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宇》守晚夏夜

12、相处（四）

　　似乎是毅然先醒的，他眯着眼确认了一下天宇还在怀里，但是因为上午没课不用早起，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然后就是天宇。

　　“我睡着了吗。”天宇视线还很模糊，只是感觉很暖和，手里抓着什么东西，还有有一阵阵的风吹在自己的额头上，伴着甜丝丝的味道。

　　模糊的视线里慢慢出现了毅然的白色汗衫，天宇有点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偷偷地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

　　“疼。”天宇这下彻底清醒了，但是满脑子只有，我是谁，我在哪，我不是睡在沙发上了吗，为什么现在会在这个人怀里。

　　原来刚才闻到的甜丝丝的味道是毅然身上发出来的，自己手里抓着的是毅然的白色汗衫，暖和是因为两个人抱在一起睡。

　　天宇浑身僵硬，动不了也不敢动，他不知道昨晚上自己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很害怕，害怕的脊背发凉，害怕的有些颤抖，好在毅然睡的很浅，昨晚一直提心吊胆的根本不敢睡的太熟，所以只要一点动静毅然马上就能醒来。

　　毅然睁开眼后，什么话也没说，两个人就在床上大眼瞪小眼，约摸着过了半分钟，毅然问天宇是不是不舒服，天宇摇摇头，又大约一分钟，天宇结结巴巴的开口：“太，太紧张，腿和胳膊都麻了……动不……了。”

　　毅然：“……”

　　楼下诊所里。

　　“等下，让我梳理下，你晚上听到外面有动静，结果是你那舍友在梦游，然后你就傻不拉几的玩起了角色扮演，最后还抱着你们家的‘宝宝’睡觉？？”系余一边偷笑一遍说。

　　“朋友，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这语气明显是幸灾乐祸。

　　“去去去，谁跟你说这个了，我是来问你，为什么他会梦游。”毅然白了一眼系余，有些恼火。

　　“很正常，梦游也是睡眠障碍的一种表现形式，一般来说梦游发生在睡眠的第3～4期深睡阶段，但是其实他并没有在做梦，处于深睡阶段的人是不会做梦的。”系余一边看杂志一边漫不经心的解释。

　　“弗洛伊德认为梦游是一种潜意识压抑的情绪在适当的时机发作的表现，普通人都会因为情绪压抑而造成睡眠障碍，更别说你那个室友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更别提他。”

　　系余合上杂志“我看你也不傻吧，你都和他住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毅然沉默。

　　“从你那天让我去包扎伤口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手腕上有很多伤疤，而且不出意外应该
　　全是他自己弄的。”

　　毅然有些惊讶，他从搬来到现在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那样密度的划痕，只可能是人为的，从我到这个诊所工作已经大半年了这附近的人基本都来拿过药，唯独你那个室友我从来没见过他出过门，那天还是我第一次知道楼上还有这个人。”

　　“虽然当时只是我的猜测，但是今天你让我更加的确定，他患有抑郁症。”

　　“我不希望你和他走太近是因为你不知道抑郁症患者的自杀几率有多高，这种人会有严重的妄想倾向，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任何事情，但是你说错一句话都有极大的风险会让他走上极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可能很难接受，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你还是搬出去住，这对谁都好。”

　　系余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当然这是你的事情，我管不着。”

　　毅然面无表情，站在过道里许久，最后除了一句道谢外，毅然什么也没说，就出了诊所的门。

　　系余看着毅然的背影，难免有些担忧。

　　从系余第一眼看到毅然那个室友的时候就发现了。天宇和那个人很像，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就目前来说，只能希望毅然别又一次把自己给陷进去。

