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无痕》燕空蒙

6、射雕

　　勿里从此名唤即墨无痕，为的正是兑现当日之言。无痕母女承汪谷府众女眷热情款待，本想老人家过了大寿，就请汪谷大人想个办法送她们出城。谁知大单于下令，举国上下不准私离国境，违令者杀无赦。无痕等只好在汪谷府中住下。
　　这一日，无痕刚从老祖宗房里出来，只见汪谷擎苍一身戎装，英姿勃勃的向她走来“无痕，我要去打猎，你去不去？”
　　无痕喜道“我倒是很想去，可是我又不会骑马。”
　　“这有何难，我教你。”
　　“太好了，我早就想骑马，一定很好玩。”
　　“走吧，有我在保证你不出一个月就能纵马飞驰，咱们茫茫草原上的儿女怎能不会骑马。”
　　擎苍将无痕抱上马，二人同乘一马，无痕这时才仔细看到这座小城，城里街道繁华，茶楼酒肆布满整条街，商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擎苍，这座小城叫什么名字？还挺热闹的。”
　　“这里是渔阳城，看那城墙上的几个字。”
　　“我不识字的。”
　　“其实我也不认得，我看这些七扭八歪的东西也都差不多。”
　　无痕笑道“你堂堂的汪谷公子，怎么不识字，我看你府上，教书先生就好几个，整日摇头晃脑，倒是有趣的很。”
　　“那些老学究，整日‘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全没有半点男子气概，我一见到他们就头疼。”
　　“是是，谁也没有你有男子气概。”
　　“他们是读书太多，脑子都变得迂腐了，整日要我们背书，背不好不让吃饭，你说肚子饿得咕咕叫，谁还能背的出？”
　　“你说的都对。”无痕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
　　“其实读书也有读书的好处，只是我对吟诗作画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骑马打猎，在草原上策马奔驰。”
　　“那也是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娘亲说知文章，懂大意，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若是想学也容易，明儿个叫上努尔去听就是。”
　　无痕一笑未语。
　　出了城门，却是另一番景象，不多时就到了茫茫草原，天似穹庐，碧绿无垠，这是无痕从未见过的广阔天地。草原上几个少年正策马奔驰，无痕不由看得痴了。
　　“他们在比赛呢，想不想赢？”
　　无痕有些失神，还未反应过来，只听擎苍道“抓紧”，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马儿早已飞奔而去，无痕坐在马上，紧紧抓住擎苍的手臂，只见一个又一个少年被擎苍甩到身后，一声嘶鸣，那是擎苍的马儿发出的胜利的呼唤，无痕还自惊魂未定，擎苍把她抱下马，笑道“我只当你胆识过人，想不到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才不是害怕？”
　　“那是什么？瞧你的血色全无的脸，还不承认？怕就是怕，有什么难为情的，我第一次骑马，也很怕，马儿最是通人性，你越怕它，它越是不肯温顺，只有征服了它，它才肯听命于你。”
　　“擎苍你又赢了，这位姑娘是谁，怎么没见过？”
　　“她叫即墨无痕，刚刚到我家来的。”
　　擎苍一一介绍了他们的名字，可实在难记，就勉强记住且糜虚、须朴呼衍两个。
　　草原儿女一向豪爽，对无痕很是热情，这倒让无痕有些不好意思，但无痕心里暗想“何必扭扭捏捏，他们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对他们，他们把我当作朋友，我也把他们当作朋友。”
　　几个少年策马累了就取出马奶酒，坐在草地上豪饮，擎苍看到旁边的无痕，将酒递到她手里，无痕本不想喝，但又不好不喝，喝了一口，只觉呛得慌，咳嗽的小脸通红。
　　少年们笑道“一看就是第一次喝。”
　　擎苍笑道“感觉如何？”
　　“又酸又辣，味道极差。”
　　“哈哈……”擎苍大笑。
　　无痕本就是不服输的性子，拿起酒来强灌了几口。
　　“你这哪里是喝酒，简直是像喝毒药一般，不想喝就不要这样为难自己嘛。”
　　“听说你一个人对着几十个士兵毫无惧色，是不是真的？”须朴呼衍问道。
　　“你听谁说的？”无痕奇道。
　　“你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成了名人了，所有人都在传一个九岁小女孩打败几十个将士。”
　　无痕笑道“我可没出手。”
　　“你出手会不会赢？”
　　“不知道。”
　　这时只见碧蓝的天空中一只雄鹰盘旋，展翅翱翔、俯瞰草原、好不威风，擎苍站起道“看谁先把它射下来。”
　　少年们纷纷拿起弓箭，弯弓射雕，却只有擎苍不动，傲然挺立，无痕奇道“你为什么不动？”
