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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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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都行过了桥,赵伯驹还趴在车窗上往后望道:“娘,你看那人还不走,还在看我们的车呢!”
赵家骝凑到车窗前也道:“真的呀。娘,那人为什么盯着我们的车看?他是坏人吗?爹说坏人会劫我们的车。”
芸娘心乱如麻,她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见了江逊,而是儿子赵伯驹。
赵奕怎么还不回来?芸娘只觉从未有的想念他。这几年来,他像疼孩子一样疼她宠她,离了他好像塌了半边天。这一别十多天,加上刚才的事,不知为何,她只觉不安,只想冲进他怀里抱着她,就像以前那样,得到他的安抚。
傍晚时,芸娘到了兄长家。
家人相逢之喜不必多说。芸娘见兄长的腿已大好,心下安慰。再看两个侄儿也都进学,嫂嫂也不复当初那尖酸刻薄的样子,满面含笑,路上遇到的不适淡淡散去。
杨氏见赵奕没来,偷偷对芸娘道:“小姑回来,可听说什么了没?”
芸娘摇头。
杨氏悄声道:“你哥本不让我说,可想到咱们当初受的白眼,嫂嫂我心里就有一口气。想当初,那江秀才把你休回家,我们受了多少冷言冷语。现在江秀才,哦,不,听说中了什么花郎,对,探花郎,还娶了京城里的名门小姐。前一阵来我们家,对你哥说,说以前对不起你,想补偿你。”
“我就问怎么补偿?他说你要是还愿意,让你跟他去京城。”杨氏尖着嗓子,“呸,原先我们是妻,现在跟他去,不成了妾嘛!想得倒美!”
“你说什么?”芸娘呆了。
“他说他当初误信人言,被人骗了,才休了你。后来悔不当初,想来找你,可又担心你恨他,就没来。他中了进士后来我们家找你,想好好补偿你。”
“误信人言?被人骗了?”芸娘喃喃道。
她永远忘不了被休后那三个月的日子,如在深火中煎熬,呼喊不得,求救不能,只有把痛苦深深埋在心里,深夜寂静无人时偷偷哭泣。
那只是因为误会?芸娘想起那时唯一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愿望是要洗刷清白,不给死去的爹娘和老实巴交的兄长抹黑。现在,却有人来告诉她,那一切只是误会?
“不过,听说那江秀才现在做了大官。”杨氏又道,“咱们惹不得。难得他还记挂着你,为你洗清冤屈。”
芸娘看着在外玩耍的赵伯驹,冷声道:“都过去了,别提他了。”
晚上,芸娘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以前在江家的日子恍若隔世,不是自己所经历过的了。正当她思绪纷飞,忽然听到门外声响。
原来是赵奕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芸娘顾不得兄嫂的眼神,一下子扑进他怀中。
赵奕朝兄嫂笑笑,拥着芸娘进了屋。
“出什么事了?”赵奕问。
芸娘摇摇头。
赵奕抬起她的下巴,笑道:“眼睛都红了,怎么会没事?”
芸娘不说话。
赵奕也不多问,跨上床榻,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
没人或闲暇的时候,二人都享受这样安静、简单的美好。
赵奕闭着眼,静静地揽着芸娘,直到芸娘把在桥上遇到江逊的事说了,
赵奕的身子一僵,睁开了眼。
“他见到驹儿了?”
芸娘点头:“我怕他知道了,要驹儿。”
“不怕。”赵奕恢复了以往的风轻云淡,把胆小的妻子揽得更紧了些,“当初那郎中回了老家,没人知道。”
芸娘听到此,放下心,偎在赵奕怀里松了口气。
赵奕爱怜地捏了下她的鼻子,又揉了揉她的秀发,道:“两个小子太皮,给我再生个女儿吧。和你一样。”
也许是小别胜新婚。这晚,赶了几天路的赵奕丝毫没有疲惫之态,直到鸡打鸣时才拥着怀里的人沉沉睡去。
一家人在乡下过了两天无所事事的日子。
到了第三天,赵奕接到管事的来信,大惊,只得匆匆告别兄嫂,带着芸娘回京城。
回去的路上,芸娘见赵奕前所未有的凝重,问道:“夫君,出什么事了?”
赵奕抚着芸娘的秀发,沉声道:“南方来的茶船被扣了。不过来时我已处理大半,回去再打点打点就没事了。”
“真没事了?”芸娘问。
“也许……会有大事。”赵奕看着芸娘,“漕运新来的那官员与为夫不对付,可能得费一番心思。”
芸娘不懂男人外面的事,只担心地望着丈夫。
赵奕心一动,轻声道:“娘子,要是为夫一无所有了,你还愿不愿意跟着我?”
“夫君怎么这样想!”芸娘道,“我怎是那样的人!”
