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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陈小山的戏份不多,季风去试妆之后参加了开机仪式,之后倒不急着进组。
      原定的他六月初进组就行,但好几年没演过戏,季风还是有点紧张,所以干脆跟着剧组留下来,趁着没他的戏份也好好观摩学习一下,适应适应导演的风格和工作氛围。

      但吃住都要钱,他自己留下来当然不能麻烦剧组,所以他住了另一家酒店,自己掏钱。
      陈露那边知道以后没什么意见,反正他也没别的工作安排,他自己对演戏上心,这是最好不过的。

      开机宴那天,季风就见到导演,跟他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郑道看起来很高兴,说那你到时候跟着我,有什么想法咱们随时交流。
      郑道这个人在戏上严格,但出了片场很平易近人,尤其欣赏有天赋,但又努力和认真的演员。

      开机仪式过后,剧组很快就投入工作状态,季风跟着去片场,搬了个小板凳在一边坐着,正式拍戏的时候他很安静,不敢轻易出声打扰。

      第一场戏就是陆海的,拍的是他所在的部队全军覆没之后,一人一枪流浪,路上遇见敌军被追击,结果从山坡上滚下来,被另一支队伍救下来。

      山坡虽然陡,但基本都是草坪,陆海也没打算用替身,爬到坡顶上后,等着导演一声令下就往下滚。
      虽然底下已经做好了防护措施,但真要滚起来还是挺吓人的。
      “各部门准备了。”副导演在一边喊。

      场记打板。
      “开始。”
      树林里几声枪响,穿着国军军服的沈徽背着枪在树林里狼狈逃窜,结果跑到山坡前的时候一脚踩空,直接滚了下来。

      这个镜头还不能一条拍完,因为要取好几个角度,所以陆海连续拍了三四条。拍最后一条的时候滚下来的方向没控制好,陆海半个身子都摔在垫子外面。

      下面有好多碎石,摔下来肯定不好受。导演一喊“卡”,其他人就都围上去把人扶起来。
      陆海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就这么一条又一条,自始至终陆海一声都没吭,导演说再来一条的时候他就从一边绕着爬上去,往下滚。

      这条拍完之后,在准备下一场时,张团把陆海裤子撩起来,发现他腿上好几处已经磨破皮了,就蹲着给他上药。
      季风站在监视器后面,心里的感受很复杂。

      有种不真实感,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当初他风轻云淡地对父母说我不准备做演员了,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勇气去放弃一项自己热爱的事业。

      这么些年,虽然对自己的工作同样喜欢,但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然而谁会想到他有一天会“死”于车祸,会重返片场,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做了演员。
      在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过去以后,剩下的就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他没错过陆海的任何一个镜头,他发现这个人身上是带着光的。

      那种融入了一个人物,在镜头面前呈现出来的时候,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更重要的是,这场戏是在陈小山牺牲之后,沈徽不仅仅是简单的逃命,而是在努力求生,只因为陈小山临死前的一句话。

      《日记》讲的是沈徽带着陈小山离家投军,结果没想到在一次战役中,陆海所在的团全军覆没,只剩他一人幸存。
      陈小山母亲早亡,是被父亲带大的,也跟着沈徽一起长大。他不懂什么家国仇恨,就觉得只要好好活着就行。
      但沈徽教他识字、写字,告诉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告诉他男儿志在四方,理当投笔从戎、捐躯赴国难。

      陈小山深信不疑,就这么跟着他去参了军,然后死在了战场上。
      也是那一天之后,沈徽终于意识到,战争从来不是靠着英雄主义获得胜利的,而是由尸体和鲜血堆积起来的。
      那个只想好好活着,永远跟在他身后笑容灿烂的少年,再也回不去自己的家乡。
      沈徽在一夜之间成长,带着陈小山生前的一本日记四处辗转,后来加入新的部队,在一个又一个战场上搏杀。

      这在别的人看来,一定是上苍的眷顾,因为沈徽见证了胜利的到来。可只有沈徽自己知道,这是眷顾也是灾难,因为他一直在目睹战友的死,他一次又一次重复地经受着失去陈小山的痛苦。

      从山上滚下来的时候,沈徽的一只手始终紧紧地攥住放着陈小山日记的口袋。

      准备下一场的时候,陆海余光瞥见季风坐在显示器后头,愣了愣神。季风注意到他的目光,冲他笑了笑,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声招呼,陆海已经朝他走过来。
      季风站起来,开口喊的却是“少爷”。

