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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愿者上钩(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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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亲眼看看你,我不放心。”宋淮昱的声音低沉温和,眼神专注地看着她,“昨天看到照片,我的心都停跳了半拍。”
他说话时,目光看似随意,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审视,缓缓掠过她的周身,仿佛要穿透衣衫,确认每一个细节。
姜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微微退后一步,生怕他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她努力维持着笑容:“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就是熬了个夜,有点困。”
她顺势揉了揉眼睛,做出困倦的样子,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宋淮昱没有追问,只是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她:“给你带的,你喜欢的点心,还有……一点小饰品。”
他的体贴熨帖得如同最舒适的暖阳,仿佛真的只是为确认她的平安而来,这份不动声色的周全,却让姜茶心头的巨石愈发沉重。
“谢谢!”姜茶接过纸袋,指尖冰凉,他的贴心让她更加不安。
“吃早饭了吗?”两个人一直站在宿舍门口也不大合适,姜茶下意识想将人支走。
“没有。”宋淮昱摇摇头,眼神胶着在她身上,那目光深沉而眷恋,即使她此刻脂粉未施、发丝微乱,带着熬夜后的憔悴,落在他眼里也只剩下令人心折的生动。
“我有点饿了,我们先去吃早餐。”姜茶一锤定音,她想起宋淮昱一早就等在这,不由好奇,“对了,你什么时候赶回来的?凌晨吗?”
宋淮昱极其自然地牵起她微凉的手,掌心传来的温热几乎灼痛她,他温声开口,“嗯,不用担心,我在飞机上还睡了一会儿,吃完早饭,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食堂里人不多,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姜茶要了最清淡的白粥和小菜,低头小口吃着,味同嚼蜡。
宋淮昱坐在她对面,安静地吃着东西,偶尔抬眼看看她,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
姜茶紧张得手心冒汗,她总觉得宋淮昱的目光像探照灯,能看穿她所有拙劣的谎言。
她艰难地咽下一口粥,努力寻找话题,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粘稠空气:“你出差的工作结束了吗?就这么回来……没有影响吗?”
每一个字都小心翼翼,生怕泄露了急于让他离开的念头。
“没事,我买了最近的航班,一会儿陪你吃完早餐就会回去。”宋淮昱耐心地回答着,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安抚。
姜茶本想说不用这么折腾,可宋淮昱已经到了他面前,那像是指责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见姜茶精神不振,宋淮昱没怎么说话,一顿饭吃的很是安静。
直到早餐快结束时,宋淮昱端起手边的豆浆浅浅啜了一口,目光落在她低垂的颈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身上……好像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其实从两人见面起宋淮昱就嗅到了,他在医院工作对这种味道最敏感,他亦知晓姜茶不喜欢这股味道。
宋淮昱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姜茶电话里那个在医院的同学,可听她的意思他们只是普通关系,那她为什么要撒谎呢?
前男友?宋淮昱知晓自己认识姜茶太晚,他年纪又大了姜茶七岁,这种事情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到底还是没忍住。
更担心只是自己多疑,他不希望和姜茶之间产生任何误会。
听到宋淮昱的话,姜茶捏着勺子的手猛地一紧,指尖瞬间失血泛白。
她猛地抬头,撞进宋淮昱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怀疑,没有质问,只有一种平静的陈述,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啊?有吗?”大概是很少撒谎,姜茶难免有些慌乱。
她强迫自己扯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可能……可能是昨晚在图书馆通宵自习室待久了粘上的?或者……是我趴着睡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
她的解释听起来苍白又混乱。
宋淮昱静静地看着她慌乱掩饰的样子,眼神复杂难辨。
他没有戳穿,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仿佛接受了这个解释,他放下杯子,声音依旧温和:“茶茶。”
“嗯?”姜茶的心悬在嗓子眼。
“照顾好自己,”他伸出手,隔着桌子,轻轻覆盖在她放在桌面、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的手上。
他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别太累,下次……无论什么事,记得告诉我,好吗?”
