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光芒万丈》清粥几许

5、chapter5

　　周恒原先贴着墙根站着，后面腿不疼了，就趁着老师转身的时候挪到窗户边去。外面的水稻一层一层叠在山上，望出去绿油油一片，风吹进来似乎能闻到一阵稻香。

　　三年级的学生刚开始学英语，这些弯弯扭扭的单词对孩子们来说都太难。调皮的男生找各种汉字发音代替，组各种谐音的词，然后故意大声念着那些词，引得全班同学大笑。

　　周恒平时成绩就不好，对学习也没多少兴趣，既然被罚站，干脆也就不学了，盯着后窗外面看的入了入迷，等老师喊了他两三次才听见。

　　“看什么呢？这么有意思？”老师手里捏着书，板着脸问。

　　周恒慢悠悠回过头来，前排好多人转过头来看他，苏珈也是其中一个，但是她没笑。周恒低头随手翻了翻手里的课本，没说话。

　　“我刚刚讲到哪了？”老师看着他手里的课本干净的像刚刚发的新书一样，难免有些生气：“单词表，你把前两个词给我读一遍。”

　　周恒翻开书，盯着那一行，他连二十六个字母都认不全，更别说单词了。这些单词在他眼里比两个一模一样的蝌蚪还难辨认，他不吭声。

　　老师转身看了一眼前面的学生们，教室里瞬间安静的不像话，刚刚还笑着看热闹的一个个都不作声了，生怕老师一个不高兴就点到自己头上：“我刚刚教了五六遍了，你要是读不出来，下节课也站着。”

　　苏珈扭头望着垂着头站在后面的周恒，此刻的他看起来没有了平时的神气，她只有想哭的时候才会低着头，她以为周恒因为不会读单词被老师批评而难过。

　　“谁告诉他，这两个词怎么读？”

　　没人出声，没人愿意站出来帮他，飞机也绷着脸盯着单词发愁，一边对着卷毛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帮周恒一下。小卷毛张了张嘴，他平时胆子就小，上课被提问起来说话都跟蚊子哼哼一样，这时候根本不敢说话。

　　这时候突然听见前排传来一声响亮的朗读声：“fine/fine/fine健康的；goodbye/goodbye/goodbye再见。”

　　周恒抬起头，眼神里有些不可置信，前排穿裙子的小姑娘扭过头来看着他，像是期待着他开口。他端着手的手指微微用力，双唇刚要张开，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听见老师说：“站回去，认真听讲！”

　　苏珈转过头去坐好，在老师的带领下，又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周恒松了口气，手里的书还是捧着。苏珈说话是外地口音，读书也是，所以听起来特别明显，他就跟着那清亮的读书声，第一次张嘴小声地跟读着后面的单词。

　　放学的时候，那几个女生又来叫苏珈一起走，为首的那个叫刘娜娜的高马尾女孩这次站在旁边，似乎没有了前几天那么热情。

　　“你们先走吧，我要等我表姐。”

　　刘娜娜拉着旁边矮个子女孩：“走吧走吧，人家不想跟咱们一块儿。”

　　旁边两个女生互相看了一眼，跟着刘娜娜后面跑了，苏珈坐在座位上收拾书包，今天轮到周恒和卷毛他们几个扫地，班里的孩子一窝蜂跑了，他们几个在后排把板凳一张一张倒扣在课桌上。

　　小卷毛从书包里摸出来一根火腿肠，拿小刀准备切下去的时候看了看苏珈，然后小心翼翼地切成了差不多大小的四半。

　　“火腿肠？”飞机看见吃的就立马凑了过来，卷毛递给他一个，然后递给周恒一个，他自己拿了一个。

　　最后三个人眼神齐刷刷盯着最后小半根火腿肠，飞机问：“怎么多了一个？”

　　卷毛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周恒，给不给她？”

　　周恒瞄了一眼收拾好书包准备走的苏珈，嘴里叼着火腿肠，利索地把凳子齐刷刷翻到桌面上：“你想给就给。”

　　飞机已经吃完了，随手抄起扫帚准备扫地：“给谁？”

　　此刻在教室门口，周巧周浩两个人也在推推搡搡，在门口没进来。

　　“你叫去！”周巧因为昨天晚上和苏珈怄了气，不想跟她说话，但是又不敢不喊她回家，所以把弟弟往教室门口推：“快去！”

　　“你自己怎么不去！妈明明是让你带她的。”

　　“让你去你就去！怎么这么麻烦？你去不去？”周巧说着要扬起手，周浩捂着脑袋跑了。

　　“苏……珈……”她这个名字还真的拗口又奇怪，周浩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句：“走了。”

　　苏珈听见外面有人喊她，探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周浩，应了一声。小卷毛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看起来不怎么干净的火腿肠，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周恒着急，一把抓过去递到苏珈面前：“他说这个给你。”