      陆海也笑了笑,说:“你现在别这么喊,你一喊就让我觉得小山还活着。”
      他的手仍然攥着那个口袋,季风看见的时候,眼眶就有点红,说:“他本来就活着。”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投向陆海的胸口。
      陆海立刻明白了,是的,陈小山还活着,活在沈徽的心里。

      “这么快就入戏了?”郑道听见他们的对话,站起来拍拍季风的肩膀,“你的第一场戏就是大场面,紧不紧张?”
      季风点头承认:“有点儿。”
      郑道转而对陆海说:“到时候会先拍你们两个的对手戏,小陆你带带他。”

      其实不需要他嘱咐,陆海也会这么做。不过郑道这么说,是为了让他们两个更快熟络起来。在戏里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就不能太生疏。
      陆海于是说:“其实一直以来,小山照顾我的时候还多一点,请多多指教了。”
      他开了个玩笑,季风和导演都跟着笑起来。

      这种感觉真好,等陆海去拍下一场戏的时候,季风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想。每一个人专注的都是电影,抛却外界那些乱糟糟的事,每个人都在努力地让这一个梦变得真实和鲜活。
      和陆海一起工作也让人舒服,他不会在意你在现实生活中是怎样的人,对待你的态度是真心实意的温和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张原凯刚刚去给季风买水了,这会儿走到季风旁边,见他发呆,忍不住说:“一线就是一线啊,演技长相就不说了,还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你看那双大长腿。等电影上映了,粉丝肯定嗷嗷叫。”
      季风倒是没注意,经张原凯这么一提醒,才仔细打量了几眼。

      国军的服饰更加硬挺,穿在人身上把人衬得更加挺拔,宽阔的肩背、收细的腰线、笔直的长腿,甚至能看见圆润的翘臀,配上一双军靴,啧啧,活脱脱的制服诱惑啊。

      张原凯注意到季风的眼神,轻声对他说:“枫哥,等你换上这一身,我悄悄多给你拍几张照片,给你那些真爱粉们发点福利。你锻炼了这两个月,到时候换上军装,肯定不比他逊色。”
      季风摇摇头,心想自己再怎么都比不上陆海,他穿上顶多是耀眼,陆海穿上是要命啊。

      跟着剧组十几天,季风也适应了片场的节奏,他带了一个相机,趁着其他人拍戏的空档就拍几张照片,到时候挑一些好的洗出来收藏。
      郑道也发现这事儿,把他拍的拿过来一看,赞叹道:“哟,拍得不错,手法很专业嘛。怎么,学过?”

      季风只好说自己以前感兴趣,学过一段时间。郑道翻了一会儿,笑眯眯地说:“这么多小陆的照片,你很喜欢他啊?”
      “是吗?”季风自己都没发觉,只能说,“主要是陆老师太耀眼,镜头不知不觉就转到他身上去了。”
      郑道点头道:“挺好的,陈小山对沈徽,其实也有一种对兄长的仰慕,甚至有的时候沈徽已经变成了他的信仰。一个人,只有对心中的信仰才会这么义无反顾。”

      这话让季风有点心疼,这是他在看完剧本之后就有的感受。而这也是陈小山死后,沈徽如此痛苦的重要原因,他没能让自己的信徒活下去。

      转眼到了季风正式拍摄的时候,郑道依旧还是好脾气,还在鼓励他:“别紧张,前段时间小陆发挥得好,咱们进度挺快的,咱不怕磨戏,趁这个机会多学学。”
      季风很感动,连连道谢。

      他的第一场戏就是夜戏,是沈徽和陈小山在新兵训练过后第一次正式上战场。
      他们和敌军在一片平原上对峙,身后百里外是一座城池。两人所在的团是阻挡敌军攻城的第一道防线。
      陈小山和沈徽趴在战壕里,睁大了眼睛仔细聆听着对面的动静。但距离很远,他们其实什么也听不见。

      陈小山有点害怕,抱着枪的手不住地抖,当月光照进战壕里的时候,他抬头对沈徽说:“少爷,你说鬼子什么时候来啊,这么吊着真不好受。”
      沈徽其实也害怕,但他面上镇定自若,替陈小山正了一下盔帽,说:“一般来说,进攻的最好时间是在凌晨,那个时候人是睡得最熟的,防范也最松懈。”

      陈小山眼睛亮闪闪地:“少爷,你真厉害。”
      沈徽笑了笑,说:“你到时候跟紧我,要是害怕就别冒头,只管往外放枪。鬼子要是敢往前冲,总能打中两个。”
      陈小山重重地点头,随后又拍了拍胸脯,说:“我不怕,少爷这么厉害,那些子弹一过来肯定绕着你走。”

