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我们青春的从前》蚊子的江湖

9、尝试（上）

　　大一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小苔从家里拿了一架傻瓜相机，一个宿舍兴奋了好几天，一致决定留个影纪念半年的大学生涯。于是在一个冬日的下午，五个女孩挤在宿舍一平方多点的阳台上，眉飞色舞的摆着各种造型。几个小时后，一个宿舍看着洗出来的照片笑的前仰后俯。老费指着照片上冲自己抛飞吻的七月大笑：“七月，这半年了我才知道你对我一往情深啊！”小苔揉着肚子已是直不起身：“罢了罢了，老费，你把七月收了当大老婆吧，我们417没意见！”“那蚊子怎么办？你乐意当小的不？”老费摸了一把蚊子的脸，贼笑着问。“你想得美！”蚊子笑趴在床上甩手一个枕头丢了过去：“一点儿正经样儿都没有，看你以后怎么嫁的出去！”顿时屋子里又是一阵打闹。
　　钱钟书说过，有年轻女人的地方就有笑声，这话一点不假，以至十年后七月搬家翻出这张合影时，记忆深处的那种快乐还是这么真切。

　　寒假过来后，七月的大学生活照样儿波澜不惊，套句俗话，她不在宿舍，就在画室，不在画室，就在去画室的路上，不在去画室的路上，就在回宿舍的路上。似乎一切依旧。
　　那天七月从画室回来，居然发现席佳在宿舍。一般这个时候席佳总是会去图书馆，七月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席佳，问道：“你今天怎么没去图书馆？”
　　“那个地方没必要天天去吧，看书宿舍也好看的。”
　　七月被这么一堵，挑挑眉毛也无话可说。
　　“七月，你晚上有事吗？”席佳忽然回头问她。
　　“没事，怎么了？”
　　“我这边有两张晚上七点的戏票，是北京曲剧团演的《茶馆》，在开明戏院，你如果没事就一起去看吧。”
　　“真的？！”七月一下子兴奋起来：“太好了！我可喜欢这戏了！老想看却看不着，今天可逮住机会了！席佳，你哪弄来的票啊？”
　　席佳笑了笑，说道：“左坚给的，就给了两张。”
　　七月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她怔了怔，有些迟疑：“那，那蚊子。。。。。。”话还没说完，席佳就打断了她的迟疑：“就我们两个去看，机会难得啊。”

　　于是，晚上七点，七月准时坐在了开明戏院的位置上。
　　在五分钟前，左坚看见七月出现时，眼里明显流露的失望让七月有些忐忑，她隐约知道左坚在期望的是谁。七月低着头，心里别扭地好像做了一件不光彩的事情。这时，一双黑色的阿迪篮球鞋出现在七月眼前，她唬的抬头，发现裔双手插在裤兜里，皱着眉瞅了眼七月，然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左坚。左坚冲他点了点头，裔这才坐了下来，挨着七月的位置。
　　也就转瞬，整个戏院跟着熄了灯，仅留舞台上大红幕布闪烁着的那盏追光。
　　一下子，七月的脸像火燎一样绯红。
　　她的心脏前所未有的跳动强烈，扑通扑通似乎不按住胸口那颗小心肝就要蹦出来。这种距离，这种场合，这种灯光，七月莫名的想到刚上初中时，那时的自己还幼稚的认为两个人看场电影，拉个小手，就会有孩子了。现在？七月偷瞄着裔，那个她笔下描摹的俊美侧脸再一次出现在眼前，如此真实，真实的让七月浮想联翩。
　　台上的一阵嘈杂把七月拉回了现实，她看向舞台上的浮生万象，渐渐，竟也忘了左右，戏里不知身是客了。
　　当最后那一抛白钱漫天洒下，悲怆的人声没进苍凉的音乐中时，七月已是控制不住的呜咽了。她开始翻起随身带的小包，悲哀的发现竟然没带纸帕。七月用手背楷着眼泪，却是越来越多，她有些无措，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淡淡的薄荷香飘来，裔伸手将一包纸帕递了过来。七月无比感激的拿过纸帕，一边擤着鼻涕一边抽噎道：“谢。。。谢谢。”
　　十五分钟后，七月她们四人坐在了回学校的公车上。
　　七月抓住拉环，身子随公车的颠簸而摇晃。她看看右边，席佳低头笑着正和左坚小声说话，左坚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她又看看左边，裔漠然地看着车窗外，手里夹的烟蒂在暗黑中忽明忽眛。七月张张嘴，很想和裔说点什么，可吐出的除了空气还是空气。等她们到站下车后，席佳和左坚也不说话了，四个人就这样前前后后的走着，只听到鞋底叩地的响声。终于，在临近学校大门的十字路口，这种沉默终于被打破，左坚回身冲席佳和七月说道：“行了，我们回去了，改天见吧。”
　　“还没到宿舍区那，你们现在去哪儿？”七月忽的抬头疑惑地看着左坚。
　　左坚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笑道：“我们这学期搬出来住了，学校住不方便。”
　　“学校怎么不方便啊？”七月瞪大了眼睛，声音陡的变高了。
　　左坚看着七月，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下嗓子，说道：“我们住的是2号楼，是最老旧的那幢，电路都老化了，经常跳闸，我和裔都需要用电脑。。。。。。”左坚还没说完，身旁的裔突然伸手一把拽过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走不走？”左坚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裔已经自顾自的走开了。
　　“诶，你小子干嘛，等等我啊！”左坚抱歉地看了看七月她们，转身追了过去。
　　七月此时的眉头拧的像根麻花，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与裔的相遇都会如此不欢而散。她盯着没入黑暗中的身影，没好气的说：“什么人嘛，本来想好好谢谢他的，现在，算了。”
　　“谢他什么？”席佳看了一眼七月，笑着问。
　　七月一怔，想到先前自己的窘态，脸微红，摆摆手说：“没什么，我们走吧。”

　　那天熄灯后，七月在被窝里打着手电又开始她的日记。当她合上日记本时，忽然想，当时裔递纸帕过来为什么不摸一下他的手呢？但是立马七月就被自己这个奇怪的念头吓到，她摇摇头，暗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才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