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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98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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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告拍摄比温梦乔预想的顺利许多。
这具身体虽然长期营养不良,但是要么怎么说造物主偏心,她该有肉的地方居然一点没少,肩宽腿长,穿上泳衣更显得身材绝好。
温梦乔面对摄像机,想象自己正在走维密大秀,尽情搔首弄姿。
“...温小姐,你可以自然一点,不必...咳...轻松一点。”
用力过猛了,好尴尬。
温梦乔闹了个大红脸,休息片刻,和摄影师沟通要呈现出的拍摄效果。
拍摄的主题是阳光沙滩和爱人。
“您就想象您和男友在沙滩边晒太阳。”
难道我是母胎单身狗这件事也要告诉你?没有男朋友想象,温梦乔只能牺牲一下周雨时——
肖想男神是对男神的亵渎,但是肖想他最有用。
再次开机,温梦乔眼神如脱缰的野狗般的眼神总算被拴住了,转而变成了羞怯的、小心翼翼的。
那张短圆的小脸上泛起红晕,更衬得画出来的几粒小雀斑清晰可爱,她用手挡住阳光,冲着镜头露出个有点憨厚的笑容来——
好一个含苞待放的花季少女!
一点就通,摄影师对她赞不绝口。
姓赵的长发男人也很满意,顺便给她塞了许多新工作,鼓励她去参加明年的港姐选拔赛。
温梦乔客套地道了谢,借了楼里的电话联系周雨时。
周雨时不在,是他的合租室友接的电话,告诉温梦乔他此刻正在进行tvb台庆的彩排。温梦乔心头一紧。
她想起看过的一个采访。主持人问周雨时,时至今日有没有什么遗憾。
周雨时说,遗憾当年台庆排练时,自己被架子砸断了腿,休养了三个月,错过了一部后来大火的剧的演出机会。
后来代替自己出演那个角色的演员走红,而自己又从龙套跑起,浪费了很多时间。
联想到这具身体骗了周雨时不少钱,估计他那时候日子过得不会太爽利...
如果能阻止这场意外,他是不是能提前火遍香港?不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
心念一动,温梦乔便出发去了排练场。
她赶到排练场,看到周雨时正在台上排练,可见事故还没有发生,暗自松了口气。
那时的台庆为了博眼球经常让演员做一些专职外的高难度动作,此时他正双手紧紧抓住一根绳,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在半空中转着圈,围观的人一片欢呼。
这群人居然把她男神当猴耍?温梦乔又气又心酸,明白他错过的那个机会让他多吃了多少无用的苦头。
吃苦是最没用的,她男神的成功不是因为这些苦难,而是因为咬牙度过苦难的他自己。
如果能让他避免这些苦头,岂不皆大欢喜?
这边周雨时终于转满圈数,落地还没站稳,异象突生。
温梦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跑那么快,众人都没看清冲过去的那个身影是谁,周雨时已被推开。
他转头看到了一张苍白的俏脸。那一刻有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以致于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
“你为什么救我。你如果是没有骨折,有许多广告可以拍,说不定还有人投资你拍电影。”
温梦乔躺在病床上,又露出那种笑容。
周雨时突然想起,那天在广告公司,她对别人的笑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她只有嘴巴是笑着,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她那样笑起来很美,像杂志封面的女郎。
但她看自己时,嘴巴在笑,眼睛在笑,脸上每一处肌肉都在笑,所以显得憨了。
“我只是潜意识想要救人罢了,看到别人出状况第一反应当然是去救啦。”
才不是,周雨时心里想,看到别人出状况,别人的第一想法是看戏。
温梦乔怕他过意不去,赶紧劝慰道:
“如今找我的广告商不少,就算骨折了我还有牙膏、香水广告可以拍,你做演员骨折了却没有戏可以演。何况我这一骨折反倒可以顺理成章地推掉需穿得太清凉的广告。你不必觉得愧疚。”
她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周雨时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只道:
“医生说你须住院半个月,有不方便可以找我。”
温梦乔应下了,内心窃喜:天哪,这什么神仙待遇!
“那个...雨哥,我欠你的钱以后慢慢还。还有这次你帮我垫付的医药费和住院费...”
