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个恋爱，可好？》达不了思思

71、五

　　五、咱俩的秘密

　　可面前这个人告诉他，他担心他一个人在家里。
　　席小东失魂落魄的摇头。
　　其实他隐隐有感觉，自从上次殷宁上门游说，而他答应帮忙后，一些细微的若隐若现的东西，就像空气中的水，悄无声息的发生着改变，总有一天会变成雨或者雪降下来，改变他们现有的一切。
　　就像现在。
　　白平云从来没有将他一个人留给任何人，更从来没有因为工作而不送他回家，以往他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加班的事，可是今天，这些事情全都发生了。
　　厌了？
　　烦了？
　　怎么可能，算上分开互相思念的那七年，他们已经一起度过小半辈子了。白平云不会厌烦他，也不会不要他，这是席小东唯一自信的事。
　　可是，他担心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出门不出门好像都不对。”
　　“慢慢想，总能有一个合适的答案的。”申漾适时放松了谈话进度，在面前的柜台上又看了一圈，并指着其中一双手套，道：“你试试这个！”
　　“？”席小东的思绪被申漾带走，看着申漾递给他的那双奶咖色的皮手套，他刚想说自己不适合用皮制品，申漾却坚持，他只得接了那双手套。
　　这一双和他给申漾挑的那双相似，同样的三道手背编花设计，简约大方，腕处略有不同，这双短了一截，掌根有几针松紧束缚，而这一点差别却让两双手套成了决然不同的两个感觉！
　　席小东随意试戴着手套随意扎着双手给申漾看，直想放弃。然而看见自己的双手后，他忽然发现这双手套在自己双手上，凭空少了些皮具的硬气，多了点文秀感。
　　怪了，这是皮制品该有的感觉吗？
　　申漾点着头，赞道：“很合适！”
　　“好奇怪啊！”
　　“你只是不敢想象而已！戴上之前你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对吧？”申漾笑，意有所指道：“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就是很合适，你不需要再想象，只需要确定要它还是不要。”
　　“？？？”
　　“！！！”
　　“……”席小东猛然明白了什么，他是在对他说，有些事不需要想那么清楚，只需要做，因为结局是固定的：无论他出门与否，白平云都会担心，也都会支持他。
　　他踮着脚，也用自己戴着手套的手在申漾头上摸了摸，道：“你呀！怪不得我哥说你是朋友呢！”
　　他太懂了。
　　懂他，也懂他。
　　申漾嘿嘿直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道：“全掌触屏呢，简直太棒了，我要！”他指着席小东给他挑的那双手套，选了同款的黑蓝棕三色买单，并让工作人员把其中两双包装起来，自己拿着那双蓝色的，显然他自己要戴这一双。
　　及至申漾回到二人挑手套的柜台时，席小东还抓着那双手套舍不得放手。申漾没有说话，这种时候，他的作用已经告一段落，余下的只能看当事人自己了！
　　他安静的站在一旁，等他自己做选择。