　　且糜虚笑道“擎苍射雕向来百发百中，他若是此刻射雕，我们中就无人能射下这只了。”
　　无痕笑道“这么厉害？”
　　“你不信？”
　　“都说雄鹰难射，能弯弓射雕的都是英雄，你真的百发百中，却也是奇事。”
　　擎苍笑道“我可不能让你这丫头小瞧了我。”话音刚落，只见擎苍弓如满月，一箭射向雄鹰，刚刚还展翅翱翔的雄鹰，直直坠落。
　　无痕拍手道“好、好、好，我真是形容不出了，擎苍我真佩服你。”
　　擎苍笑道“让你佩服的还在后头呢。”
　　“还有什么？”
　　擎苍只是微笑不语。
　　草原的黄昏，有一种壮阔苍凉的美，成群的牛羊被牧人赶回了圈里，金黄的落日迟迟不肯落下地平线，彩霞满天，白云也都变成了红彤彤的，幻化成不同的形状，那些少年都已回家，此刻擎苍与无痕并肩坐在草原上，欣赏着落日美景。
　　擎苍依然大口的喝着酒，无痕虽然没有细数，大概已经喝了三四袋子，夕阳西下，无痕问道“我们还不回去吗？”
　　“不是说让你更加佩服我吗？一会儿可有好东西。”
　　无痕奇道“是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无痕从擎苍手中夺过酒，一口口喝起来，她此刻又渴又饿，反正有点儿东西到肚子里总是好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亮已经悄悄升起，照亮整个草原，草原上的月亮似乎也格外的亮格外的圆格外的美。
　　擎苍把无痕身边的酒拿起来惊道“没有了，你怎么喝这么多？”
　　无痕此刻已经晕乎乎的，借着月光也看得见她通红的脸庞，半睁半闭的眼睛，擎苍拍拍她的头，拍一下她睁一下眼又拍一下又微睁一下眼睛，那模样别提多好笑了。
　　只听扑通一声，无痕吃了一惊，擎苍道“别怕，猎物上钩了，跟我来。”
　　擎苍扶着踉踉跄跄的无痕，到了不远处，只见一个深坑内一只雪狼被困住了。
　　“我抓这只雪狼半个月了，今日终于抓住了，怎么样，这样大的雪狼没见过吧。”
　　无痕醉醺醺的说道“什么狼，这明明是我的狗，你们为什么都说它是狼呢，我的雪诺，谁也不能伤害我的雪诺。”说完就伏在擎苍肩头睡着了。
　　第二天，无痕只觉口干舌燥，睁开眼拎起茶壶，喝了几大杯的水才觉得舒畅了些。
　　“醒了，怎么喝那么多的酒，一个小孩子成什么样子，让人家笑话。”
　　无痕吐吐舌头道“娘，我昨天怎么回来的，雪诺呢，我不是做梦吧。”
　　“雪诺在房檐下趴着呢，昨天汪谷公子抱你回来的。”
　　无痕听说雪诺真的在这，一个箭步窜到了门外，搂住雪诺的脖子“雪诺，好雪诺，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那天我离开雪山的时候，你跑哪儿去了？”
　　雪诺乖巧的舔舔无痕的小手。
　　无痕看看太阳惊道“娘，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啦？”
　　“什么太阳从西边出来啦，那是夕阳，你睡了一天一夜，真让人担心。”
　　“娘，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喝那难喝的酒了。”
　　“饿了吧，我去给你盛粥。”
　　“你酒醒了？”擎苍站在垂花门外惊奇的问道。
　　“是你把雪诺带回来的，它竟肯听你的话？”
　　“依你昨天喝的量正常来说三天三夜都不会醒，你现在竟然一点儿醉意都无，你果然不同，看来我以后喝酒有对手了。”
　　擎苍哪里知道无痕的内功在当世已经少有人能与之匹敌，她现在未能发挥出自己的功力，一来是她不了解自己的内功修为，二来她年纪尚幼也不知道如何使用，其实她当日打了那企图轻薄她娘亲的人并没有死，只是昏了过去，此是后话。
　　“先别管我究竟能不能喝酒了，快告诉我你是怎样让雪诺乖乖和你到这来的。”
　　“也没什么，你是它的主人，我抱着你它自然就跟来了，很难理解吗？雪诺你主人是不是傻。”
　　雪诺将脸扭过去，显出很无奈的样子。
　　两人大笑，擎苍将无痕推着转了个圈儿，无痕道“我现在头不昏眼不花，绝对清醒，半点酒意也无。”
　　既然酒醒了，就快些洗漱，我们晚上可有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
　　“鹿肉，没吃过吧。”
　　“没吃过，很好吃吗？”
　　“一会儿吃了就知道啦，快去换衣服。”
　　“汪谷公子来啦。”
　　“伯母，以后叫我擎苍就行了。”
　　“你们又要出去？”
　　“一会儿去吃鹿肉。”
　　“无痕，喝了粥再去，鹿肉虽好吃，那东西却不易消化，你们也不要多吃。”
　　“知道啦，娘。”
　　草原上篝火闪耀着光芒，热闹非凡，不知是哪个少年唱着动人的歌曲，无痕与擎苍挤过人群，只见那少年却是且糜虚。
　　“且糜虚还会唱歌呢，真好听，不知唱的是什么，听不懂。”
　　“这是江南小调，用吴语唱的，据他说这是讲一个美丽的姑娘和一个少年相爱，最后那少年死于战争，而那姑娘不得不另嫁他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