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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狭路相逢 ...


  •   镇边侯府

      姚成树走后不到一刻钟,兵部尚书周免又一次前来拜访,明摆着是掐着时间点来的。

      “成玉,即便你坚持不接受禁军统领一职,此时风雨飘摇,也由不得你。”周免把一张任免书和禁军总指挥的腰牌丢在萧成玉面前。

      萧成玉扫一眼,那任免书上所写确是自己的名字。他不由有几分不快,“我说过我不会去。”

      “你到底为什么?北疆军你不接,算是你顾念老梁将军马革裹尸不和他的独子抢位子。禁军你怎么就不能接下,论资历论本事,整个天京城还有比你更合适的吗。”周免道。

      萧成玉喝茶。

      “到底为什么?”周免抬高了声音,显得焦头烂额。

      萧成玉道,“我答应过不与他为敌。”‘他’当然指的是姚成树,也是众人眼中那个毁誉参半搅得天京城不安的北亲王赵璨。

      “若是他执意登基为帝呢?”

      萧成玉道,“他不会。”

      “若是他血洗朝堂呢?”

      萧成玉依然道,“他不会。”

      “你就这么信他?满朝都在害怕。他行事太偏,谁敢保证他执政后不会再酿血案,你能吗?”周免殷切的目光望着,“就当为我们这些老朋友想想,你萧家可是大乾的顶梁柱啊,一念之差江山偷换,成玉,你必须接下这个担子。你就去看着,行不行?若是他真不这么做,那自然万事大吉。若是他做了,你莫忘将我尸骨葬回我老家。”

      萧成玉叹道,“何至于此。”

      萧成玉隐隐觉察到外界认为的北亲王和自家府中这个蔫蔫的姚成树有着极致的差别。姚成树是温驯的,带点儿未褪尽的孩子气,偶尔还会故意和文仲演几场滑稽戏逗乐。这个形象过于鲜活,以至于萧成玉会时常忘记树儿不再是过去的树儿。无论是外面的轩然大波还是众人有意无意在他面前透露的只言片语,都足够让他觉察到赵璨的偏执和疯狂。

      “他对你做了什么?”萧成玉问。

      周免打了个寒颤,支支吾吾不肯讲。

      萧成玉道,“那我还是那句我信他,你请回吧。”

      “侯爷,我老周正正经经娶妻生子过了半辈子,扪心自问对你没有一丁点私情,不知怎的就被北亲王误会了,那个一身黑的家伙鬼祟地把我从衙门绑走丢进了那种店,一堆年轻小伙子冲上来又是抱又是啃,要不是我认怂,我的清白可都交代进去了。就这,那个叫程什么的,还每晚来我府上一夜游,他轻功又好,神出鬼没的,吓得我府上到处传闹鬼,这些日子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萧成玉若不是对周免有些了解,知道他不至于编出这种谎话,简直不敢相信姚成树会做出这种事。他心想,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还有什么一并说。”

      周免敞开了话头,“督事院季伯安去礼部接东宫殿下,实际根本没接到人。礼部尚书软骨头一个,早将殿下卖给了赵璨,如今真相大白又有何用,殿下怕是连命都没了。他可有和你提及此事?”

      没有!

      “还有什么?”萧成玉问。

      “皇宫刺杀案督事院受民之托查清真相,只因涉及赵璨,所有案宗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季伯安明言此案幕后甚至牵连着先帝朝元明太子死亡一事,都已查清的真相却被拦下。赵璨想维护的还能有谁,他知道一旦公布对他不利。如此种种还看不出这对父子是沆瀣一气?他赵璨明晃晃登基之心昭然若揭。成玉啊,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

      似真似假,真假难辨。

      萧成玉想到姚成树跪在面前言之凿凿那个皇位他不稀罕。那般姿态到底是作态还是内心剖白,萧成玉有一瞬恍惚,似乎坚信的东西漏洞百出,信任摇摇欲坠。

      周免趁热打铁,“禁军是最后的防线。只要赵璨的私兵进不去皇宫,皇位花落谁家尚是未知。侯爷,望您以国事为重,守好这道防线。周免斗胆代满朝文武求侯爷您助吾等一臂之力。”

      ——————

      大朝会

      从皇帝赵质端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开始,殿内殿外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姚成树立在王座的左侧,和惊惶难言的重臣脸对脸。他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仿若两小儿玩家家酒,你方唱罢我登场,最后才发现老狮子稳如泰山,把底下人的拉帮结派全看透了。此时他们就是那种被看透后的惶恐。

      赵质道,“这就是朕遗落在外的嫡长子赵璨。”

      众臣惶然拜道,“北亲王千岁。”

      “不必千岁,万岁也可。朕病入膏肓,拖着病骨召开大朝会无非为一件事——朕要将皇位让于我璨儿,诸君可要善加辅佐。”

      话音刚落,霍怀一脸病容率先出列,“圣上三思。”

      霍怀与东宫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满朝皆知。他出列无非是最后为东宫再努力一把,姚成树等着他说出意图,谁料赵质却并不打算让霍怀开口。

      赵质道,“要朕三思,怀之提醒了朕哪。”他朝姚成树招招手,姚成树一时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朝他那里走了两步,摆出侧耳倾听的样子。

      视线里忽察觉到赵质的动作,姚成树闪身欲躲,啪地一声耳光印在脸上清脆响亮,到底没有躲掉。热辣辣的感觉随之而来,姚成树内心恼怒,只听赵质道,“这一巴掌是打你识人不明,被奸邪之辈愚弄以致败坏名声遭人质疑。”

      姚成树心道不好,果然听赵质说道,“督事院掌事季伯安何在?”