　　忽然，席小东回头看申漾，冲他举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那双奶咖色的手套，正是申漾给他挑的那双。
　　申漾微笑，不再给他任何辅助指引。
　　席小东又举起另外一双有着同样花纹的黑色平口手套，冲申漾笑，眼神询问他的意见。申漾明白那是他给白平云挑的，比划了个“OK”的手势，见席小东下定决心，申漾心下一松，跟着他一起往收银台走。
　　其实席小东的怕人问题源于保护过度。
　　对于被护在温室里的花而言，太阳直射都是伤害，何况他经历的不是阳光，而是狂风骤雨。然后……尚未建立起抵制灾害的自我，又立刻被搬进另一个温室里，他怎么可能不怕人！
　　从温室里走出来，是他建立自信的第一步。
　　不过……
　　申漾几乎可以预见，即便是白平云自己提出要把这盆娇花抱出温室，他还是会把他放在树荫下，换个地方、方式，照样像以前一样好好护着。白平云是绝对不会把他放进花园里，让他自生自灭，任由自然灾害摧残他的。
　　申漾倒是不怀疑白平云的本事，以他的情况，给席小东找一片树荫实在是一件不需要开口费脑筋的事。
　　往停车场去的路上，席小东一直在紧张雀跃，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可他还是忐忑，一会儿惶惶，一会儿惴惴，及至二人上车了，他那颗心依旧七上八下的，就是静不下来。
　　“这是咱俩的秘密！”申漾哭笑不得，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保证道：“我不会告诉他，你就放心吧！”
　　“不不不，要不……”席小东立刻推诿，经过这次交心，他已经确定申漾是朋友，一个让他感觉很自在的朋友，和殷宁他们不一样的朋友，就算他不摆学长架子不仗白平云的势，也不会让他有任何负担，更不会欺负他轻视他的朋友。
　　他怯懦道：“还是你跟我哥说吧？！”
　　“不要，自己的事自己做。”申漾拒绝，见席小东噘着嘴，满脸都是他受伤了样儿，他又觉得好笑，还是想揉他一顿！
　　他乐呵呵的给他打气道：“放心的把你的想法告诉他，嗯？”
　　“哦。”席小东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坐进副座，怀里抱着装手套的纸袋子，出神的望着车窗外，也不问申漾打算开着车去哪儿，思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小东！”
　　“嗯？”席小东回神，歉道：“抱歉，我走神了。”
　　“没事，”申漾无所谓道：“我就是奇怪，你为什么会说我百搭？我就那么平凡无奇吗？可我一直觉得我鹤立鸡群，一枝独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俊美无涛……”
　　“……”席小东暗笑不已，夸张道：“哎哟，你还挺自恋的嘛！”
　　“这是夸你啊！”席小东道：“不对，你刚刚不是说过不生气吗？”
　　“这不是生气，”申漾辩道：“这……这是可以更加了解自己的一种方式，你畅所欲言。”
　　“哦。因为你跟我哥说话的时候，跟他是一个世界的，跟我说话的时候，又跟我的思维是一个频道的。”席小东认真道：“这样的人不多，你是头一个。”
　　“什么意思？是说我善变吗？”
　　“是在夸你变化多端，跟什么人在一起就能很快融入对方的世界，能用对方的思维方式思考，并迅速产生共情，获得对方的认可。”席小东弯着大眼睛，笑道：“你像水，随着杯子形状的变化而变化。”
　　“……”
　　“别这么看我，我以前是教书的嘛，多少要准备一些青少年心理健康相关知识。”席小东道：“我觉得你就像齐天大圣一样，千变万化，跟谁都能往一处站站，所以才说你百搭。”
　　“那……”申漾骤然被夸狠了，有点高兴，又有点得意，他期待道：“那前面那句呢？”
　　心中暗道男人的劣根性真是要不得，才被捧这几句就已经飘飘然了！偏偏席小东并不自知他的全心推崇，实在是攻克男人心的绕指柔，还一脸真诚的夸他！
　　怪不得白平云把他看那么紧呢！
　　漂亮，无防备，善良乖巧，天真可爱，还有一卡车的好话哄人高兴，这样的人无论男女，都会惹的男人爱女人恨。申漾暗道得亏带他出来的人是自己，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前面那句？”席小东偏着头想了想，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它跟你一样，被困着，所以让人不能轻易看清楚它的好，你不是也被困在眼镜背后吗？”
　　“……”申漾哑然，全没了先前打趣的心思。
　　他确实藏在眼镜背后，也确实时常觉得眼镜的存在，阻拦着他真正清楚的看这世界。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先跟自己说这话的人是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席小东！
　　他更没想到这件事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么普通的被捅出来了！
　　“小漾，水本身没有形状，它只能跟着容器变，我不知道这到底好不好，你认为呢？”席小东思量再三，鼓起勇气道：“你什么时候不做齐天大圣，只做你自己呢？”
　　“我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可我……”席小东诚恳道：“我觉得你很累，也许……我想，或许你应该适当的放松一下自己，给自己放个假？医生也有假期的，对吧？”
　　“……”这才是真正善良的人，申漾心里忽然被一阵没来由的暖意充斥，他恍然明白为什么骆骁会说，小学长才是真单纯。
　　他几次三番说要休息，具没有人相信，也没有人理会。所有人都当他是超人，是精力旺盛，能量用不尽的机器，却没有人问他累不累。
　　他累，时常觉得精疲力竭，他知道自己确实需要休息。
　　只是别人都不这么认为，连张奕都不这么认为。
　　“你不要跟别人说哦，包括你哥！”
　　“？”
　　“我停专家号，是因为我请了一个月的长假。”申漾喟叹一气，终于把压在心底的这件事说出口了，他忽然觉得轻松多了。深深呼出一直拥堵在他胸口的那口闷气，申漾继续道：“我确实觉得疲惫不堪，不仅仅是重复劳作，也不仅仅是展不开手脚。我就是很累，精神上的疲惫，所以这个月开始，我把周末也休上了。”
　　“周末？你参加工作有十年了吧，居然这个月才休周末？”席小东摇头，不赞成道：“劳逸结合，才能延长发展。”
　　“我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可是……”席小东斟酌了一下措辞，道：“所谓‘生生不息’，不就是‘薪火相传’吗？你集中火力一次性把现有的热情烧没了，新的柴火又没有到，还怎么持续下去，更遑论‘生生不息’！”
　　“你是医生，对医疗事业没有热情了的话，岂不是很危险？就像教书的，如果不热爱教学，心思不在教书育人上，怎么教的好学生呢？”
　　“你说得对，对极了！”申漾赞道：“我师父也说，我这双手是救人的，不能违背了医者本分，所以我……一直坚持着。”
　　“……”席小东被夸了，略羞。知道他需要宣泄情绪，需要一个树洞，倾诉自己的负面情绪，他同情的摸了摸申漾的肩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有的时候我累得恨不得放一阵妖风，把病人都吹走！可我不能那么做。我是救人的医生，我不能玩忽职守，也不能放松懈怠，病人来了我甚至不能吃饭……可我们这一行是这样的，过手的是一条条生命，一个不小心，就是别人的一辈子。”
　　“医生和老师，都责任重大，都是关乎别人一辈子的长久之计。”席小东道：“都不能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