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火里栽莲》挑兰灯

28、玉虚明珠（九）

　　诸天仙神皆知，东海千万里碧涛之下，藏着自洪荒时代留存下来的一个深不可测的世界。
　　千年万载下来，那个世界在无数传闻中成为诸天仙神讳莫如深的秘密。

　　乃是生灵初诞之地，诸神寂灭故里。
　　其名为——归墟。

　　曾有金仙境界的仙人好奇归墟中有何物，与友人相约结伴前往东海之下一探，此后那几位在六合八荒间也算有些名声的仙人们就此销声匿迹。
　　而归墟仍在那里。

　　灵珠子在东海下徘徊许久，于归墟入口之前默然伫立。
　　归墟中有什么呢？

　　有他自开天之后，于洪荒大陆相交的第一位故友。前尘今世同一年，海上龙族尊主的身影遮天蔽日，为他留一盏琥珀酒光。
　　有曾共同在天地间把酒言歌的巫妖旧识，那时巫族与妖族的关系还没有僵硬到后来的地步，两族尚可把臂同游，逍遥天地。
　　还有……与他自鸿蒙之始，混沌之初走到开天辟地的……他的兄弟。

　　现在如何？
　　哪怕他们与魔神联手重造乾坤，故友依然因伤沉于归墟，旧识仍有不少风化成深渊白骨。

　　时光啊慢慢走，故交旧识风流云散，只余他还在这里，惯看秋月春风。

　　灵珠子望进这比东海还幽邃的深渊，凛冽如星的眸子里，隐隐映出明珠辉光。
　　尚还不是他踏入归墟的时候。

　　他悄然离开，如来时一般没有惊动东海任何生灵。

　　阐教三代第一位亲传弟子已经出现，在这之后两百年，陆陆续续会有其余弟子降生。
　　而他只要静静等候那个时刻到来，届时投身红尘，去赴这一场造化。

　　*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灵珠子再踏出昆仑仙山，却是一百年后，代闭关的玉清元始天尊前去处理一件事情。
　　只是在去往人间之前，他先看到距离玉虚宫不远的一场斗法。

　　灵珠子眸中神光离合，前因后果尽收眼底。
　　这件暂时拦住他脚步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说大，是因为斗法的两方都是三教响当当的人物。说小，是这争端的起因，实在是再微小不过。

　　阐教副教主燃灯道人西游许久，与西方圣人坐而论佛之际，方才得晓玉虚宫圣人之言，于千年后回归东土，在前往昆仑仙山的路上撞见了截教大师姐金灵圣母。

　　燃灯道人修至大罗金仙，在阐教地位超然，南极仙翁、云中子都要尊他一声师兄，更遑论玉虚十二金仙还要称他前辈老师。
　　论辈分，是要比截教二代大师姐高出不少。

　　此时阐教截教视彼此为一家，教中弟子互相交好者众多，除却道统争论上头打起来，暂无生死矛盾。
　　金灵圣母虽不喜欢这位在洪荒时代就很有几分名声的道人，在遥遥望见这位前辈时，还是依照道门规矩，主动前去见礼。

　　这本该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如果不是燃灯道人在灵山停留许久，受西天佛门礼遇颇高，佛门弟子都对他毕恭毕敬，令他享受到了在道门截然不同的超然待遇，如今乍一瞧见道门简单至极的见礼，只觉自己被冒犯被忽视的话。

　　于是，这位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燃灯道人，在金灵圣母即将退走之时冷哼一声：“截教劣徒，果真不懂礼数。”

　　金灵圣母万万没想象到，自己不过是偷偷摸摸跑到昆仑玉虚宫外边溜达，没见到想要见的那位也就罢了，竟能在看到不讨喜的前辈时被对方扣上这么一个罪名。
　　她素来性格耿直，听闻这几乎可以视为质疑她恩师的莫名妄言，想也不想就顶了回去：“燃灯老师此话合意？金灵不知，还望燃灯老师指导。”

　　燃灯道人被对方一句话顶回来，本就不喜截教门徒的他顿时冷下面来：“素闻上清圣人佳名，却不曾想竟教出个对前辈尊师不敬的弟子。”

　　金灵圣母冷笑：“金灵何曾不敬，燃灯前辈莫不是要金灵三跪九叩不成？”

　　燃灯道人颔首：“既不知礼数，我便代上清圣人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西游归来，与西天圣人交谈颇有心得，如今对这截教顽劣之徒小试一番，也算不错。

　　金灵圣母在他话音落下的一刻就抽出一柄明红长剑，直接和燃灯道人打了起来。

　　被面前这位阐教副教主莫名其妙劈头盖脸一顿教训，甚至对方隐隐有指责恩师的意思，向来脾气火爆的金灵圣母如何能忍？

　　和玉清圣人看不惯她们，大多是和上清圣人置气，以及一些她们小时候被上清圣人惯得确实有些放肆的举动不同，燃灯道人是素来看不起截教那些门生的。
　　尤以她们几个为主，往常的三教论道大会，燃灯道人不在则罢，若在，总会不轻不重给她们几个软钉子碰。

　　那时互相竞争的阐教金仙还会暗戳戳帮上她一把，事后她们私下交流，才知燃灯道人在阐教内部也很不讨喜。是以，阐教那群流氓仙人很愿意帮她们捉弄对方。

　　如今燃灯道人这种对她们的针对竟放到明面上来，今日以她截教大师姐的身份也能被如此对待，那他日若是截教其他门人碰上了呢？

　　论辈分，金灵圣母低燃灯道人一辈，但论修为，她可从来不虚！

　　飞金剑在她手中转出万千光影，燃灯道人是大罗金仙又如何，谁还不是个大罗金仙了？

　　斗法的场所距离玉虚宫并不远，灵珠子踩着长风过来，却不急着下去，在云端上旁观了燃灯道人从略占上风到落败的全过程。

　　他很是没有同门爱地摇了摇头，心想，燃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竟然连小辈都斗不过。

　　遥想当年，燃灯道人还是紫霄宫中三千客之一，曾听道祖讲道的不记名门人。
　　而那时候，日后威风凛凛的截教大师姐金灵圣母，甚至还没有出生。

　　金灵圣母手持飞金剑，犹觉不爽：“燃灯道人，我称你一声前辈老师，乃是敬你阐教副教主，可不是说我怕了你。被恭维久了，你莫不是忘了洪荒时代，强者为尊。”
　　说罢，她看也不看土坑里形容略有狼狈的燃灯道人，飞身离去。

　　灵珠子看着燃灯红一阵白一阵的脸，在对方忍不住掐诀再打上去之前从云端落下。

　　姗姗来迟的玉虚明珠朗声道：“燃灯道友，掌教师尊命你速归玉虚宫。”
　　他并没有压低声音，周围隐秘的视线和一些运转的小东西在他出声后悄无声息散开。

　　灵珠子心中无奈，燃灯道人的风评得是差到什么地步，才能让同为阐教的玉虚弟子悄悄围观吃瓜，却没有一位仙人出手相助。

　　燃灯道人听到此话，愤恨转向来者：“你是玉虚谁人门下，敢如此对本尊——”
　　犹带怒火的声音在看到那张容姿清艳的面孔时戛然而止。

　　“你，你是、灵珠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月初一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