      季伯安出列叩拜。

      赵质问,“听说你在查陈年旧案,说给朕听听,你都查出来什么。”

      姚成树敏锐地闻到杀伐之气,他再一次感慨自己和这位圣上内在的相似。“伯安,你退下。”时辰未到,此时不是挑明的时候。

      季伯安朝姚成树一笑,这个笑容让姚成树心中一突,看见季伯安昂首傲然道,“全部。”他说,“从先帝元明太子旧案至前不久所谓东宫策划刺杀案,全部的真相。”

      针尖对麦芒,不要命了。

      赵质道,“亲贤臣远小人,先贤智慧不可不听。朕这边也查出些证据证明你督事院欺瞒我璨儿残害忠臣良将。云予,你来说。”

      云予在东宫刺杀案中被季伯安指认为幕后黑手之一,即便云家现放着一位贵妃,即便他的顶头上司还是这位贵妃的亲生儿子,也不妨碍督事院还是把涉案的云家长子长孙请走盘问,至今没放出来。季伯安和云予可谓是结下死仇。

      云予连话都懒得说,把手中一份文卷甩到地上,直接了当给季伯安定了罪,“为江山社稷着想,清储君身侧小人,义不容辞。”说着,直接喊,“来啊,砍杀季伯安。”

      禁军如同早做好了准备,瞬间堵住了大殿的出口。黑压压极有威慑力。

      “不如先把我砍了干净”,姚成树站到季伯安前面,拦住他半边身体,道,“来,先砍我再砍他。”

      话音刚落,紧闭的外门轰然而开。

      身着乱七八糟多色衣裳的乱军冲了进来,和禁军当面对峙。

      “是收编的土匪。”云予眼光老辣,一语中的。

      赵质道,“朕真是被自己儿子玩弄于鼓掌之间,不服老不行啊。巧了,以防万一朕也请了个人来镇守皇宫。镇边侯,出来一叙。”

      ————

      姚成树看见了萧成玉。

      隔着三道敞开的红漆大门,姚成树在门内阴影笼罩的最深处,萧成玉立在阳光炙热的最外边。在这个紧要关头带领禁军守卫最后一道关卡的竟然是大哥,这让姚成树的心如坠冰窟。

      兵部尚书周免拎着宽大的朝服袍袖奔上前,“侯爷,你可来了。”走至十步外被一个禁军服饰的高大士兵拦下。周免喊,“让我过去,瞎了眼不知道我是谁吗。”

      高大士兵不为所动,萧成玉道,“让他过来。”话音刚落,士兵一个闪身躲过愤怒的周免,放人通行。仅仅一个小插曲也让姚成树看出镇边侯府在军中的威望远胜十个尚书,禁军这些人对萧成玉言听计从。

      周免奔至萧成玉跟前,指着围拢而来的前‘土匪’们,“拦下他们,这些人要造反。”

      程翰恰巧就跑在这群前‘土匪’的最前边,和萧成玉迎面打了个招呼,“嗨。”

      姚成树忽然就觉得特别想笑,紧张也好,失望也好,就在这一个字中消散地无影无踪。他心想,若论疯,这满朝文武加一块也比不上我加上程翰两个人。何惧之有?

      周免跳起来,指着程翰大吼,“叛臣!贼子!”

      程翰嗖地掠过去做了一个连贯的掐和拔的动作,周免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站着。程翰的手挨近周免时半空被人用剑柄挑开了,三招过,程翰‘哼’一声,朝拦着他的萧成玉大声问道,“你到底哪边的?”

      萧成玉不答,和程翰斗了几招。这几下不像平日里偶然的切磋,以姚成树在功夫上的浅薄眼力也看出带了几分杀气。姚成树第一反应是大哥动了真怒。程翰拳脚打不过率先动了兵刃,他划破了萧成玉的衣服下摆,随后萧成玉手上的剑微露剑锋,程翰退了几步,左腕处的伤口往下渗血。

      打斗进行地极快,对殿内人来说不过几息的功夫。皇帝赵质虚扶着王座扶手,对姚成树道,“你求朕,朕饶季伯安一命。”

      姚成树心想,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吗。督事院是你多年来心腹大患,季伯安不过是你的第一刀。我让你饶你就饶,我还没那么大面子。姚成树说,“看来周免才是你埋在东宫的一枚棋。我还以为他是为赵嬴出头,没想到他还真是个纯臣。”纯为你这位皇帝效劳。

      赵质嘲笑道,“都这时候了还在强撑,你觉得你那帮土匪残兵能突破萧成玉带的禁军?”

      “你也承认大哥的确很厉害”,姚成树看向赵质,“他没堕镇边萧氏一族的名声吧。”

      “你疯了不成?”赵质看过来,他的眼神里头一次写满惊讶。

      姚成树压下心中淡淡不甘,道,“若是和你们斗,我不会输。你把萧成玉都请出来,那我赢不了。输给大哥,也算得偿所愿。”

      ——————

      “萧侯爷威武。”

      “拦下他们。”

      文武朝臣自觉为萧成玉摇旗呐喊,这些墙头草如今背后有皇帝,面前有镇边侯,脊骨从未有过的笔直,话语从未有过的大义凛然。

      程翰捂着手腕,对萧成玉道,“我是打不过你,可要拼生死,我不见得会输。”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拼生死”,萧成玉从怀里掏出周免给的令牌,他扬手道,“禁军听令!”

      萧成玉说,“让开道路,放他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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