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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武侠路(十四) ...

  •   秦风月还要反驳,温白凛敲敲桌子,“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私下里再解决。”
      崔十有继续:“这波人目的很明确,也是在找萧观风,交了一番手,训练有素,但武功路数很奇怪,有点像萧家的招式。他们身上都配着一枚玉印,形制奇怪。”
      前两天来的信鸽,就是帮他去查这波人传回来的消息,已经有些眉目。
      萧观风从脖子里掏出一枚形似怪鸟的无字玉印:“素皎姐姐把我安排在船工处后,我就是发现有一伙人像是在找人,才急急忙忙偷溜上船的。我怕是要来杀我灭口的。”他当时是怀疑素皎,也连带怀疑秦风月,但想想是他们的话,直接让他在死亡地死了不就一了百了,还把他带出来再杀不是多此一举。
      “这枚玉印是我捡的,就是从他们身上掉下来的。”
      崔十有看了两眼,点头:“就是这样的配印。”
      秦风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半天终于绕了出来:“也不对啊,观风离岸到你去渡口寻他,与这伙人交手,中间隔了有两天,按理他们第一次就该把码头搜了个天翻地覆,为什么隔了两天又去寻了一次,还这么巧跟你撞上。”
      他当时被秦博寒捆着要送回卢洲,好说歹说才让他大哥放松警惕,没看得那么死。再让人悄悄去寻时,黄花菜都凉了,一无所获。只以为萧观风自己跑了,没想到过程这般惊险,还好这小子机灵。
      温白凛问:“你怀疑谁?”
      秦风月望着她手里摆弄的银针,不说话了。他要是敢说崔十有,怕是立刻就能被扎成刺猬。
      温白凛知道他确实是心存疑虑,其实她也心存疑虑,但她却不是怀疑崔十有,崔十有向来有一说一,从不说谎。但一方面秦风月说得确实有道理,再一方面,要么就是谁走漏了消息,那波人不放心再次返回查探,才被崔十有撞见。
      温白凛开口:“会不会是素皎在风泠渡时一举一动早就被盯上了?或者那天救素皎时,在场还有人知道她说的地方就是船工处?”
      秦风月不由自主地看向秦羽,秦羽瞪他:“看我做什么,我都能知道,难保还有其他人也知道!说你猪脑子你还总觉得其他人笨。”
      秦风月无语,秦羽对他有偏见,火气总是这么大,他不跟他计较。
      “我是想问,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要说谁对素皎关注度最大,非秦羽莫属,如果真有人盯上素皎,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秦羽摇摇头,他什么也没发现。
      “那这个问题先放一放,你又是怎么回事?”温白凛问秦风月。
      “我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他悄悄瞄了一眼秦羽:“说来还是与两秦数年来的恩怨有关。”
      “我爹一心想让我科举,让我光耀门楣,”其实他爹就是想争一口气,把江州本家压得死死的,以报当年之仇,“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双喜临门再好不过,但我志不在此,屡试不第,直至婚期将近,家里才松了口风,可能我爹也知道我不是读书那块料,便又开始穷折腾。”
      “我本来在家高高兴兴等着迎观雨进门,后来我爹要我继承家产,又突然惊闻萧家噩耗,我便离家前往江州。”
      “当时我让人到萧家处理后事,敛了尸骨入土为安,但因是血案,便没有大办。”他看着萧观风,有点愧疚:“传回来的消息说尸体死状很整齐,基本都是一刀毙命,我觉得奇怪,就让义庄的仵作开膛验尸。”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死后讲究入土为安,遗体损毁视为亵渎,这是大不敬之罪。
      萧观风沉默,半天才说:“我该谢谢你,我也会这么做,姐夫。”他有什么资格怪罪呢?秦风月能顾念情谊趟这一趟浑水,他已经很感激了,比起不明不白就下葬,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爹娘大姐如果泉下有知,也会原谅的。
      秦风月湿了眼,为他这一声姐夫。为他的承认,也为他的理解。
      那个时候在风泠渡,他是秦家族学最能闹腾的小公子,成日里闲得无聊最能作恶。
      那天他在负责教学的族老饭菜里放了泻药,被罚跪祠堂,素皎悄悄来替他,让他溜出去吃饭,他猫着腰在后花园里走,怕被发现,结果一头撞到了女孩子宽大馨香的裙摆里。
      对方惊呆了,他也懵了,坐在地上压折了一片花。便听见她温温柔柔的笑,弯腰递了手给他:“你没事吧?”
