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到本命》池汀

2、排练

　　林竹被她妈一连串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气出一口老血。

　　什么叫十三岁就知道包养男人？！那顶多……顶多算是做慈善吧？
　　她对莫叶声的喜欢才没有那么浅薄龌龊。。

　　打小她就是个善良孩子好不好。

　　从幼稚园帮不爱喝牛奶的同桌，喝了一整个学期牛奶，最后差点喝伤讲起。林竹一条条罗列证据，义正言辞，以求自证清白。
　　看似非常理直气壮有底气。
　　结果，朱女士一句话就把她打回了原形。

　　【得了吧，如果人家男生长得不帅你会给钱吗？】

　　……会吗。
　　林竹认真想了想，她肯定还会报警，给银.行.卡嘛……就不一定了。
　　她那阵儿一直在攒钱，想买一个心仪已久的典藏版乐高。

　　况且，她现在毕竟站的是上帝视角。
　　当年东窗事发之后，她在家的地位堪称一落千丈。
　　不仅从公主沦为笑柄，每月零花钱也直接砍半。直到高考结束，才恢复到正常水准。

　　那时她是私下偷摸捐的卡，提前没敢让家长知道。丁点儿不藏私地，把三张副卡连同手头所有现金全捐了。

　　她的零花钱一直按月发放。平时父母忙工作，没空管接送，她一般都自己打车上下学。
　　因此还苦哈哈地步行上学了小半个月。

　　林竹身体上受着罪，心里也没少煎熬。

　　捐款这事儿她常做，朱女士也常教导她要心存良善，可那每次也不过百十来块。
　　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大手笔。

　　——三张卡里面的钱加起来要有小十万。
　　其中六万多是去年春节外公给的压岁钱，她本来没打算动的。

　　林竹打小做事没出过格，当时年纪又轻，心理承受能力弱，藏不住事儿，什么都写在脸上。
　　捐完之后，没捱过俩星期，自己便兜不住，不小心说漏了嘴。

　　朱女士稍一沉脸震慑，她就老实地什么都招了。

　　得知林竹这一大无畏的善举后，全家人都气乐了，尤其是她老爹。

　　林老板当时就说了：“想当年我追你妈那会儿，都没在她身上投资过这么多钱。”
　　“你倒好。轻飘飘十万块打水漂了，愣没激起半点水花。听个响儿也算你能耐……可现实呢，不说认识，连最基本的名字电话住址，一样儿也没捞着……”
　　“你们小年轻这泡人的成本也太高了。”

　　“算了，”林老板再意难平，却也只能劝自己看开点，“谁让你老爹比我老爹有钱呢。”

　　从那以后，十万块便成了逢年过节，林家餐桌上过不去的梗了。

　　得亏林竹拼死瞒着没敢让他们知道，她后来粉了十多年的本命，跟十万块，是同一个人。
　　不然，她大概该被嘲笑死了。

　　林竹就知道，话题一旦涉及莫叶声，她一准儿占不了上风。
　　只得搬出十八般武艺讨饶卖乖。

　　她想了想：【你女神武则天的亲妈，荣国夫人，也是个牛掰的传奇人物。据考证，她不仅超长待机活到了91岁，而且在80来岁时，还跟自己亲外孙搞在一起过……】

　　朱女士平时没什么特别嗜好，但对古代野史八卦非常感兴趣。
　　林竹每每欲转移话题时，就用这招绝杀技，投其所好。可以说是百试百灵。

　　今天却不比往常。

　　朱女士不仅不上当，反而还反过来拿她的例子教育她。

　　朱女士：【你看人家荣国夫人，八十高龄，还惦记着关注自己那方面的需求】
　　朱女士：【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朱女士：【可见性.生活对于女人来说，其重要性首屈一指，坚决不容忽略】
　　朱女士：【你一现代受过高等教育的在读女博士，思想总不该比数千年前的祖先，还要封建落后吧？】

