件男士黑色冲锋衣外套半披在我肩膀上，“要下车了吗？八点了。”
　　“走吧。”我坐直身子，自己穿上外套打开车门。
　　游乐场靠近钱塘江，傍晚游客渐渐散去之后，气温骤然下降。车门刚被推开，一阵冷风扑在我脸上，刀刮的寒意激得我下意识往后一缩，拢拢袖子，将包夹在腋下，再次跨出去。
　　文郅已经绕到我这边的车门外，瞧着我萎靡的模样，伸手来接：“来。”
　　我再次挽上他的手臂，瑟缩着跟在他身边往广播塔下走。
　　“你很冷吗？”大概是察觉到我的异样，他回过头问我。
　　“还好，多走走就好了。”我摇头，实在不愿意浪费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点独处时间。
　　游乐场的售票处已经关门，一部分游戏设施也已闭场，一部分却还亮着灯，但大门仍开着，或是容许散步的人进出。
　　我们不紧不慢地走着，偶有路人擦肩而过，多是年轻情侣或老来夫妻，也都随意地踱着步。
　　“你看那边背着书包的小孩儿。”文郅叫住我，指向灯光绚烂的旋转木马那一处。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故意憋住笑意，斜睨着轻拍他手臂：“什么小孩儿啊？大学生吧？也可能是高中生。说得你多老似的。”
　　“我都二十八了，过两年就三十了，这些孩子可能二十不到，可不是小孩儿吗？”他笑着叹一口气，“你看他们，初生牛犊，年纪轻轻的爱情，什么都不用想，不管不顾的，真跟一场梦一样。”
　　“羡慕年轻人了？”我打趣道。
　　“如果我们那时候早点在一起，也是二十上下的年纪，是什么样呢？”他嘴角微扬，似在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
　　远处的那对少男少女背着同款黑白书包，男孩正将女孩从旋转木马上抱下来，在一圈又一圈旋转的光影中迟迟不肯松手。
　　我看得轻声笑出来：“也许也像他们这样，为了省下一个星期的早餐钱，没课的晚上跑来不收门票的游乐场，躲过喧闹的人群，在炫目的灯光中不管不顾地拥抱，以为这就是天荒地老。多浪漫啊。”
　　“如果重来一次，给我们多几年该多好。”他裹住我挽在他臂弯里的那只手，“帮你暖暖。”
　　我另一只手覆上去，无奈一笑：“可是我们不可能不管不顾，至少我不可能。”
　　旋转木马已经被抛在身后，耀眼夺目的广播塔近在眼前，文郅搂住我站在栏杆边：“如果很早就在一起，我会带你去广州看小蛮腰。大三实习那年，我也在广东。”
　　“我知道。那时我们乘坐的从学校到广州的火车在路上出了故障，所有人被困在山里一天一夜，手机信号时好时坏，信号好的时候我就去班级群里看你们那组的消息，知道你们改乘飞机，在我们被困的那天已经抵达广州。”
　　“上飞机前，班级群里传出消息说你们被困在山里，要不是已经开始登记，我急得都想立刻改去火车站。下了飞机，第一件事就是开机看新消息，还一直在看你的动态，不过浏览记录都被我给删掉了。”他顺着我的话自然地接下去。
　　“我们被困在山里时，我就趴在卧铺车厢的中间第二层床上，那床特窄，我也不怎么动，就看着远处山里的雾气，乳白色的，心里特慌，手机放在眼前，知道你们安全抵达的消息时，也就什么都忘了，心一下子安定下来。”我从他怀里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原来你也知道。”
　　“嗯。”
　　我凝视着他将弯未弯的嘴角，不知不觉地笑出来：“那一天一夜我想起来你的时候，又是挂念，又是欢喜，还很难过，整个人别扭死了，我难过就我一个人这样傻傻的，原来不止我一个人。”
　　他将我搂得更紧了些，呼出一口白气：“好多事情，我们都不开口，就都不知道，其实也并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
　　“你也会有很难过的时候吗？”
　　“当然，比如，我一直以为你心里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男孩子，但我不知道那就是我。”
　　钱塘江边的夜风刮得人面颊生疼，我往他怀里缩了缩，听他又开始讲一些从前的事情，有些是我们讲过很多次的，有些是我未曾听闻的。
　　我间或补充一两句，色彩变幻的广播塔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一些往事，关于自身，关于彼此，关于朋友，关于其他大学时期的旧事。
　　风愈来愈疾，彼此沉默的间隙越来越长，我窝在文郅怀里，耳畔风声飒飒，终于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回去吧。”他将我搂得更紧，箍得我肩膀疼，腾出一只手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再次开口，“九点多了。”
　　身后五颜六色的灯光将我们的身影往前拉得老长，我出神地望着两人偎依在一起缓缓前行的阴影，看不清真实的面容，忽然觉得就让这对影子被刻进地心，灯光闪烁永远也不要停，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结局？我猛然摇头，生出一分惶恐，三分忐忑。
　　文郅奇怪地低头看我，我伸出双手也抱住他，脚下步伐加快。
　　“你怎么了，这样抱在一起，怎么好好走路？”他无奈地笑出来。
　　可彼此相拥着加快步调逃也似地离开的动作竟也心照不宣。
　　这一天日落后，没有旁人打扰，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散步，回家后不约而同地早早洗漱，各自回房睡觉。不到半天的时间过起来却也似乎十分漫长。
　　果然，第二日，汉艺那边来电话让我去公司拿最终签订的合同，并商讨剧本改编和选角的相关事宜。
　　因为之前的“临时有事”使得我们原本的游玩计划折戟，所以昨晚从游乐场回来之后，我琢磨着周日便在家安安静静呆着，陪文郅一整天。然而一大早刚吃过早饭便又有事要出门。
　　我握着手机，十分懊恼汉艺的工作效率，只能犹豫着再次跟文郅表示抱歉。
　　“没关系的，别说这些了，我送你去吧。”他拿起一边桌上的钥匙，顺手帮我拎上包，摆出一贯的温和笑容。
　　“中午我回家来煮饭，路上顺便还能买点菜。”我依旧满怀歉疚。
　　他笑着摇摇头，过来牵着我出门。
　　文科生们大多都记得高中课本上关于事物两面性和多面性的原理，汉艺影视极高的工作效率有糟糕的一面，自然也就有令人心情愉悦的一面——整个洽谈过程进展得无比成功且迅速。
　　十点刚过，商议结果敲定下来——给我一个月修改剧本的时间，在这一个月内，其中前半个月他们会完成选角工作，剩下半个月完成其他筹备工作。
　　同时，在没有剧本的情况下，手眼通天的汉艺老板也可以搞定在广电方面的各项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