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楚秋

3、姐夫

　　从一般平民房搬到上房，以住宿条件来说，这个改善楚秀很是满意。只是楚夫人却病倒了，请了大夫，只说是平日里操心过度的原因。药也吃了，只是没怎么见效，一直只是躺在床上休息，本来己经显得非常衰老的脸上现在更有几分倦意。
　　楚秀只是守在床边，服侍汤水，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楚夫人的生命正在慢慢流失着。在这个男权的社会里，她一个弱女子在夫君死了之后能支撑那么久真的很不容易，而现在在钱用尽，投亲无门的时候，她觉得撑不住了。
　　也许走向死亡对于她来说是很不错的结局，现在的生活对于她来说太辛苦。只是每天陪在身边的楚秀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按着她的心脏，让她透不过气来。

　　几天后大夫连方子都不肯再开，楚秀试图跟大夫说些什么，大夫只是摇头说，己经回天无力了。身体垮了也许还能养的好，而楚夫人这些年累心过度，积累成疾，一直崩着的那根弦好像突然断了，就再也接不起来。
　　那根弦应该就是谢家吧，虽然来的时候也有心理准备，但对于现在的楚夫人来说，这个谢家也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了。对于楚夫人来说，她只能依附男子才能生存，只可怜夫死，无子，大女儿也己经亡故，唯一的幼女还未有夫家。

　　楚秀只能让丫头送大夫出门，虽然她穿成了楚夫人的女儿，但在楚秀意识里，她没办法把楚夫人当成她亲娘看。
　　但是楚夫人却是把她当成亲女儿看，一直都是如此的疼她爱她，为她谋着后路，两个人如此的相依为命的在这个男权世界里活着。这样一个人要去了，楚秀怎么可能会不伤心，而且楚夫人也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亲人了，人不能不一人活下去，最少楚秀做不到无牵无挂的活着。

　　大夫刚走，就听门口传来掌柜的哈巴狗似的说话声音：“这间，这间，客栈里最好的上房，专门为许老夫人准备的。”
　　过于谄媚的声音让楚秀非常听不下去，本来就非常焦燥的心情更是上火，只是等她打门去问怎么回事。门己经推开了，只是走进来的人让楚秀整个怔在那里，是前几天在街上遇上那个冰山美男。
　　冰山美男也是上下打量着她，一双黑玉般的眸子里却闪烁着不知名的情愫，半天才开口：“你是阿秀？”
　　名字被叫出来，楚秀更是惊讶，记得楚夫人说过京城有楚老爷的几个旧友，但是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份绝对不是一般的官宦人家。贵族重门第身份，不可能与楚老爷这种小族寒门相交。

　　“请问您是？”楚秀忍不住问。
　　冰山美男却没有回答她，走到楚夫人床前，又问楚秀：“大夫怎么说？”
　　“大……大夫说……”突然间楚秀有点说不下去，她很想哭，她没办法亲口说出楚夫人即要离世的话。
　　这些天来她就这么一直守着，眼睁睁的看着楚夫人慢慢的消瘦，慢慢的走向死亡。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唯一的亲人离世，自己以后的前途不知道在何方，烦燥，焦虑，还有心中的压抑，还有楚夫人即将离世的痛苦一直折磨着她，只是找不到发泄口，这些是她必须承担的，所以她一定要扛住。
　　现在有一个人，突然出现了，过问她们母女的情况，就好像一直积存着的痛苦有了一个宣泄口，能够暴发出来。

　　就在楚秀哽咽着说不出话时，楚夫人却醒了过来，这么多天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着，但她也知道她撑不了多久了。
　　“母亲……”冰山美男走上前去，非常恭敬的叫着。
　　只是这一声楚秀惊了，楚夫人看着眼前的人也愣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道：“你是……霍……”
　　“我是霍天青，母亲上京未曾相迎，是我之过。”霍天青神情认真的说着，只是即使内容是道歉的话，从他口里说出来，仍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倨傲。倒不是说他看不起楚夫人的出身，而是本性如此，那种贵族的傲气就似附在他骨头里的，怎么样都掩不住。

　　楚夫人却突然哭了，穿过来这半年楚秀经常看到楚夫人哭，只是唯独这回不同。她是因为高兴哭的，一会把眼泪擦干了才道：“晴儿找了个好夫婿。”
　　霍天青仍然站在旁边沉默着，楚秀却是对于霍天青的身份完全明白，原是她姐夫。怪不得那天在街上，会认错人。记得婆子都说过，楚晴、楚秀两姐妹长的非常非常相似。

　　霍天青并没有呆太久就回去了，必竟男女大防，就是上房也只是一间屋子，着实不方便。霍天青出门没多久，霍家人的管家来了，丫头小厮跟着来的更多，打包收拾东西，接她们母女走。走的时候楚夫人非常开心，也可以说是楚秀这半年来唯一一次见楚夫人开心成这样。
　　豪华的马车，穿着打扮比她们现在都好的佣人，再回想那天在街上遇上时，霍天青的排场。楚秀对于霍家的身份大概也有些谱了。马车在原府后角门停了下来，下人们扶着下车换上小轿，抬着进院的时候，楚秀忍不住挑起帘子往外看，却不禁有些呆了。

　　未穿之前楚秀也曾游过故宫，对于古代房屋豪华程度是有所了解的。就因为有所了解了，楚秀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这看起来可是一点不比故宫差。霍家这个贵族到底贵到了什么程度，按理说以楚老爷的家庭状况，只是混到侍郎而己，是没资格跟这样的人家结亲的。
　　小轿在一个小院落门口停下来，四个丫环立即过来扶着楚夫人和楚秀下轿，进了正房，几个大丫环完全不用楚秀帮忙，就己经先扶着楚夫人躺下。

　　从霍天青对于她们母亲的安排上可以看的出来，霍天青对于这楚夫人这个落魄前丈母娘是非常有孝心的，虽然他本人来的时候并不多。
　　只是即使把宫里的御医请来，楚夫人也是命不久矣，楚秀仍然照例守在她身边。只是看着楚夫人现在一脸开心知足的样子心里也觉得有几分安慰，虽然结果都是死，但是开开心心的死和委委屈屈的死差别总是很大。

　　楚夫人拉着楚秀的手叹道：“连谢家那种贫贱之交都靠不住，没想到霍家竟然会收留我们孤儿寡母。”
　　楚秀忍不住问：“母亲为什么没想着来投靠霍家？”
　　楚夫人进京头一天去的谢家，第二天去的以往父亲旧交，后来即使病的不行了，知道自己走了之后，女儿将来的凄苦处境都没来求霍家。
　　楚夫人沉默，半晌才道：“你姐姐当年嫁入霍家非常勉强，霍家是当朝五大贵族，历代嫡子娶的都是公主，只到了你姐夫这里，却非要娶你姐姐。”
　　楚秀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浪漫的爱情故事，古代版灰姑娘。

　　“一入侯门深似海，当年我也劝过你姐姐，只是你姐姐执意不听。”楚夫人缓缓说着，神情却有几分恍惚，又道：“结果没三年，你姐姐就病逝了，是死于劳心过度。那年你姐姐才不过十九啊。”
　　楚秀沉默，门当户对这个词是非常有道理的，家族不容的婚礼对于天天呆在家里的妻子压力更大。五大贵族，这样的一个家族的女主角，绝不是一个平民出身的侍郎之女可以承担了的。

　　楚夫人又有几分感叹道：“不过看来你姐姐识人到底不错，你有了依靠，我也就放心了。”
　　“娘……”楚秀叫着。
　　楚夫人只是笑着拉着她的手，现在她真的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