　　用完激将法后，转而又循循善诱：【不就相个亲。要不了你的命，说不定这回就真香了呢。乖[飞吻]】
　　随后推过来一个微信账号，附带一串手机号。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在朱女士这块老姜面前，林竹几乎弱如菜鸡。
　　输入框内删删减减犹豫半天，一句成型的话也没能递出去，转眼便大势已去，再无转圜之地。

　　她不死心地垂死挣扎：【今天才14号，已经是第三个了……这高频率，您闺女实在是有点消不住哇……要不咱缓缓，等月底了再说？】

　　林竹：【而且您也知道。我这几天在搞一个课题，每天累得比狗都忙，真没空相亲。再有，就算真跟对方看对眼了，这档口上，我也腾不出空去谈恋爱不是？】

　　任凭她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朱女士心如铁石，愣是不接招。

　　朱女士向她保证：【最后一个】
　　随后又补充道：【见了这个，包准你满意】

　　“……”
　　谁上当谁傻瓜。
　　林竹耿直地戳穿她的谎言：【你上次和上上次也是这样说的】

　　面对女儿的指控，朱女士一副少见多怪的态度，淡定反问：【没玩过《狼来了》的游戏？前两回是逗你玩，这回真的是真的，狼真的来了，不骗你】

　　连用三个“真的”，看着还挺可信的。可林竹，也是真的，不想去。

　　哪怕对方真的是她的天命之狼，她也完全不感冒。

　　何况这个还明显不是。
　　她刚刚粗略扫了眼，朱女士推过来那个账号。

　　头像是一片不知道什么树的叶子，虽然摄影技术还行，拍得挺有美感。但打眼一看，和那些中老年专用头像也没太大区别。

　　ID叫什么“莫失莫忘”，整个一伪文艺青年，说不定还是受过重大情伤的。
　　林竹都可以脑补出，他每天写一些语句不通、不知所谓、酸溜溜的小诗，然后认真发朋友圈的样子了。

　　不是她对这类人有偏见。而是，她早就过了非主流的年纪了。口味偏重，不吃这套。

　　林竹灵机一动：【唔……那我能在行为上，效仿那些被骗的农夫们吗？】
　　既然朱女士率先拿《狼来了》作类比。按理说第三次了，她岂不是可以自我免疫，选择不去？

　　朱女士：【谁说你是农夫了？】
　　朱女士：【猪宝，妈妈免费给你上一课。做人呐，最重要的就是，时刻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林竹：“……”
　　她虚心请教：【那敢问，我的身份是？】

　　朱女士：【即将大灰狼被吃掉的羊[坏笑]】

　　羊……意思是她这个NPC只能听从上帝的安排呗。
　　林竹：【[OK手势]懂了】
　　林竹：【感谢领导点拨???[乖巧微笑]】

　　朱女士：【来，现在我们预先排练一下，你就当我是男方】

　　以为聊天以自个儿无奈认命结束，林竹正要熄灭屏幕，专心看纪录片。
　　对话框最下方，突然又跳出一行字。
　　她看了几遍才弄明白，这段话确实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呃，没必要吧？
　　她推拒：【我觉得不用了……】
　　朱女士：【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朱·霸道总裁·女士此话一出，林竹只得老老实实认怂。按照聊天一贯章程，发过去一个“你好”的表情包，充当开场白。

　　却不想朱女士依然不满意：【你是女孩子，太主动容易掉份儿，怎么能先问好？你这样搞不齐人家会觉得，女方过于强势不好接触……】

　　“……”会吗？是吗？
　　这也太有点严谨过头了吧。
　　林竹内心弹幕疯狂朝外吐省略号，表面还得摆出恍然大悟的受教姿态：【get了。好有道理！瑞思拜！】

　　朱女士并不理会她的溜须拍马：【接着来】
　　朱女士：【林竹，你好。】
　　林竹小心翼翼：【你好.GIF】
　　朱女士有模有样地找着话题：【这个表情包里的小朋友是你弟弟吗，好可爱。】