      “好,卡!这一条过。”郑道在对讲里说了一句。
      众人稍稍放松下来,季风也长松了一口气。本以为会特别激动,但此时此刻他反而只觉得平静,有种还没能从戏里剥离出来的感觉。

      郑道接着道:“下面是个长镜头,就按照之前的走位来,各部门都打起精神啊,争取早点过,多留点时间休息。”

      休息了大概三十分钟,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之后,导演终于喊了开始。

      天空中乌云慢慢聚拢,月色越来越淡,最后终于消失不见。四下里一片漆黑,黎明将至的时候,枪响了。
      陈小山本来已经开始犯困,结果被吓得一抖,下意识就要站起来。沈徽急忙把他往下一按,喊道:“别冒头!”

      无数子弹如同流萤一般,嗖嗖地略过头顶,随后震耳欲聋的炮火声掩盖了一切声响,一枚炮弹落在沈徽附近,沈徽侧过身子护住陈小山,然后拉着他往旁边转移,去顶住另一边的空缺。
      战壕里已经满是尸体,一个人滚下来,另一个人就继续顶上去。老兵们早就见惯了这样的阵仗,新兵蛋子们有的血性上来了,不管不顾往外放枪,有害怕的站都站不起来,在战壕里爬着移动,抽冷子就放两枪。
      指挥官弓着腰在战壕里奔跑,大声喊着:“给我顶住!”

      沈徽和陈小山找到位置趴下,脑袋缩在战壕后。陈小山已经什么都忘了,枪搁在地上都不知道怎么开。
      沈徽倒是很快镇定下来,瞄准了对面噗噗放枪。陈小山抱着脑袋看着他,眼见一枚子弹擦着他耳边飞过去,终于鼓起勇气学着他的样子拉栓扣扳机。

      敌人往这边冲了过来,夜色里一个接一个倒下去,到底是谁击中了他们没人分得清,但沈徽却还是在敌人倒下时冲陈小山喊:“好样的小山!你看,鬼子也是人,中枪就会死的。”
      陈小山大受鼓舞,动作更加熟练。

      一直跟着他们的镜头此时终于离去,沿着战壕推动,最后停下来时,一枚炮弹落在旁边轰然炸响,将镜头掩埋。
      “好!不错!”导演有点兴奋地在对讲机里大喊,“咱们再来一条。”

      同样的镜头再来一遍,但好的演员会明白,导演会想要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果然第二遍的时候,陆海就稍微改变了一点表演方式,是很细微的差别,但导演一定是能看出来的。

      这除了靠天赋,主要也是长时间经验的积累。
      季风知道自己如今的实力,还不足以在这样的细节处迅速调整,于是干脆顺着陆海的节奏,自己的应对也就会相应地有所改变。

      两个人在战壕里移动的时候,季风不小心勾到一个群演的脚,扑通一下就摔了下去,下巴磕在枪托上,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但导演没喊“卡”,他就不能停。
      陆海一把就把他捞起来,力气大得惊人。两个人继续往前,终于到达指定的地方趴好。

      这一条终于顺利过了,接下来他们要拍黎明时分的戏。
      现在是半夜两点,离日出还有两三个小时。这段时间能拍几个其他演员的镜头,陆海和季风都能稍微休息一会儿。

      两人走到一边休息,张团给陆海递了瓶水,但陆海没接,而是一只手挑起季风的下巴,说:“刚刚是不是磕着了?”
      磕那一下声音还挺响的,陆海应该是听见了,但当时两个人都在戏里,没工夫去处理。

      季风被迫仰着下巴,说话都有点含糊不清:“没事儿。”
      陆海偏着脑袋看了两眼,发现下巴尖那块儿已经青了,就跟张团说:“你去找个冰袋来给他敷一下,待会儿要是肿起来,就没办法拍了。”
      张团应了一声就跑了,季风碰了一下下巴,疼得他立刻缩回手,眼泪又往外冒。

      陆海看了他一眼,说:“这么疼?”
      季风有点不好意思:“没,其实还好。”
      张原凯在一边看得可心疼,好在也就是磕了一下,要是划在脸上可怎么办,演员最金贵的就是脸了。

      季风见了,冲他笑道:“这连伤都算不上,你说我要不要发个微博,这么磕一下没变形,说明我没整容。”
      张原凯噗地一下就笑了,说:“还是算了,整容的事是可以撇清了,但别人该骂你卖惨了。”
      说完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一边的陆海:“……”
      应该为你们勇于自黑的精神感动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日记》的戏服剧组送给了陆海。
    一天晚上,季风把戏服翻出来:“今天,穿这个。”
    陆海一挑眉:“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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