　　毅然出了诊所就直接去了学校，一个下午听课听得都心不在焉的。

　　“毅然，毅然？”旁边的顾颜叶打断了毅然的思绪。

　　“嗯？”毅然转过头来。

　　“我叫你几遍了，你都没反应。”顾颜叶佯怒的说。

　　“抱歉，我刚才走神了，有什么事。”毅然叹口气闭上眼揉了下太阳穴。

　　“怎么，昨晚没睡好？”顾颜叶发现毅然一个下午浑身散发着疲倦感，和平常精神头十足的毅然全然不同。

　　顾颜叶哪里知道，他岂止是没睡好，是根本就没怎么睡，旁边有个梦游的人哪里敢睡觉啊。

　　“嗯，没事，放学后我回去补一下觉就好。”毅然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我是想问，放学后有安排吗，之前你喝醉了我找了你一个晚上说好的请我吃饭……”顾颜叶一提这件事就来气。毅然这家伙平常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但是一旦喝醉就立马变成闯祸精。上次还到走到湖边一脚踢翻钓鱼老大爷的桶，把人家夜钓的鱼全部放跑了，说什么鱼太可怜了，害顾颜叶一个劲的道歉。不过所幸这位闯祸精没把自己在湖里放生了，要不大晚上的都不知道上哪里捞他。

　　“不好意思，可能不行，我一会放学要去商场买点东西，而且说好了和室友一起吃饭的。”

　　“喜新厌旧，重色轻友”顾颜叶白了一眼毅然，“那行吧，正好我也要去商场，一起去吧。”

　　一出了教室门，就和毅然原来的舍友们撞个正着，两队人之间弥漫着火药味。

　　“呦呦呦，这不是毅然吗，好久没见到你了，怎么，怂了？不敢出来见见你以前的舍友？”对方一脸欠打的表情。

　　“跟你，没什么好讲的。”毅然冷着脸回应。

　　“哼，你也就嘴硬功夫厉害，是不是全天下的同性恋都和你一个样的驴脾气啊。”对方开始人身攻击，一听到同性恋这几个字周围的人也都聚过来看热闹。

　　“这个人是同性恋吗，长得好帅，可惜是个弯的，要不我绝对追他。”

　　“同性恋，真是看着就恶心，就不该在这种人身上浪费国家的教育资源。”

　　“你也不能这么说吧，他们又没做错什么，喜欢同性又不犯法，你这么说太过分了。”

　　（喧杂声）

　　毅然知道对方是故意把事情闹大让自己难堪，索性就直接头也不回的往大门口走，挑事的人想拦住毅然，被毅然一个威吓的眼神吓退了。在宿舍里他们见识过，毅然一个人打三个，还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他们三个全按在地上。他力气大的要命，一旦被抓到只有被挨打的份。今天是公共场合，料到他不能随便动手，本想着好好嘲讽一顿，结果毅然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转身就走，气的他直跺脚。

　　毅然从出了学校门口到商场一路都黑着脸，顾颜叶也不敢和他说话，其实关于同性恋的事情他问过毅然，被毅然否认了，毅然说自己是直的，只是不知道毅然经历过什么，他对同性恋这个词很敏感，他也是因为舍友在宿舍里讨论诋毁同性恋的话题和他们翻脸的。

　　两个人一路一句话也没说，毅然在商场里挑了一套塑料的餐具就走了，顾颜叶知道毅然心情不太好，两个人出了商场就分开了，也没再多说什么。

　　回到旧楼，天已经蒙上了些许夜色。

　　毅然刚进楼道，天宇在五楼就听出了毅然的脚步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已经很晚了，本来今天网游有活动，结果早上毅然走后自己也没心情玩网游了，满脑子全是在想昨晚的事情，趴在餐桌上想了一个下午，也没点头绪，他不记得，一点印象也没有，天宇要是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估计他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毅然一进门就听到了厨房里做饭的声音，调整了下心情，他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一张臭脸，既然自己心情不好，何必给不相关的人脸色看，既破坏了别人的好心情，自己也没什么好处。毅然把餐具在厨房拆开，放在水龙头上清洗，两个人因为昨晚的事，难免有些尴尬，谁也没主动搭话，等菜全部上桌以后，两个人还像昨天一样，大快朵颐。