　　苏珈摇了摇头，没接，白嫩的脸颊上荡起了浅浅的笑意：“谢谢。”

　　她背着书包小跑出去，跟在周浩后面，周巧走的老快，他们两个小短腿在后头跟都跟不上，扑棱棱地小跑。

　　周恒愣了一会儿，把手里的火腿肠还给小卷毛，卷毛看了看满眼放光的飞机，随手给了他。

　　上学之后，时间就按照星期来计算，苏珈在自己的课本封皮后面画着小小的记号，记号一笔一笔地增加，每天跟着周家姐弟上学放学。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两周。

　　周末的时候舅妈翻晒冬衣，衣服被子摆了一院子，喊他们几个来帮忙收。

　　“小珈还没有秋冬的衣服吧。”舅妈看着她身上的裙子：“过阵子天气凉了，你这衣服都不能穿了，你姐还有好多旧衣服，也都能穿，我都洗的干干净净，在柜子里收着。”

　　苏珈没吭声，上次电话里，妈妈说等到秋天来了，就回来接她，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在这里过冬天。

　　周巧抖着床单：“我的衣服又不好看，她穿着不合适。”

　　舅妈笑着说：“要不看明后天去镇上买两件合身的？”

　　“我也要去。”周巧听见妈妈说要给苏珈买衣服，心理不平衡。

　　“你衣服都穿不完，跟着凑什么热闹？”

　　周巧把手里的床单揉成一团扔到旁边的椅子上：“偏心！”

　　李丽皱着眉把床单重新抖开：“都多大的丫头了，一点儿都不懂事儿！”

　　苏珈蹲在旁边板凳旁边跟着周浩学叠衣服，不一会儿就叠的有模有样。李丽一走，周浩就贪玩，他看了一眼旁边认认真真叠衣服的苏珈，低声问她：“你上次去鬼河滩，看见鬼了吗？”

　　“没有。”

　　像周浩这么大的孩子对未知都充满了好奇，越是大人们不让他去的地方他越是想去，但是又怕爸妈知道，所以这里唯一去过河滩的苏珈就成了他打听消息的唯一来源。他抱着膝盖追问道：“那你看见河了吗？他们说树林里面还有大猫，长三只眼睛，看见小孩会伸手抓，抓你了吗？”

　　苏珈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她那天除了树，什么都没看见：“没有，只有树。”

　　“只有树？”原来传得神乎其神的地方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嘛，周浩还有点失望。

　　风吹过去，院子里的大梨树上飘下来几片叶子，掉在苏珈的头发上，她摘下来，仰头看了看高高的树梢：“掉树叶了，现在是秋天吗？”

　　周浩笑得直不起腰：“那是风吹的，等梨熟透了才是秋天呢，你也太笨了吧。”

　　等梨熟透了就是秋天了，小苏珈在心里默默记下。

　　第二天早上上学的时候，周巧就故意走的老快，没等苏珈。周浩跟在后面跑：“姐！苏珈还在后面呢！”

　　“你跟她一起，还是跟我一起？”周巧拉着书包带子，脸上挂着不怎么高兴的神情。

　　“我……跟你。”

　　周巧接着往前走，周浩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苏珈，快步跟着走，不一会儿就看不见苏珈的身影了。

　　苏珈每次上学都去的很早，她平时就不喜欢说话，没有察觉自从上次英语课之后，以前偶尔会和她说话的同学也没再和她说过话。早上发下来作业本，苏珈看到自己本子上被人用铅笔乱写乱画了很多图案，同桌悄悄递给她一块橡皮。

　　苏珈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捉弄，一开始打开铅笔盒看见毛毛虫还会惊吓。她拿着橡皮一点一点地擦掉上面的笔迹，然后重新端端正正地写好自己的名字，摊开书本，照常读书。

　　后排的几个始作俑者看见自己的恶作剧没有什么效果，期待落空，就开始想新的招数。下课铃一打，刘娜娜和几个女生就跑去小卖部买了一大把泡泡糖。

　　“这个粘吗？”

　　“肯定粘，上次粘我头发上扯都扯不下来。”

　　周恒和飞机他们从旁边路过，刘娜娜她们立马把东西收了起来。

　　“你说，她和周恒是不是一起的？”

　　刘娜娜把泡泡糖拆了扔进嘴里：“肯定是，她和周恒就住隔壁，还装不认识！”

　　“对啊！不想跟我们玩就直接说，最烦她这种人。”

　　苏珈去上厕所了，空荡荡的座位上书页被风哗啦啦吹着翻了好几页，翻了个滚儿掉在地上，被路过的周恒捡起来，放在桌子上之后又用铅笔盒端端正正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