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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斗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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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端坐桌前,因为盘上了头发,于是便开始不紧不慢的小酌,围观这大型相亲大会。
看了几对后,她也看明白了,男子要是看中了哪位女子,便会邀请其跳舞,并在她的手心划一下,意为“暗送秋波”。女孩子要是看中了哪个男子,便会将手里准备好的灯笼赠予男子,意为“情有独钟”。
如果多个男子看中了同一个女子,这几位男子就到一旁比试烧瓦塔;如果多个女子看中了同一个男子,那么这几名女子就要斗灯,所谓斗灯,就是在斗舞的过程中想方设法将对方的灯笼熄灭。
灯会现场活像开了锅的饺子铺,百八十盏灯笼晃得人眼晕。南星斜倚竹椅坐在八仙桌前,发髻盘得比青铜鼎还端正,端着米酒碗点评:"好家伙,这阵仗赶上潘家园早市了!"
胖子啃着烤玉米含糊不清:"要胖爷说,该给这活动改个名——'雨村爱情速配大作战'!"吴邪呛了口米酒:"您老这取名水平,西王母听了都得掀棺材板。"
场中忽然一阵骚动,几位姑娘捧着灯笼围住张起灵。粉衣姑娘指尖轻颤,灯笼穗子扫过青石板。南星捻着花生仁轻笑:"这姑娘胆儿够肥啊!小哥这尊活阎王都敢招惹?"话音刚落,红衣、绿衣、紫衣的姑娘们呼啦啦围成个同心圆,灯笼映得那人眉眼愈发清冷。
"好家伙!"胖子掰着指头数人头,"这阵仗够开个灯笼铺子了!小哥你要不现场批个营业执照?"
南星忽的起身,银簪流苏叮咚作响:"既是民俗活动,我也去凑个热闹。"
“你忘了你现在是有夫之妇了?这么过去恐怕不妥吧?”胖子一把拽住南星袖子,指了指她的发髻。
说话间场中已然开战。粉衣姑娘骨扇翻飞,连灭三盏灯笼,下巴扬得能挂秤砣。南星抄起酒坛仰脖灌下,将发髻一解,如缎的黑发,像瀑布一般滑落,披散在她消瘦挺拔的背上:"老吴,借点活动经费!"
"您这是要买凶杀人?"吴邪从钱包里掏出几张。
“谢了。”南星拿上就往灯笼铺方向奔了过去:"既是民俗活动,我也去凑个热闹。"
灯笼铺老板正在收拾摊子:"姑娘来迟了,最后个坯子被村头阿嬷买去糊窗纸了。"南星也不恼,抄起竹篾宣纸现场扎制,指尖翻飞如穿花蝶。待墨兰在灯面绽开,提着未干的灯笼折返会场,白衣掠过处带起阵佛手柑香。
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十分钟,斗灯仍在继续,因为人数过多,女孩们已经开始小组赛了。
坐在宴席主位的张起灵却完全没有注意面前的场面,手指轻轻晃动着茶杯,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
面前拂过一阵劲风,带着沁人心脾的佛手柑香,还没看清楚来人的身影,正在斗灯的两个女子就发现手里的灯笼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熄灭,灯笼里飘出的几缕青烟昭示着一切只发生在刚刚短短的一瞬间。
一道白色的身影挡在了张起灵面前,刚被灭灯的两个女子抬头一看,站在她们面前的是一位异常美丽的女子,白衣如雪,偏偏皮肤也是雪白通透,整个人都好似发着柔光。
"诸位,献丑了。"南星翩然跃上石台,将灯笼悬于旗杆。粉衣姑娘见状挑眉:"这位姐姐也要切磋灯舞?"
"讨教本地风俗罢了。"南星广袖轻扬,足尖点地如踏流云。
粉衣姑娘手中的骨扇一开,踮脚旋转,衣袂翩飞,飞身朝南星的灯笼径直扫过去。
南星向后一仰,骨扇从她眼前掠过,借着后仰的动作,单手往后一撑,身上的雪色素衫随着她身体的扭转如轻云般迅转,而后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扫过粉衣女子的灯笼,当她双脚站回地面时,粉衣女子的灯笼已经熄灭。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有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全场一片寂静。
"承让。"南星抱拳行礼,发梢还沾着未散的香灰。台下吴邪瞠目:"她什么时候学的瑶族踏歌?""昨儿翻《地方民俗考》现学的!"胖子啃着鸡翅嘟囔,"你瞧这旋转跳跃闭着眼的架势,活脱脱学术派遇上实战派!"