　　其实毅然心情不好，天宇看出来了，虽然刚才毅然吃饭的时候和昨天一样狼吞虎咽，但是今天却让天宇感觉到一股怒气，他在发泄，天宇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揪心，他怀疑是自己昨晚上做了什么让毅然不高兴的事，可是自己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天宇，你……”

　　“嗯？”

　　“不……没什么……”毅然最后还是决定瞒着天宇，毅然知道天宇很难受，但他却依然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即便他和毅然素不相识但依然极力在毅然面前改变自己，他在努力，毅然不想让他的努力白费，他不能为天宇做什么，也没有资格为他做什么，也许保持沉默就是毅然最该做的事了。

　　酒足饭饱后，毅然在客厅整理资料，天宇则是在旁边抱着玩偶偷瞄。

　　“很好奇吗？”

　　天宇知道自己偷看被发现了，红着脸点点头。

　　“就是些学校社团活动的安排表，今天轮到我做了……”

　　“……”

　　“天宇，你和别人吵过架吗……”

　　天宇想要摇头，但是思索了一会，又点了下头。

　　毅然回过头来朝天宇笑了下。

　　“我啊，在没搬到这里之前都是在学校宿舍住的，虽然我平常很少和舍友往来，但有的时候也难免会有些小摩擦。”

　　天宇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着，也不出声。

　　“有天我听到他们在宿舍里讨论同性恋的事情，一开始没在意。”

　　毅然说到一半好像看到天宇眉头皱了下，就问天宇是不是不舒服，天宇摇摇头，说没事。

　　“结果他们越说越过分，到最后从单纯的讨论变成侮辱、谩骂，我没忍住，和他们顶了几句嘴，结果最后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天宇回应了一句。

　　“嗯，当然，没什么人受严重的伤，顶多就是擦破皮，也没有把事情闹大，校方也不知道这件事。”

　　“从那之后我就搬出来住了。”

　　毅然看天宇不说话，连忙解释：“你放心，我只是看不惯他们，我的性取向很正常，你不用害怕。”

　　“嗯，我知道，没关系，就算是你喜欢同性，我也不会害怕，喜欢同性没有什么错。”天宇很平静，但说话却让人听起来有些心酸，天宇自己也不清楚，这话到底是说给毅然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居然有些刺耳。

　　天宇样子突然和毅然脑袋里的另外一个身影叠在了一起，毅然心里猛地颤了一下。

　　天宇沉默了一会，小声地说：“我……以前和兴肖吵过架，那个时候兴肖因为工作的事，一直连着通宵好几天，他很累，工作上的事搞的他心情也很差，我都知道，那个时候我得了流感，就算是再累兴肖也还是坚持每天抽空回家照顾我。”对于生病的事天宇有些不坚定的撒了个小慌，他不希望毅然知道自己抑郁症的事。

　　“那天他回家，发现我没按时吃药，他发了好大的脾气狠狠的训了我一顿，然后他走了……”

　　天宇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鼻子有些酸，虽然是以前的往事，但是回忆起来还是有些难受。

　　“他好几天都没有回来，我很害怕，害怕他就这么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天宇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眶已经有点红了。

　　“不过最后他还是回来了，他那个时候压力太大了，他需要发泄，我理解他，只是，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人真的很难受很难受……”

　　天宇闭上眼，呼了一口气，其实当时，自己很想出门去找兴肖，但是自己太懦弱了，连出门都不敢，那个时候天宇很后悔，他后悔没有听兴肖的话暗示吃药，也很怨恨自己的软弱，一种复杂的情感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直到今天那个时候的事情还是很清晰地印在天宇的脑海里。

　　毅然明白天宇为什么晚上会梦游，会把自己当成兴肖，会翻箱倒柜的找药了。

　　许久，毅然开口：“那个，今晚，我能睡在你房间吗，还有……有没有……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