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遭归家》卿卿一笑

109、番外-那对神仙眷侣

　　这一日，北疆的天也是晴空万里。

　　绿洲中心有一条老街，街两旁陆陆续续建起带院子的两进民房。民房内，姚成树早起打了套拳法，越练越纯熟，他对自己潇洒的拳意非常满意。萧文仲溜溜达达从跟前走过，随口道，“师父，练了一年多才练成这样，何不早日放弃呢。”然后蹲到一边侍弄他的宝贝药草。

　　这嘴欠的孩子一年前跟着督事院编史的队伍绕了大半个乾国，晒得黑炭似地回了家。回来之后也不消停，整天缠着萧成玉问些陈年旧事。白日缠，夜晚缠，烦得姚成树最近疯狂地想要把这小子丢出去，可惜目前还没想到好主意。

　　萧成玉拿了册书在院中扶手椅上坐下，文仲果然屁颠屁颠地凑过去，“伯父，李主薄要编一本先帝朝‘神仙眷侣’的册子，让我回来问问当年家里祖爷和长公主是如何一对恩爱夫妻。”

　　姚成树啪地抽了一下萧文仲的后脑勺，“你不觉得你的年纪还不到问这种事的时候吗。”

　　萧文仲躲开姚成树的魔爪，躲到另一边道，“李主薄说了，我们编书的不考虑自身，一切以现实为主。师父这想法越来越狭隘。伯父，您说呢？”

　　萧成玉笑道，“要是哪天你们俩意见统一，我真要怀疑我是在做梦。”他放下手中书册，慢声道，“外界对长公主和五爷爷多番揣测，其实严格来说，他二人也并非世人所说的神仙眷侣。”

　　姚成树对当年的那些老人也是有些好奇在的，只是先人已逝，许多事都被时光吞没寻不见当年的踪迹。见大哥来了兴致，姚成树不由在他身旁坐下，问道，“他二人并不恩爱？”

　　竟是以讹传讹吗？

　　“我幼时听小叔讲过五爷的旧事。”萧成玉说起‘小叔’，唇边挂一抹淡淡笑意，似乎记忆中那是很有趣的往事，一直印刻在他心里。“小叔说，五爷当年总是抱怨长公主始乱终弃，玩弄他于鼓掌之间，深深伤害了他纯情的心灵。”

　　萧成玉道，“五爷当年追求长公主也是用尽力气，为这险些叛出家族，一度和我祖父水火不容。后来更是要入赘公主府，费尽心思才和长公主结合。他二人多年前就相识，听小叔说，先帝未即位前长公主和先帝较劲，当时为了拉拢五爷，二人纷纷给出条件让五爷自己选入哪边阵营。后来，先帝落败。”

　　姚成树道，“长公主给的什么好处，竟连先帝都比不过？”

　　“长公主说，她可以给五爷生个孩子，问先帝能不能。”

　　姚成树挠了挠脸，“呃。”

　　萧成玉道，“二人成婚后，五爷就惦记着那个孩子。先帝初年，诸事忙乱，长公主忙于政事。等了好几年，夫妻俩还是聚少离多，五爷就把自己送上门让长公主履约，后来长公主真的怀了五爷的孩子。当时俩人如胶似漆，神仙眷侣就是那时候传出去的。直到孩子出生前，五爷心里还美滋滋，为了给那孩子入族谱低声下气和我祖父和好，用我祖父的话说，头一回见五爷这么低头，他还感慨五爷不愧是要当爹了，比以前稳重太多。”

　　姚成树算了时间，就知道那孩子应该就是萧雲茜。可是听大哥的话音，似乎中间还有许多波折，“然后呢？”

　　“女儿出生后，五爷逢人就显摆，名字起了一箩筐。我祖父就等着他夫妻俩定一个名字就写进族谱里。你们也知道萧家多少代阳盛阴衰，几代都没有一个姑娘，我祖父也是比较高兴翘首以盼。谁知道先帝某一天说漏了嘴，让五爷知道他女儿姓了赵，连公主的封号都定好了。当晚五爷和长公主就大吵了一架，然后五爷就收拾了女儿的尿片背着孩子回了府。当时气得扬言要和离，这事都惊动了先帝和我祖父。”