他的语气没有责备,只有浓浓的担忧和一种近乎请求的意味,“我不想从别人那里,或者一张照片的角落里,才知道你可能经历了什么。我知道你怕我担心,但你不告诉我,我才会担心。”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包容,像针一样扎在姜茶心上,让她愧疚得几乎要窒息。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用力地点头,喉咙哽咽着:“嗯……我知道了。”
一顿早餐在姜茶味同嚼蜡和心惊胆战中结束,宋淮昱看了看表,站起身:“我得赶回去了,不然赶不上最近的飞机。”
姜茶也跟着站起来,心里五味杂陈,有逃过一劫的虚脱,有对他奔波的心疼,更有铺天盖地的愧疚:“这么快就走?你都没休息……”
“看到你没事就好。”宋淮昱伸手,极其克制地、短暂地拥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低声说,“等我回来。”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一丝不舍和坚定。
送走宋淮昱的车,看着他消失在清晨的车流里,姜茶提着那个精致的纸袋,站在宿舍楼下,却感觉浑身冰冷。
消毒水的味道似乎还在鼻尖萦绕,手腕上被宋淮翊吻过的地方隐隐发烫,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思考着是否该将此事告诉宋淮昱。
姜茶拿出手机,本想问宋淮昱到机场了吗,却看见屏幕上显示着几个来自宋淮翊的微信消息,疲惫和混乱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姜茶皱着眉打开聊天框。
【你到学校了吗?】
【他没怀疑吧?】
【伤口好疼……你不在,护士换药好粗鲁。】
【图片.jpg】(一张精心构图的照片:他苍白着脸,薄唇微抿,眼神湿漉漉地对着镜头,写满了委屈和可怜,背景是冰冷的病房墙壁,病号服领口微敞,隐隐约约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和绷带一角。)
【茶茶,我有点害怕,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他走了吗?】
【你还回来吗?】
另一边的宋淮翊坐在床边,看着窗户外姜茶离开的方向,脸色比之前更沉郁几分,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置顶的聊天框,没有一条回复。
是没看到?还是不想回?
他烦躁地将手机扔在一边,目光落在床头柜上姜茶昨天带来的果篮,还未拆封,他忽然觉得有些饿了。
“跑得可真快……”他喃喃自语,边吃香蕉边委屈的红了眼眶,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又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宋淮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姜茶盖过的被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姜茶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馨香,混杂在浓重的消毒水味里,微弱却固执地存在着。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清晰地回放着姜茶看到消息时瞬间惨白的脸色,以及她冲出病房时那毫不留恋的模样,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他心上。
“怕他知道?”宋淮翊低笑出声,带着一丝扭曲的苦涩,“我就那么见不得光吗?”
宋淮翊觉得自己就是个被遗弃的可怜虫,用受伤来博取姜茶的同情和陪伴,结果宋淮昱一出现,就能让姜茶毫不犹豫地抛下还躺在病床上的他,飞奔而去。
委屈和嫉妒如同毒藤,在他心底疯狂滋长、缠绕。
他救了她,用身体挡下了那沉重的灾难,换来的是她片刻的愧疚和不得不留下的陪伴,却还是抵不过宋淮昱。
凭什么?
宋淮翊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暗沉翻涌,他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找到了那个置顶的,备注为“茶茶”的头像。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每一条消息都像精心设计的陷阱:
【我好多了,你不用担心,安心陪他就好。】
【如果实在不方便,不来也没有关系,我一个人可以的。】
【你看树上那只鸟呆头呆脑的,是不是很可爱?】
【图片.jpg】(窗户外树枝上一只圆滚滚的布谷鸟,看似随意,但照片边缘的玻璃倒影里,清晰地映着他苍白憔悴、却精心调整过角度的侧脸,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消息你看完删了就好,被他看到就不好了。】
他发送完,将手机丢在枕边,神色愣怔地看着窗外那两只依偎在枝头、互相梳理羽毛的小鸟,眼底的阴郁几乎要滴出水来。
一股强烈的、破坏的冲动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凭什么它们可以成双成对?好想拆散它们!
示弱,装可怜,博同情……这些他曾经不屑的手段,此刻却成了他唯一能抓住她的绳索。
他知道姜茶心软,知道她对他有愧疚,也只有愧疚,这份愧疚,就是他此刻最好的武器。
他要让她时时刻刻记得,是谁为她流的血,是谁此刻躺在冰冷的医院里需要她。
宋淮昱能给她安稳和未来,但他宋淮翊,用疼痛和鲜血在她生命里刻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印记。
他像一根刺,已经扎进了她和宋淮昱看似完美的关系里。
病房里死寂一片,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他自己压抑的、带着不甘的呼吸声。
宋淮昱盯着天花板,眼神阴郁而执拗,像一只蛰伏在暗处、等待猎物松懈的兽。
他不会放手,他偏要在这份坚不可摧的关系里,撕开一道口子,哪怕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