　　……什么鬼哦。

　　林竹就知道，朱女士觊觎她家声声美貌已久。
　　以前就经常把，她外孙莫叶声长她外孙莫叶声短的，挂在嘴边。
　　林竹一直以为她只是嘴上说说。
　　今天可算露出马脚了吧？

　　原来有些人不止想当外婆。
　　林竹当然不依。

　　她故作惊讶状：【您终于肯承认了？说吧，你背着我老爹在外面偷偷给我生的那个弟弟，现在到底养在哪？他都那么大了，什么时候安排我们姐弟见个面？】

　　按完发送后，朱女士好半晌没回。
　　林老板倒是忽然传过来几条消息。

　　林老板：【什么弟弟？】
　　林老板：【你们娘俩究竟瞒了我什么？】
　　林老板：【你给老爹透个底，我保证不生气。】
　　林老板：【微信转账20万元】
　　林老板：【给咱家声声的新代言销量添点儿贡献】

　　刚刚那条她故意歪曲朱女士的意思、编来气她的话，居然被她老爹看到了！
　　这是林竹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林老板居然相信了！！
　　铁公鸡林老板今天好大方！！！

　　第二个和第三个念头同时涌入大脑。下一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形成，林竹已经条件反射，本能地手快领取了那笔不义之财。

　　所谓拿人钱办人事，林竹还是很讲道义的。没怎么犹豫，直接写了那两个问题的答案发了过去。

　　林竹：【异姓弟弟，妈妈单方面倒贴的】
　　林竹：【良心可鉴，我日记本密码锁都是公开的，哪还有半点隐私可瞒？至于妈妈有没有事情瞒你，那我就不清楚了……你们大人小秘密那么多……】

　　作为一个诚实正直的共.产.党.员，林竹以莫叶声的名义起誓，她这两段话，绝对没有掺半句假。
　　虽然离事实，可能还要有那么一丢丢的差距。

　　莫叶声本人没承认，可不就是她妈倒贴？
　　至于她的日记本，纯摆样儿用的，里面只填了日期。她更习惯用手机APP写日记，写完后锁到私密空间里，方便还隐秘。

　　两条消息如同石沉大海，好一阵儿没回音。
　　手机自动熄屏三次后，微信主界面遽然跳出一个红点。林竹点进去，这次的发送人又换成了朱女士。

　　朱女士：【如你所愿，排练结束[微笑]】
　　这条下面，紧跟着是一条，长达三十秒的语音。

　　朱女士：【这个相亲对象，是托了你外公的关系，难得才介绍过来的。照片我看了，顶尖极品，不过很可惜，宝贝你没有眼福了。因为照片，刚刚已经被你爸，一怒之下，给不小心删了】
　　遗憾的语气中，像是微微透着一丝幸灾乐祸，也不知道是不是林竹听错了。

　　朱女士：【但妈妈还是希望你重视一下，不然，到时候后悔了，可别怪妈妈没有提醒你喔】

　　这句依然是语音，随后又重复发了两遍，音调温柔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最后，朱女士以一个别有深意的表情包作为收尾，并委婉通知她，“监督你爸跪键盘中，勿回”。

　　林竹脑袋想破天也没搞懂朱女士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只当她是故弄玄虚，故意吓唬人的。

　　手指已经下勾探去返回键方向，准备退出微信，临了，却突然犹豫了一下。
　　一股莫名的力量催使着她，将视线重新落回到和朱女士的聊天界面，并把记录向上滑。

　　略过数条后，指尖猛然一顿，指腹刚好停在那个被推过来的树叶头像的个人名片上。

　　林竹对着这片树叶盯了有十几秒，目光凝迟得像要瞪出朵花来。
　　终于，还是按了进去。

　　却再度陷入迟疑。
　　她纠结了更长的时间后。最终一咬牙一闭眼，点击发送了好友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