　　姚成树毕竟也姓赵，忍不住就站了队，道，“既然是入赘，姓赵也没什么问题。五爷生这么大气。”

　　“那会儿京中盛传他怕老婆，若是平常人也没什么，可是五爷那人半生戎马，他是真正和各地统帅全都打过交道，那些部下心里服他，就是喜欢拿怕公主的事挤兑他，时间久了，他也有压力。还有个缘由，听小叔说，五爷那段时间在府里喝闷酒，醉了就嘀咕，说长公主答应得好好的，说好孩子跟他姓。下了床就不认账。就为了这，先帝亲自去府里劝他。五爷就更气，说他俩一个当哥哥的一个当夫君的，被这么个小女子拿捏得连个‘不’字都不敢说，窝囊。先帝就说你迟早要服软，早点比晚点好。五爷就讲，女儿的姓和名这事他绝不妥协。”

　　姚成树心道，这也是个强人。现在看来，五爷应该是成功了。“长公主不会轻易答应，五爷做了什么？”

　　萧成玉摇头笑道，“五爷下令招乾国三十多路兵马统帅来京。”

　　姚成树心中一跳，即使是现在也可以想象到当时招兵马入京的紧张气氛，基本等同于公然造反。

　　“先帝吓得当日早饭都没吃，据说长公主眉毛都没动一下，她说五爷不会，再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萧成玉笑道，“事实证明也是如此。五爷在城外的宴宾楼招待三十多个统帅，吃好喝好登上城楼控诉长公主欺负他，要长公主出来许诺女儿跟他姓，名由他来起，要是不答应，就不下来。那群统帅们也是闲得没事，排成一排摇旗助威。”

　　“闹成这样，长公主还不露面？”姚成树问。连萧文仲都听傻了，瞪大了眼睛如同听戏本。

　　萧成玉道，“露面了。她不出现之前，无论谁来劝五爷都咬死了不松口。她一露面，喊着五爷的名字让他滚下来，五爷当时气就软了，要不是统帅们怕丢面子拉住五爷，五爷当场就要下去。”

　　姚成树捂脸，这难道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太卑微，太辛酸了，忍不住为他鞠一把同情泪。

　　“统帅们就说孩子应该姓萧，让长公主通融一下，大不了下一个再姓赵。毕竟五爷都说二人私下里说好的。长公主说不记得答应过。五爷骑虎难下，他提和离，长公主答应。眼看要闹僵，五爷就跟公主说做个交易。众人都以为他想到什么好主意，他说如果长公主答应孩子姓萧，他为了女儿可以牺牲一下，改姓赵。”

　　噗，绝了。

　　萧成玉笑道，“我祖父当时就被气得晕过去。长公主被五爷逗得笑起来，俩人重新如胶似漆，雲茜也如愿姓了萧。就是后来我祖父气得拿不起来笔，好久才把雲茜的名字写到族谱上。”

　　故事说完了。

　　萧文仲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也许是为了转述给李主薄，小孩子问道，“五爷对公主是情深似海。长公主似乎不够爱五爷？”

　　姚成树看了一眼萧成玉，道，“我就说他这么小是不会懂的。”

　　萧成玉回望，“这么说你懂？那你这个当师父的解答一下。”

　　姚成树心想，依长公主那时的权势地位，她不需要为任何人妥协。若是不喜欢怎么肯十月怀胎给五爷生个孩子。五爷招统帅入京，连先帝都胆寒，她那么笃定，还不是因为二人彼此相信。这种感情谁敢说不是爱呢。

　　“我解答不了，我顶多做个五爷那种痴人。”他看向萧成玉，笑道，“大哥觉得长公主对五爷的感情是爱吗？”

　　萧成玉眼神一颤，他看过来，二人隔着一旁茫然的萧文仲对望。

　　时间有些久，连姚成树也觉察到尴尬，正要打个哈哈换个话题，见萧成玉缓慢地点了下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