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到本命》池汀

13、日记

　　让时间倒回到周日下午。
　　林竹周五接到导师布置的一个大作业，在实验室泡了近一天半，忙到昏天地暗，连胃里都泛着福尔马林的味道，才终于搞完。

　　回到宿舍，她刚泡上桶面，准备给胃改善改善条件，就接到了来自朱女士的通知。
　　“竹宝，晚上去趟你小姨家，帮她照顾会儿冬冬，盯着点儿他写作业。”

　　“你说谁，冬冬？”林竹怀疑自己听错名字，“不是夏夏？”
　　冬冬是小姨的儿子，下半年该要读高一，夏夏今年四岁，幼稚园小班刚结课，即将升幼稚园中班。
　　于情于理，需要被照顾和盯着写作业的也该是夏夏才对。

　　“对，冬冬，你小姨小姨夫临时带着夏夏去看你外公了，就剩冬冬一个人在家。你小姨不放心，我想着你不正好没事儿吗？反正相亲也吹了，还是看孩子去吧。”

　　“可……冬冬马上十六岁了都！”林竹实在无力吐槽。
　　初升高的暑假，多难得，天天让小孩在家学习已经够痛苦了，还派人监视，到底有没有人权了？
　　不给小孩一点自主空间，就不怕培养出个妈宝男吗！！

　　“十六岁又怎么了？我外孙十六岁的时候，不还得一群人盯着写作业吗？怎么，我外甥就不能有这待遇了？”

　　林竹脑子拐了好几道弯，才反应过来朱女士说的哪回事儿。

　　莫叶声初入圈那几年，短视频直播平台刚兴起，云逸娱乐为了将ZMT的流量榨干到极致，简直丧心病狂，连让他们开直播写作业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

　　莫叶声那会儿表现最乖，每晚六点雷打不动直播写作业一小时。
　　林竹是他直播间常客，六点准时蹲守，经常把手机架桌面上，对着屏幕跟他一块儿写。
　　一般情况下，直播结束，她也正好收笔，时间点掐得刚刚好。

　　林竹小时候有很严重的拖延症，当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她能拖到第二天早上，左手拿筷右手握笔，一边吃饭一边赶作业。
　　莫叶声的这个直播，可以说彻底治好了她的坏毛病。

　　朱女士也是从这件事儿上，发现追星并非没有好处，才开始松口同意“抱上外孙”的。

　　“那能一样吗？”林竹怀疑朱女士在强词夺理，“再说，冬冬中考完才多久，小姨也不说让他放松下，暑假不就是玩儿吗？”

　　“都撒欢野了俩礼拜了，该紧紧皮了，你小姨给他报了个补习班，16号开课，这几天正好预习下高一的课程……对了，我把你高中时的那堆资料笔记一气儿全给冬冬邮过去了，你晚上过去帮他筛选筛选，看看哪个用得上。”

　　连具体任务都派上了，看来这趟是不去不行。林竹胳膊拧不过大腿，回一句“我知道了”，收了线。
　　耷眉丧脸的，她三两口把坨了的面吃完，抓紧时间在去之前先补个眠。

　　林竹定了五点整的闹铃，闹铃喊了三遍才把她从床上捞起来。
　　反正是去小姨家，没外人。
　　林竹洗把脸，简单抓了个马尾，白T恤搭牛仔短裤，露出两条白生生的大长腿，又细又直，踩上双运动鞋就出了门。

　　她在小区门口经过个冷饮店，外边儿摆着台冰柜，里面陈列着玲琅满目的雪糕。
　　眼尖瞅见她家声声代言的那款，占了柜子的半壁江山，腿自动停下来，走不动道了。

　　林竹左手提着一兜子雪糕，嘴里还咬着支莫叶声代言的同款，吃没吃样站没站相的，就这么站在了小姨家门前。

　　“叮咚……”

　　林竹按了第三遍门铃，门内依然丝毫没有半点动静。
　　再傻站着下去，雪糕都要化成水了。
　　她挖出手机给冬冬打电话，又是打了三遍，无人接听。

　　第四遍，铃声即将自动挂断的时候，终于有人善心大发，接了起来。

　　“喂，冬冬，你在家吗？”林竹语气称不上好。

　　或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她这两天本来就莫名有些燥，压不住火。
　　周末又在实验室灰头土脸恶战一天半，整个被掏空，她恨不得当场倒头睡上三天三夜。

　　好不容易挣扎着过来了，竟然还被拒之门外。
　　林竹十分怀疑，这小鬼趁着小姨不在，找朋友打游戏去了，根本不在家。

　　“啊？我在家练琴呢，小表姐你有事吗？”对面声音很懵。

　　林竹咬一口冰棍儿，脑袋稍微降了点温，听这语气，恐怕冬冬压根不知道她要来。
　　——又是朱女士擅作主张。

　　“唔，我在你家门口。”声线缓了缓，柔和不少。
　　林竹没提她是被派来监督孩子写作业，毕竟半大小子，万一再把人惹恼羞成怒。
　　她换个委婉说辞，“麻烦开个门，表姐给你送温暖来了。”