赵奕见勾起了芸娘的伤心事,忙道:“是为夫错了,为夫不该这么说。就是到了那一天,你不要为夫了,为夫也要紧拉着娘子不放手。”
赵奕捧起芸娘的脸,细细吻去上面的泪珠:“别哭别哭,我知道你的心。别哭,是我不好。”
芸娘被丈夫吻得失去了力气,又在马车上,不敢发出声响,只好软软地依在赵奕怀里。
良久,就在芸娘昏昏欲睡时,只听头顶一声轻叹:“不枉我当初费尽心机……”
芸娘以为说的是外面的事,没有在意。
如赵奕所料,那个官员与他不对付,不仅扣下了十艘货船上的茶砖,引得京城茶价飞涨,还查封了赵奕的几个铺子。
赵奕忙得不沾家,晚上总是半夜才回来。
如是过了两三个月。忽然有一天,赵奕回来,把一个银票的小匣子递给芸娘,郑重道:“事情有些不妙,你带着孩子先去京郊的庄子上躲一躲。我办妥了事,就去寻你们。”
芸娘看丈夫一脸憔悴,眼窝深陷,鬓上出现两根白发,不复以前的倜傥模样,心酸得直掉泪。
赵奕拍拍妻子因哭泣而耸动的肩:“别担心,少则十多天,最多一个月,事情就能处理完毕。”
芸娘像个孩子,在赵奕怀里哭个不止:“我不要跟你分开。我要留在这里给你做饭。”
赵奕喜欢吃芸娘做的面食。不过,他心疼妻子,很少让她做。
“乖,还有孩子们呢。”赵奕道,“听我的。”
芸娘只好去了京郊的庄子。
过了一个多月,赵奕没回来,一直跟随赵奕的管事赵祥急匆匆地回来了。
赵奕不知惹恼了哪个厉害人物,被关在了刑部大牢。
芸娘一听,吓得晕了过去。
“夫人,公子说这里住不得了,让夫人带着孩子去南边老家。”赵祥一边让人搬东西,一边催促芸娘快走。
“可走之前,我想再见夫君一面。”芸娘清醒过来,对赵祥道。
赵祥花了不少钱,芸娘才得以进了牢房。
一个多月不见,赵奕不仅瘦了一圈,脸上胡子拉茬,头发也白了许多。芸娘一看见他,泪水便流了出来。
赵奕抬手要给芸娘擦泪,手抬到半空中又缩了回去,牢房里喝的水都有限,更别提洗手了。那只手不仅脏,还生了冻疮。
“夫君,”芸娘泪流满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无辜受了这么多苦,我去衙门里告他们。”
“傻子。”赵奕的眼圈也红了,“我是罪有应得,受这些苦不算什么。”
“夫君怎么这么说?”芸娘睁着朦胧的泪眼,“夫君是最好的人。”
赵奕看着单纯的妻子,摇了摇头:“是我不好,惹了不该惹的人,受过这些苦就好了。你先带着孩子们回去。”
“不,我不走。”芸娘第一次固执地反驳赵奕,“赵祥把孩子送回老家,我在这里陪夫君。”
赵奕苦笑。有些事,他想瞒一辈子,他以为可以瞒一辈子,现在却有人把它揭出来。那不堪的过往如果让她知道,会怎么样?
最后,芸娘坚持留在了京城。
赵祥告诉她,赵奕因为与废太子交好,现在的皇帝把他当成了眼中钉,以前与赵奕交好的权贵们都不敢帮忙,只怕凶多吉少。
“那只有死了吗?”芸娘想,若是赵奕死了,她也活不下去了。他把她从当初的泥潭中救出,她跟着他过了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该知足了。
想通了这些,芸娘安排好两个孩子,只在家里安心等待赵奕的消息。
这时,忽然有人登门了。
曾经在京城烜赫一时的富商赵奕、赵家的大门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以至于管事赵祥看到来人,吓得一下子跪了下去。
江逊摆摆手,不多说,只问芸娘在哪儿。
虽然于理不合,但江逊不在乎,况且以他现在的身份,也没有人敢拦他。
他走进屋,看到芸娘正在整理衣物。让他意外的是,芸娘脸上没有悲伤,一派平和安祥。与他要休她时,那满眼抑不住的心碎截然不同。
她连伤心都没有,看来,她并不爱那个人。
江逊心情愉悦起来,本来想与她说两句话,见她没发现自己,转念又走了出去。
过了两日,赵奕回了家。
芸娘本来已决定赴死,没想到赵奕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惊喜之至,抱着丈夫泪流满面。
赵奕却没像以前那样安慰拥抱妻子,他心里又苦又涩,躲闪着芸娘的目光,最后道:“你恨我吗?”
芸娘看赵奕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说什么,只觉天旋地转,天塌了,地也陷了。
良久,芸娘终于明白赵奕所说的话。
那日,回京的赵奕误入江家庄,走到江家,向里面的人讨碗水喝。喝过水后,却再也忘不了那个年轻貌美的小妇人。
他活了快三十岁,畅意人间,什么样的女子没经历过,却怎么也忘不了那盈盈含笑的双眼。他钱财无数,结交了无数达官贵人,却不知怎样才能把那女子得到手。
鬼使神差,他入了魔一般,推掉手边的事务,在附近的镇上盘桓了近一个月。正当他愁眉不展,想要放弃时,机会来了。
有个醉汉说他无意中见一女子哺乳时乳上长了一颗痣,女子因此被休,无奈嫁与他。
赵奕茅塞顿开,找到江逊,略使小计,就套出了芸娘大腿间红色的胎记。
当江逊听到妻子身上的隐秘从一个陌生英俊的男子口中绘声绘色地说出时,气愤难耐,果如对方所料,休了芸娘。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