      他像个愣头青,在身上蹭了蹭手心,才敢握上去。女孩子的手真的又小又软,他也拉过素皎,但那不一样,素皎的手有很多伤疤和很多茧子,不够细腻,指节也因为长期练武变得粗大。
      他站起来,只会傻笑:“没事。”
      就这一握,让他少年的心泛起了波澜。年少时的喜欢来得就是这么仓促,但时间能把它变得醇厚,等待能把它变得珍贵。
      那天他因为擅自偷溜又被加跪一夜,素皎也因为他不服管教被打了三十戒鞭,他坐在祠堂的蒲团上,看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像年画里的胖头娃娃一样,屁股后面拖着一个篮子悄悄推门进来。
      小孩撅着屁股,也就三岁多,篮子怎么也拎不过门槛,回头冲正看得津津有味的他气愤道:“我来给你送吃的,你还袖手旁观,既然不想吃,那我走啦!我可不是没来,是你不要,姐姐不能教训我啦。”
      他走过去,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拎着小孩,两个人坐在蒲团上,身后是祖宗们的牌位,就开始敞开肚皮大吃特吃。
      “你叫什么?”他问,“你姐姐为什么叫你来给我送吃的?你们是来风泠渡做客的吗?”
      小孩啃着鸡腿,满手满脸的油:“我叫萧观风,我姐姐是萧观雨,秦夫人邀我们来风陵渡观潮。我姐姐说她今天害你被发现,给你送点东西赔礼道歉。”
      八月汛期观潮是风泠渡一大盛事,声势浩荡的潮水连天涌来,浪如喷雪,拍岸如雷,来势汹汹,吞天沃日。秦风月去过一次,差点被江潮卷下去后,便再也不愿去了。
      他一听小孩的话就知道怎么回事,当时江州秦家被卢洲秦家打压许久,伯娘邀绿杨荫名门萧氏前来做客,想是要借着观潮趁机给秦羽相看小媳妇,给江州秦家拉帮手。
      联姻借势这种事,未必要对方做什么,有姻亲关系这层联系,名望威势虽是虚物,但远比真请他们出手相帮更有效,也更容易借力打力。
      小孩油油的手把他用料讲究的外衣当抹布擦了擦,须知寸锦寸金,这样的皇室贡品也就富可敌国的泸州秦氏能用得起。腆着小肚子背着手走时,还不忘回头羞了他一句:“哥哥这么大的人,还犯错被抓被罚跪,跪也不好好跪,还偷吃,真是不知羞。”
      一晃五六年过去,造化弄人,物是人非。他不是那个看见喜欢的姑娘就面红耳赤不会说话最后还被抓个现行的少年,萧观风也不是那个吃完鸡腿嘬完手指还要往他衣服上抹的孩子。
      秦风月垂着头,片刻整理好心情,又接着说道:“仵作在他们胃里,都发现了化功散的痕迹。饭菜酒水之前都验过,没什么问题,后来才发现,化功散是被抹在碗筷上。”
      “当天萧伯父宴客,整个宴席都是萧家厨房一手操办,能在碗筷上下药的应该不是外人。或者也有可能是有人混了进去。”
      “再一点,据说当天客人并没有留宿,吃完饭就驾车离开了,我的人在相隔不过数里的树林中找到马车,马车中的人已经死了,也是中了化功散,被一刀毙命。但这个人,就好像来历过往都被抹去了,也没能查下去。”
      萧观风问:“马车里就一个人?”
      秦风月点头。
      “不对,那天来我家的,有两个人。我虽然没进去,但我看见了两个陌生的背影,其中一个听我爹言语间称他师弟,另一个是这个师弟带来的朋友。”
      秦风月描述了一下马车中那人的衣着外貌,但萧观风不确定死的到底是哪个人。
      “萧伯父曾拜入他门?”
      萧观风也不清楚:“我爹以前四方游历,我娘嫁到萧家,他才回绿杨荫成家立业。他以前的事,我们都不清楚。”
      “我当时被林叔带走的时候,听见我爹和人在吵架,那个声音有点像那个师弟,”这两个月他每天都在回忆那一晚的每一个细节,就怕错漏了什么,忘记了什么。
      “但我也不是很确定,饭后可能确实有个人没留宿,直接坐马车走了,就是马车里死的那个,但还有一个留到了深夜,那人可能就是杀害我爹,杀我全家的凶手。”
      秦风月摸摸他的头,无声地安慰。
      “观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泸州?我这次出来,本来就是找你,原本是要去衡阳山,没想到误打误撞在这遇上了。你二爷爷的尸体我已经葬了,我怕这事被有心人利用作乱,便封锁了消息没传出去,现在你也知道了,衡阳山就没必要再去了,要不然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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