粉衣姑娘怔愣片刻,忽然抚掌大笑:"姐姐这手'流云拂月'当真绝妙!"说着解下腰间银铃抛过去,"这是彩头!"其他姑娘见状纷纷解囊,银饰叮当落满石台。
南星正待推辞,忽听瓦塔传来异响。燃烧的塔尖崩裂飞溅,直扑她挂好的灯笼。
不好!南星眼见自己的灯笼要被燃烧的塔尖击中。她踩在一旁用于堆放硫磺的矮桌上,跃了起来,伸手护向灯笼。
就在她指尖触到灯笼的时候,腰间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锁入那人的怀中,他另一只手紧紧圈着她的肩膀,他的力气极大,她全身骨头都被压得生疼。
她的头被他护在胸前,将她与外面的所有喧嚣和烟火隔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耳边他的心跳声,和鼻息间他熟悉的清冽气息。
电光石火间黑影掠过,张起灵揽着她旋身避开,火星子在夜空炸成金雨。
"灯笼比命重要?"向来淡漠的声线难得波动。
南星护着灯笼理直气壮:"张家祖训第三百六十条——媳妇送的定情信物比命重要!"说完才惊觉失言,耳尖瞬间红得滴血。
不能说,起码现在还不可以,他只当她是亲人那般,她不应该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张起灵观察着南星的神情,她秋水潋滟的眼眸始终回避着他,回避着这个话题。
周围不明就里的人们也终于从刚刚的混乱中回过神来,开始欢呼起哄。
“回家。”张起灵松开了环抱着南星的手臂,右手顺势接过她手里的灯笼,便往广场外走去。
围观众人顿时炸锅,口哨声差点掀翻瓦顶。胖子抹着泪花感慨:"铁树开花啊!明儿得给西王母烧份喜报!"
南星楞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刚刚那是什么情况?他他他……他接了她的灯笼?!
直到胖子和吴邪过来拍了拍南星的肩膀,她才从刚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小哥跟你说啥了?你脸怎么红成这样?”胖子一脸贱贱的笑,说话间还和吴邪交流了一下眼神。
“没……没什么,他叫我们该回家了。”南星看了一眼前方张起灵挺拔的背影,而后也抬步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今天送到小哥面前的灯笼,数都数不过来了,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唯独拿走了你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胖子边走边说道。
南星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回答。
原本很确定的答案,现在动摇了。
你知道接受灯笼的意义吗?
你心里是怎么看我的?
真的只是把我当亲人吗?
回去的路上,张起灵和南星两个人都静默地坐在后排,只有前排开车的胖子天南地北地侃着,吴邪偶尔和他互损几句。
后视镜里,张起灵膝头的灯笼随山路颠簸轻晃,昏黄光影在他侧脸勾出柔和的弧度。他将灯笼放在膝上,灯笼里的蜡烛早已烧完,但他依旧一只手护着,看着窗外出神。
转眼车子便已经驶上了回村的盘山公路,穿行在重重叠叠的莲花梯田之间。
初秋的夜晚,空气中透着丝丝凉意。
冰盘似的冷月高悬空中,梯田水面上笼起一层薄薄的透明的雾,烟茫茫的水面,碧波如镜,星光月影倒映湖底,似落下了一湖金灿灿的珍珠。
轻风徐徐吹动,吹皱平静的水面,那粼粼波纹,催动蓝的白的树影山影都微微颤动起来,荷叶被带的嗦嗦作响,像是在诉说某个不为人知的少女心事。
回到家,南星盯着房门做心理建设:要是他真来敲门,是假装睡熟还是扑上去?衣柜里那件真丝睡裙要不要换?正天人交战,窗外突然传来"叩叩"轻响。
"谁?"她心跳如擂鼓。
"送药。"闷油瓶的声音混着夜风飘进来。
门开处,张起灵端着药膏面无表情:"擦伤。"
南星扒着门框探头:"那个...灯笼..."
"收好了。"廊下传来淡淡回应,"在书房。"
月光漫过窗棂时,南星蹑手蹑脚摸进书房。博古架最上层,简陋的兰花灯笼端放在紫檀架上,与古籍并列。琉璃罩上还郑重其事地贴了张便签——"勿动,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