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怀玖

8、开年大吉（二）

　　喷泉雕塑前人头攒动，几乎所有人都举着手机拍照片视频，周围有带小孩的家长将孩子扛在肩膀上，指着天空中那一朵朵炸开的绚烂的烟花，放肆地大声笑着，欢呼着。

　　徐安楠只觉得心跳陡然加快，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也不知是不是吓得，只看着眼前这位矮自己一个头的少年，久久回不过神。

　　后来还是旁边的一个骑在家长肩头的小孩看到天上五颜六色的大烟花，一个激动，一脚踢在徐安楠胳膊上，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扭头跟那位一直道歉的家长说没关系。

　　徐安楠的反应沈默是有点意外的，可能他自己也感觉到距离确实近了点，于是默默地想往后退一点，并且试图转身，然而他有点低估了人群的拥挤程度和旁边大妈为了拍到更清晰的照片的执着程度。

　　就在沈默刚往后退了半步，并且身体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时，一个稍显富态的大妈从旁边挤了过来，一下子扒拉开沈默的胳膊，并借助自己推沈默胳膊的相对力成功的挤到了前面，也把正想脱离尴尬境遇的两个人往尴尬境遇又推了一把——

　　沈默单脚转身的时候重心偏高，一个没站稳被那大妈迎面推进了徐安楠怀里！

　　徐安楠也没料到变故来得这么快，刹那间，本能地将手放在沈默的后腰上扶了一下，然后又跟触电了一样猛地缩回来，差点打到边上的人。
　　沈默直直地撞进徐安楠怀里，身高缘故，鼻子在他外套胸口口袋的口子上磕了一下，瞬间，一股酸麻顺着鼻梁直窜天灵盖！

　　沈默捂着鼻子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嗡嗡”的。
　　徐安楠也尴尬地不行，偏这个时候人群已经挤得动都动不了了，他想转身离开都难，
　　回头看一眼不远处举着手机的徐松松，后者在拥挤涌动的人群中依然稳定如山，安静如鸡，举着手机的手就像是一杆巨大的摇臂一般，不管你人群怎样动来动去，我和我的镜头自岿然不动。

　　徐安楠在心底叹了口气，想：果然，爱情使人激发潜能。

　　两个人挨得很近，沈默想往后让一让，然而刚有往后仰的趋势，后背上就会紧跟着来一波强劲的推背感，迫使他整个人都贴在了徐安楠身上。
　　徐安楠大概也是这种感觉，浑身上下能动的肢体大概只剩下手指头，脚指头和头，然后，他突然没来由地想起了外婆家的稻田。

　　他把自己比喻成即将成熟的稻子，站在一眼望不到头的稻田里，除了随风摆动之外，啥也做不了。
　　徐安楠现在就是这状态，除了随着人潮涌动以外，啥也做不了。
　　而沈默就像是稻田里和他紧挨在一起的稻苗，没办法分开。

　　一开始，徐安楠还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不自在的地方，两个人面对面贴在一起，沈默还很有觉悟地尽量往后仰，好让自己和徐安楠之间的距离显得不那么亲近，尽管效果微乎其微，但敏感如徐安楠，他能感觉到沈默的用心。

　　然后，尴尬的事发生了。
　　徐安楠保持这个姿势过久，感觉自己身上的某个部位开始有了变化，并且是会让人很尴尬的变化。
　　察觉到的瞬间，徐安楠像是吞了半吨灯笼椒一般，整张脸瞬间红了，脖子跟耳朵也红了，然后就是一阵火热。

　　这期间沈默因为害怕尴尬，一直没看徐安楠，直到他感觉到徐安楠有意地弓起腰，以为他站的时间长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一张红的都快熟透了的脸。
　　沈默：“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脸红红的。”
　　徐安楠没有说话，伸手将沈默的脸轻轻地往旁边拨了一下。
　　沈默不知道徐安楠怎么了，人那么多也没法挤出去，只好一遍一遍确认，“你怎么了？”

　　“转过去，别看我。”徐安楠知道躲不过去，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清楚的声音说道。
　　嗓音低低的，很有磁性。
　　两个人本来就挨得很近，近得连彼此衣服上的洗衣液味道都能闻得到。
　　沈默从小学画画，擅长观察，对这一类的细节很敏感，然后可能意识到什么，自己也跟着红了脸。

　　得亏现在还是冬天，得亏徐安楠今天出门穿了一件厚外套，长款的，到大腿的，得亏沈默也穿了一件长款的羽绒服。

　　烟花表演从九点半开始一直到十点钟结束，徐安楠和沈默的这种尴尬场景也维持了大约十几分钟，人群渐渐散开，他俩才慢慢分开，并且始终保持距离。

　　回去的时候，徐安楠和徐松松一起，沈默家在公园的另一边，三人在公园门口分的手。
　　沈默走后，徐安楠重重地喘了口气，整个人绷起来的神经也放松下来，但依旧走得很慢，徐松松催了几次，徐安楠都没理会，依旧自顾自地走着。

　　又过了一会，徐安楠感觉缓过来了，原地蹦了几下之后，快步赶上前面边走边看刚拍的视频的徐松松，两人并排走在一起，徐安楠时不时地还会用手指戳徐松松的手机屏幕，徐松松打掉他伸过来的手，便加快脚步，但徐安楠又立马追上来，继续戳，几个轮回下来，他俩就各自进了小区。

　　徐安楠和徐松松住的小区不是同一个，但在同一条街，离得并不远，所以两人经常约着一起上学，放学也都基本一起回。
　　进了小区之后就开始安静下来，因是年三十，大多数人都会窝在家里看春晚，出来逛的人并不多。
　　徐安楠就顺着回家的路慢慢走着，想起之前的事，徐安楠觉得有些奇怪，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挤地铁的时候站的时间久了也会遇上，但今晚这种情况来得太诡异，诡异地徐安楠直觉得自己不太正常。

　　沈默回到家，家里依旧只有他自己，这已经是沈默独自过年的第六个年头了。
　　每年的年夜饭都是父母提前在酒店订好餐，然后到点送上门来，沈默看情况挑自己喜欢吃的，等到第二天会有保姆来收拾，全程不需要沈默自己动手准备吃的。
　　当然，也不需要沈默坐在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前等着家人回来一起吃。

　　今年也是一样。

　　沈默吃饭的时候，班级群里有人说，雕塑公园今晚会有烟花表演，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于是也去看了看。
　　他来的比较早，找的位置也靠前，只是没想到烟花还没开始，倒是遇到了同是来看烟花的徐安楠。
　　那个学霸，徐安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