　　就当这兜冰糕，算是来自她这个表姐爱的温暖吧。

　　林竹等十几秒，咔哒一声，门从内向外打开。
　　她低头咬着冰棍，听见声音抬起头。
　　嘴里有东西，声音也含混不清：“手酸死了，快帮我把冰……”

　　咕咚一声。
　　冰糕直接她被囫囵咽进肚子里，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林竹眼眶圆溜溜地瞪大，眨巴几下，又眨巴几下，立在门内面无表情看着她的人，仍未消失。
　　她才不得不承认，眼前人是真实存在的。

　　“莫……”
　　她被舌头糊住上颚，打了个磕巴，傻乎乎地望着他看，身体也下意识站直，双手乖乖垂在腿侧。

　　声声理头发了，剃了个寸头，露出青皮，好酷好帅。没了刘海，衬得他眼皮褶子很深，多了股凌厉的英俊。

　　莫叶声对她的花痴不露任何反应，点点头，没说话，接过她手上的那兜冰糕，转身进了门。

　　交接的过程中，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蹭了几下她的指腹，离得过近的大腿，似也有不一样的触觉。

　　林竹立刻到感觉有电流从指尖一路攀爬至心脏。心跳骤停，指尖酥酥痒痒的麻，腿也虚虚发软，仿佛不是自己的。
　　但她没来得及脸红，又被冰块浇头。

　　莫叶声的表情，就如同看见陌生人一般，目光甚至没在她脸上停留。

　　林竹心一凉，直往下坠。
　　头顶吱哇吱哇闪着“完了”两个大字。

　　进门后，她赶紧跟坐在钢琴前跟冬冬眼神暗示：怎么回事？莫叶声怎么会在你家？

　　冬冬倒很乖觉上道：“我也不知道，听我妈说好像是替给周老师来上一节课。”

　　林竹还要深问，莫叶声已经从厨房走了过来，她顿时一秒熄音，缩成鹌鹑状。
　　小学生似的标准站姿，忐忑又僵硬在一旁看他们上课。

　　莫叶声多数只是在旁边指导，并不亲自上手，听一遍冬冬弹的曲子，指出一些弹错或指法衔接生硬的地方，告诉冬冬怎么处理。

　　偶尔也示范几个音节，很短，通常林竹刚要沉迷陶醉，演奏者已经鸣金收兵。莫叶声重新站在一旁，让冬冬自己试着弹奏一遍。

　　林竹则继续盯着他绝美的侧颜发呆。

　　莫叶声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周身会辐射出一种不可复制的吸引力，让人移不开眼。
　　如黑暗里的一弯冷月，不刺目但存在感极强，令粉丝着迷上瘾，惊叹光源无声浸润的范围。

　　林竹虽说对不能完整听莫叶声弹完一首曲子感到失落，却也不过分遗憾，声声弹钢琴是很好听，但他最擅长的是架子鼓。

　　她心里刚嘀咕完这句，冬冬手上的钢琴敲下最后一个音符，接着是他臭屁又欠揍的自夸。

　　“声哥，我练完了，最后一遍是不是perfect？！架子鼓走起——？”

　　莫叶声勾唇冲他比了个赞，垂眸看了眼时间，“不早了，下次有机会吧。”

　　“我说，你们明星是不是都把话当屁放啊？说好了练完就表演架子鼓给我看的……周哥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拿我当三岁小孩耍吗？！”冬冬发飙了。

　　林竹偷瞄一眼莫叶声的表情，莫名有种直觉，或许并非莫叶声想失言毁约，而是因为她突然上门造访，他才会着急离开。

　　冬冬抱臂胸前，赌气不搭理人。
　　莫叶声面上神色莫测，站在原地没动。

　　林竹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多余，脚尖在地上磨蹭两下，想溜。

　　“架子鼓在哪儿？”半晌，莫叶声终于松口。

　　冬冬给了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有点傲娇还有点闹别扭地说：“二楼左边那个房间，我表姐知道在哪儿，让她带你过去，我先上个厕所。”

　　话音落地，一秒人就没影了。

　　林竹被cue的猝不及防，练琴房只剩下两人，空气无端升腾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氛围。
　　她窥一眼等着她领路的人……的脚，默不作声抬步往二楼走去。

　　房内灯光是特制的舞台效果，柔和且饱满，打在头顶，林竹只能看清莫叶声的下半张脸。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将沉默进行到底。

　　莫叶声好像真的生她气了，脸色好冷，从她进门，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林竹有点难过，设身处地想一下，自己无缘无故被人拉黑，估计心情也不会很愉快。
　　她确实太过分了。

　　“都堵门口站着干嘛？”冬冬纳闷地问，催人进去，“声哥，快露一手，我之前看过你敲架子鼓的那个视频，真的酷呆了。”

　　莫叶声向架子鼓前走去。
　　林竹犹豫几秒，小声对冬冬说，“我忽然想起来，我妈说让我帮你筛选一下寄过来的资料，看看哪些有用，不然我先去……”

