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烦》吃了么

1、over

　　“欢迎！您可来了，有几件好物什等您赏看呢！”
　　我也不搭话，往这间小破店里走了一圈，指了指：“那是什么？”
　　他顺着眼一看，笑了：“哎哟！怎么说您独具慧眼呢，瞧这，一眼就相中了。”
　　“来来，您坐着，我给您端过来。”
　　他佝偻着背，却在抬手拿的一刻身子挺得笔直，拉长着手，踮着脚，眼神如狙似剑，刺的很。
　　我抿了口茶汤，垂着眼睛等着。
　　他不一会儿就端来了，一个不怎么漂亮的盘子——说是盘子，看起来更像一个破碗，四周高高隆起，灰褐色的边缘就有十几条裂缝，危险地立在洁白的碗底。碗底确实是漂亮的，洁白剔透，如玉如乳，一层一层扑在底部，混合均匀，展现出不俗的美丽。但与碗内的真正珍品比较来说，那洁白的碗底又算不上什么了。
　　我不满地冷哼一声：“这么漂亮的东西，放在这里还真是可惜了。”
　　他眼底满是赞同的样子，面上却纠结着：“这可不？只是我这里，却是找不到更好的盛品了……”
　　怕不是没有，而是用了精美的外表，里面的好东西也就藏不住了吧。
　　但这事也不归我管，也就随他去吧。在谁那里，于我而言不是一样呢？
　　想着也就不管了，凑近着碗边，闻了一口，不禁“咦”了一声。
　　“怎么样，这次与以往不同，是珍品中的珍品。”他洋洋得意地晃着脑袋。
　　我看也没看他，碗里的东西太过美味，只闻一口，就让我以往称赞的辞藻一句也说不出口，满脑满心回荡着“好香”俩字外，再也没有其他想法。
　　只不过……
　　“这回你也太胆大了。”我摸摸鼻子，“这等珍品，你控的住？”
　　那味道，除了香以外，还有一股并不陌生的，让所有人都能为之注目的味道。
　　而那种味道，往往伴随着野心。
　　他深有感触地叹了一声，总算是说出了今晚的目的：“所以这就是我找您来的原因了。”
　　这等品质，按理说我是直接答应都是完全可能的。
　　他看我一离远，又急急忙忙地把碗盖上盖子。我顺势看一眼碗盖，也看不太清，只隐隐约约认出几个字。
　　以前也有这些，大抵无非“父母”“未来”之类的字样，但这个似乎不同。
　　我难得起了些许好奇心，便也不忌讳，伸手就拿回了小碗，顺着黑漆漆的木盖子一瞅，顿时惊了一下。
　　只见几乎是纯黑色的盖子上印着“流言蜚语”和一个人名。
　　“这是……”
　　他还保持着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压着盖的模样，浑身透露着惊魂未定之感，但看起来又不太过害怕 。
　　我看着盖子，突然了解了。
　　“害怕流言蜚语的，不就那几种人嘛。”他这时候又看起来恭顺地很，一副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表情，“他是个同。”
　　他又一副鄙夷带着得意地说：“这盖子，他八百年都破不了。我知道里面有什么，那味道，普通人真是受不住，多少人要抢它，多少人爱它，但，嘿嘿，终究是在我手上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碗，似是惋惜的在盖子刻着的名字上轻轻划过。
　　我看着，只觉得那本就被盖子挡的严严实实，带着野心的味道似乎透过盖子，透过摸着碗的人类，直直地钻进我的鼻翼，直接入肺，勾得我整个人都战栗起来了。
　　我转头就做到了桌子边，眯着眼睛看着他：“那你觉得，我能帮你什么呢？”
　　他看着我，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吃了它。”
　　果然，同以往一样。他给我美食，我吃下去，并付给他相应的代价。完美的很，这种交易，我们持续了很久。
　　但这次不同。
　　这次肯定会不同，当然这决不是取决于它，比如它的味道带给我多大的愉悦度之类的，而是取决于我。
　　我的意向我的兴趣或者心情。
　　庆幸的是这一切在此刻都达到了顶峰，包括被额外勾起的好奇心。
　　简直令人深深地着迷。所以我毫不犹豫同意了他的交易——给他我微不足道的东西，获得所有人趋之若鹜的存在。
　　真香。我打开盖子，被浓浓掩藏的气味扑面而来，冲的人鼻头发痒，浑身火热。真香啊。
　　碗里装的并不是从前吃的所谓“珍品”——红的白的相间，一摊烂泥样被搅和在一起，隐隐还散发着一股即将腐烂的味道。这都是那个看起来恭顺的店主才愿意给我的东西，非得将食物磋磨到腐烂，才用它换取最后一点价值。
　　虽然我一直很想反驳一句“我这里不是垃圾场”，但每次还是无奈地接受了，谁让我就是这么宽容，愿意承担一切呢？
　　不过这次绝对不同，他把无法压制的珍品提前，提前很久卖给了我，虽然价钱是以往廉价商品无数倍，但它值得。
　　值得呢。
　　我凑近小碗，洁白的瓷底上摊着一层光滑的水团，水团上层是一片亮红，似乎还掺杂了阳光，金光闪闪，亮的出奇；水团下层是一层乳白，混在瓷碗底部，似乎与之沦为一体。
　　我克制住自己急切地想吃一口的心理，伸出舌头狠狠舔了口唇角，几乎是狰狞着，看着金闪闪的食物满满起立融合展开，变成一个人。
　　人类啊。
　　我叹了口气，纠结地最后看了眼食物——他正大跨着步子，握着碗盖，朝着东方走去。
　　也许明天那家店就关了。我无厘头地想，那下次要去哪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