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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武侠路(十二) ...

  •   崔十有把鸽子戳得东倒西歪,鸽子也不胜其扰,收着翅膀跑到桌子另一边去了。
      “都是。”他神情很平淡,他不愿意。
      温白凛凑上去在他脸侧亲了一下,看着他慢慢打破的平淡神色和略微睁大的双眼,问:“真的不可以?”
      崔十有反应有点慢,慢腾腾地摸了摸脸颊,慢腾腾地问:“你亲我。”
      “嗯。”温白凛拖长了调子。不管是哪一个世界,不管他是什么样子,他都不是很主动的人,就算是情至浓时,感觉都到位了,时机也成熟了,他都极少主动。但他却是个极其配合的人,无论她怎样,他都无条件配合。
      崔十有一时像被打乱了节奏,“不对。”
      “什么不对?”温白凛问他。
      他依旧固执又古板地说:“你不能这样。”
      于是温白凛又问:“为什么不能?”
      他终于说道:“还没有成亲。”
      崔十有的神情很认真。出乎意料的认真。
      温白凛被他的直白逗笑了,他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好像有自己的一套流程,一定要按步骤走,如果被打乱了,他就会很难受,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哪哪都不舒服。
      温白凛给自己倒了杯茶:“谁要跟你成亲了?”
      崔十有眉头就皱起来:“不是已经私定终身了吗?”
      “那都是演戏。”
      “你还叫我夫君。”
      “都说了是演戏,当然也是假的。”
      温白凛不承认,崔十有就词穷了,他垂着眼睛,片刻又直直看着她:“可我当真了。”
      “我们一路都睡在一起。”
      温白凛呛了口茶,“睡……睡在一起?”她在床上,他在房梁上也能算是睡在一起?勉强也算吧。
      崔十有暗自露出了一个笑,面上还是一副死板又死心眼的模样,顶着一张她早晨给画的百无一用的书生脸,流露出点脆弱可怜的意味。
      温白凛盖上茶杯盖:“那你还连真容都露也不露?”
      差点被他岔过去。
      以前就是这样,总会被他无辜的样子骗过去,但这个人再怎么变,灵魂还是那一个,看起来大智若愚,很少计较,偶尔计较起来,才能看到一点点不同的他,深不可测,还有点坏。对她也是这样,他总是知道怎样示弱来掐她的命门。
      其实他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她的命门了。
      他这个人偶尔也非常的固执,每每被她出其不意打乱了节奏,想方设法也要扳回一城,总也能不着痕迹地把她带沟里。如果实在扳不回来,他也会及时放弃抵抗,然后开始配合,因为她不想跟他讲理的时候,他就开始处处包容和退让。
      他的试图挣扎总是卡在一个很微妙的地方,进可攻退可守,有的商量时,就逼得紧一点,妄图让她妥协,没得商量时,就退得远一点,给她足够的尊重和空间。
      这么多年来,他对她的改变何止是一点点。可以说是他一手撑起了她的世界,所以天塌那天,绝望才来得那么迅疾和汹涌。
      排山倒海一般,天崩地裂不外如是。
      崔十有默默站起身,往铜盆里滴了几滴药水,“是怕你害怕。”怕她不喜。
      抄水往脸上扑了两把,顺着额角到下巴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他随手把面具丢在水里,转过身面向她。
      温白凛看着他的脸,久久没出声。
      “怕了?”崔十有问。他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站在她身前,看着她失神的眼有点失落。
      她的眼睛里映出他的模样,脸白似鬼,唇红如血,从眉心到半边脸都是可怖的花纹,偶尔真面目示人,他自己都觉得不人不鬼,更遑论他人如何恐惧。
      温白凛只是摸着他眼角下面一道疤,隐约能看出一个酉字,被疤覆盖了。
      “这是怎么回事?”
      “九春三道,所谓三道,天一道、地一道、非人道,地支第十为酉,我便是酉。”
      “为什么要毁了它?”
      他皮肤薄,能看见皮肤底下青色的细小血管,面容可比面具令人惊艳得多,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刺字其实看起来还有点奇异的美感,缀在眼角下方,被花纹包裹纠缠,可一道疤生生划出了几分凶性。
      崔十有有点出神,半晌才说:“大概为了做个正常人吧。”
      温白凛抱住他:“虽然我挺喜欢你那张面具,但我更喜欢好看的脸。我喜欢你的脸。”
      崔十有慢慢扶上她的肩:“真的?”