　　“你别啊，小表姐，你这样我可要看不起你了，太怂了吧，没劲儿。”
　　冬冬也凑在她耳边，同样小声地放狠话威胁，“你要敢走，我立刻就跟声哥说你是他粉丝。”
　　他以为林竹是怕在莫叶声跟前暴露粉丝的身份。

　　“……”
　　虽然早已经掉皮，但林竹也没戳破。
　　她半推半就地，厚着脸皮赖在房间没走，不想错过这场视觉盛宴。

　　莫叶声双腿打开，站在架子鼓前。
　　站姿懒散，肩膀稳稳不动，手中棒鼓跳跃变换娴熟，游刃有余的模样，并不生疏，可见私下常有练习。

　　全黑的房间里，他头顶上降落的是唯一的光源，由不得目光不往他身上去。

　　鼓棒在莫叶声手下来回切换位置，眼花缭乱，鼓声却越来越有节奏，一声重过一声，每一次击打，都精准地降落在她的心房。
　　扑通。
　　扑通。
　　林竹浑身战栗，热血沸腾，她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过电一般的感觉在全身游窜。
　　把她身心套牢。

　　结束后，林竹的整个脑袋都是懵的，脑子里是莫叶声下颌流淌的汗珠，耳边是永不停歇的鼓声。

　　“小表姐。”
　　胳膊被推了一下，等林竹回过神，看清眼前的快递箱，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跟着冬冬来到了书房。

　　“——这些都是？”林竹震惊。
　　墙角摞了起码七八个膝盖高的箱子。
　　朱女士这是把她高中用过的所有东西，都收拾过来了吧？

　　“昂，这些是其中一部分，”冬冬抬下巴指指书柜上满满当当的四排，“那些是我上午拆开放过去的。”

　　“……”怪不得需要她来帮忙筛选。
　　可真是非常需要呢。

　　林竹认命屈膝蹲下，动手拆快递，“有剪刀吗？”
　　“有。声哥，你帮我姐把上面那几个箱子搬下来，我去拿剪刀。”

　　？！
　　林竹猛地看向冬冬说话的方位。

　　莫叶声手里拿着纸在擦脸上的汗，闻言点点头，把纸巾揉成团，抬手在空中随意一抛，丢进四五米远处的书桌旁垃圾桶内。

　　他竟然还在。

　　纸巾入桶，冬冬惊叹地吹了声口哨，竖起大拇指，转身找剪刀去了。

　　莫叶声走过来。
　　比林竹高大半个头，站在一旁，几乎肩挨着肩，男生剧烈运动过后，散发的独有雄性气息扑面而来。
　　不难闻，反而让人很容易害羞脸红。
　　林竹没出息地，脑袋立刻熏熏然，轻飘飘不知所以。

　　朱女士没她揣度得那样糊弄。
　　箱子里的书已经按科目分类装好，只需大眼一扫，便知哪些有用。

　　头三个箱子都是课本，第四个箱子里是她做的一些笔记，应该蛮有用。
　　林竹模糊记得高考毕业后，她凭这些资料卖了好大一笔钱，但具体是哪几本，她想不太起来了。

　　只能挨个翻开看看。
　　箱子左边一摞即将见底的时候，纯黑白冷色调的笔记本封皮中，扎眼地混进了一本亮粉色的包装。

　　侧边煞有介事地装了只密码锁，封皮写着四个大大的英文字母——“love”，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这笔记。

　　林竹下意识想把手中的赃物藏起来。
　　但冬冬手更快，立马抢了过去：“诶？这是什么？”坏笑又欠打的样子。

　　“我怎么知道！”
　　林竹顿时跳脚，不敢看莫叶声的表情。
　　她不记得自己有在这种本子上记录过什么少女心事，她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全锁在Q.Q空间。

　　“真的吗？你都不知道，那我更好奇了，”冬冬把本子递到莫叶声跟前，“声哥，你好奇不？”

　　莫叶声低头睨一眼封皮，没说话。

　　林竹认真再三回忆，确信这本子上真的没有不能见人的秘密，淡定下来，“好奇你就打开看好了，说不定是什么英语学习秘笈。”

　　“别光嘴上说啊，把密码说一下？”

　　“都多少年了，我哪还能想起来密码是什么，你随便输几个试试。”
　　林竹是真不记得。
　　如果不是封皮上的字母，一看就是她的手笔，她都要怀疑是不是不小心错拿了别人的日记本了。

　　“那我试了啊。”
　　冬冬说干就干，动手试了几个数字。林竹的阴历阳历生日，她爸妈的生日，甚至还背过莫叶声的目光，偷偷试着输了下他的生日。

　　竟然都不对。

　　他泄气地薅一把头发，把本子丢开，“太难了吧这也，不试了。”
　　林竹得意：“我都说了……”

　　“了”字被舌头送出来刚要落地，咔嗒一声，密码锁成功解开。

　　林竹和冬冬动作整齐划一地看过去，目光震惊。

　　莫叶声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打开，抱歉地冲对面笑笑。
　　脸上是意外却又不意外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下章登记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