“先养好伤再说吧,本来这里躺的应该是我,医药费和住院费就算了。”周雨时习惯性皱眉。
温梦乔又叮嘱他排练时注意安全,只说自己妈妈和姐姐稍后就到,不便久留他。
周雨时本就是排练偷跑出来的,听说她有人看顾,没多呆,又回了排练场。
这具身体的姐姐同她之间情感淡薄,妈妈只当她是摇钱树。
她根本没有指望那对母女。这样说只是避免周雨时为自己付护工钱罢了,他心中愧疚,主动付了医药费和住院费,温梦乔不想让他再破费。
想到刚赚的广告费就要花费大部分请护工,温梦乔叹了口气,怀疑自己上辈子坏事做尽,这辈子才孤苦伶仃。
*
她住院时已是十二月中旬,圣诞节的气氛越来越浓厚,街道挂满了各色的灯,行人脸上都带着兴奋和憧憬。
周雨时来过两次,他最近终于得到了一个戏份较多的配角戏份,正忙得不亦乐乎,每次来都待不了太久。
眼见着自己的事业有了转机,他比从前健谈了一些,眉目间都染上了淡淡喜色。
温梦乔看出他的变化,知道自己替他挡了一灾,也由衷地感到高兴。
令温梦乔惊讶的是平安夜当晚赵平延来了,他将一篮苹果放到她床头时,温梦乔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我在医院有相熟的朋友,打听一下就知道你在哪间病房了。”
虽然温梦乔自己没有要在这行闯出一片天地的自觉。但挡不住其他人都觉得她就是为荧幕而生,未来必然大红大紫。
赵平延想要趁其他广告公司没有开始挖她之前,先同她打好关系。
赵平延手下的广告公司属于子承父业,他同时也继承了父亲的好眼光和深谋远虑。
“谢谢赵先生的关心。”她看着赵平延,笑里多了几分真诚。
虽然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但毕竟赵平延选择今天来冲淡了温梦乔的孤独感,她还是生出几分感激来。
赵平延和她谈好了两个不须露全身的广告,出院就能拍,又说明年有一部新类型电视剧要拍,就等她腿脚大好。
临走前,赵平延轻声说了句“Merry Christmas”。
出院那天周雨时开车来接她。
“哗,发达啦。”温梦乔故意夸张道。
“...开的同事的,我的钱全被你骗光了。”
周雨时一个白眼翻过来,温梦乔闭麦了。
车开到街道口,那街道逼仄,车没办法开进去。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司机也是在街道口等她的。
温梦乔朝周雨时道了别,再三表示自己开了工一定把钱双手奉上。
她转头刚进巷口,便听到熟悉的声音:
“还以为傍上什么厉害人物,翅膀硬了,半个月不回来。原来是小门小户的,开的还是日本车。”
只见温母穿个睡衣,一只脚翘到椅子上,叼着烟,抬抬眼皮看她一眼又低头看牌,手上的摸牌动作没停过。
温母最近欠太多赌债,不敢再去赌场,只得在巷口和邻居搓搓麻将过瘾。
她恰好撞见温梦乔从周雨时的车上下来,本来以为女儿半个月不回来是傍上了有钱人,谁知道她不长眼,委身于小门小户——
穷人区里的穷人,其实对有钱人缺乏一定的真实判断,只好用想象力填补其中的缺陷。温母早些年跟男人是过过好日子的,但香港发展日新月异,她眼中的香港富人早就不是彼时的香港富人。
他们中有些不成文的规定,比如看一个人是真的有钱还是虚张声势,就看他开的车,法拉利最好,其次是德国车,日本车为最末等。
如果温母知道周雨时的日本车甚至不是他自己的,可能会当场炸掉。
想到自己养这个女儿许多年,就是为了卖个好价钱,结果她随随便便就跟了个穷光蛋,不由出声讽刺道:
“真是眼皮子浅,当年我送你去赌场当发牌员,那里大老爷多,你死活不肯,宁愿做那没出息的赌|托,整天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骗人那么点点钱还哭丧个脸。活该你苦一辈子。”
温梦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不是原身,但胸腔中积起的怒火如此磅礴,那应该是原身被压榨被欺侮的十八年积攒下的。
她张嘴感受到了开口的艰涩,但她必须开口:
“我这腿上打了石膏你看不见吗,我半个月不归家你可曾想过关心我的去向?我住院半个月多亏朋友探望才没死在医院,朋友刚送我回来就巴不得让左邻右舍都觉得你女儿是个贱|货?”
温梦乔越说越顺畅,有眼泪流下来,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她顾不得擦:
“你常说,你生女儿,就是为了以后等你老了,有人养你。可是,我根本不想被你生下来,根本不想每天醒来就担心讨债的人冲进家里,不想每天都担心你会把我卖掉抵债。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你女儿,你不配做我妈妈。”
她说完,气儿顺了,刚刚那股委屈劲儿也烟消云散,她开始有点后怕——
难道这是今年新穿法?她身体里还住着原主的灵魂?那她偷偷捏原主胸的事岂不是被她看到了?
天,好丢脸。
小女儿性格软弱,平常温母没少当着别人面骂她,想不到半个月不见这傻女翅膀硬了,敢出言顶撞,温母当下气不过,站起来就要打她。
有人拦住了她扬在半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