      “真的。”
      他哑着嗓子别扭道:“那你再亲我一下。”刚才亲的是面具,他都还没太感觉到那让人心酥的触感,就什么都消失了,什么都不剩了。
      温白凛用他不久前才说的一句话回他,严肃拒绝:“还没有成亲。”
      “私奔需要成什么……”
      崔十有话还没说完,就被她亲了一嘴。她垫着脚,无奈他太高了,只能圈着他的脖子,按他的头,吻他时,他反应很迟钝,慢腾腾地张嘴,慢腾腾地回吻,这是一个逐渐升温的吻,在凉夜里发出一点点让人害羞的声音。
      鸽子咕咕咕咕地叫,崔十有一抬手,把它丢出了窗外,袖子一挥,带上了窗。
      温白凛往外看,被他扭过了头,“它自己能回去。”望着她的唇,被吻得水润发红,崔十有垂下腥红的眼,平心静气,却始终觉得躁动。
      温白凛趴在他怀里,给他喂了一杯茶,“你身上热得不对劲,先松开我。”
      他脸上的花纹像活了一样,从眉心爬到眼角,又从眼角爬到脸颊耳后,温白凛皱眉搭脉,脉搏紊乱,气血如活,内息时强时弱,似有似无。有时绵长,则强如沸腾,无时消散,则弱如虚空。
      “你练的不是崔家的心法,是什么?”
      崔十有收回手,“是魔教的阿修罗功。”
      任由温白凛在他几处命穴下了几针,血液沸腾之感消退了几分,连脸上的花纹都缩回了原处。
      “可我之前给你探脉的时候不是这样。”
      崔十有揉着她皱起的眉心,“我原本剑术大成,是老教主临死传功,可阿修罗功功法霸道,两种内力相互争夺地盘,才导致内伤愈合缓慢,之前还能勉强使用崔家心法,现在我的剑招已经空有崔氏剑技,剑形还在,剑意已改。”
      “不要再练了,这功法有违天和,伤害根本,不适合你,再这样下去,你会垮的。”温白凛握住他的手腕,“我可以帮你散功,我陪你从头再来。”
      崔十有摇摇头,笑了一下:“没事。”从前还无所谓,但他有了想保护的人。这个江湖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也是腥风血雨的江湖,当那些恶意的不怀好心的危机过来时,他得有能力,护住他所珍视在意的一切。
      而且,只要找到制衡点,也并不是没有转机,在阿修罗功把他经脉毁坏殆尽之前,他若能重塑丹田内力,就无大碍,同萧家功法有点异曲同工之处。
      温白凛见他有打算,便压下心里的担忧,不再提了。只是心里还是时刻惦记着,若此次水穷天杪能有收获,就再好不过了。
      水路又走了几日,崔十有为了行事方便,带回了面具,说实话,魔教教主的脸比定非剑主的脸没好到哪去,一露面就注定是风起云涌不得安宁。
      两人每天都很闲,要么是坐在船顶上消磨时间,晒晒太阳喝喝茶,嗑嗑瓜子吃点心,要么就是温白凛制药,崔十有跟着,温白凛给素皎看诊,崔十有跟着,温白凛放个钓竿,崔十有还跟着。
      衣食住行都在一处,也不嫌腻,两个人挺自得其乐,还嫌二十两银买回来的萧观风碍事,也没地儿使唤,就让他爱哪玩哪玩去。
      萧观风也能耐,不过几天就在船上混熟了,秦风月晕船不轻易出门,是以两人也没碰上,萧观风便也不像前几天那么谨慎。可巧,一松懈就容易出事。
      温白凛听见屋外面喊有人落水了,她这几天月事在身,加上秋老虎来去不定,忽冷忽热,本就不太舒服,一直窝在床上休息。
      打开门一看,崔十有拎着浑身淌水呛晕过去的秦风月跳上甲板。
      “怎么回事?”
      温白凛下了一把针,把秦风月扎成了刺猬,秦风月噗噗吐水,捡回一条命。
      崔十有看着缩在人群后面的萧观风,眼神很冷。
      “先进屋再说。”
      温白凛点头,崔十有把秦风月拎进屋,除了对温白凛温和些,他不管对谁都是拎来拎去的,秦风月虚弱地抱怨了一声,“捌玖,你就不能对我客气点?还有,”他看了看身上的针:“有必要把我扎成这样?”
      温白凛心虚,总有心情烦躁的几天,手就不听使唤不自觉地寻点开心,缓解一下情绪。
      她手一抹,银针全部收了回来。
      秦风月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嘴唇还有点白,艳色无双的脸病娇娇透着黑沉沉的神色,满目复杂地看着门口的萧观风。
      温白凛和崔十有坐在桌边,就连秦羽都有点担心秦风月,也拉着脸过来了,这一屋剪不断理还乱的人除了昏迷不醒的素皎终于聚到了一起。
      秦风月叫了一声:“观风。”
      萧观风抠抠门轴,没有说话。早晨他到饭堂吃饭,秦风月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汤,他怕被发现,低头往外跑,秦风月废柴一个,眼力却好,只看见他一个侧脸,就追了上来。
      追逐中,有什么东西撒到了他的背上,这种感觉像极了被溅出的鲜血洒在身上,他一个激灵,反手就把没站稳的秦风月推下了水。
      摸摸后背,有点被烫到,但也没什么大碍,闻着一股辛辣气味,是生姜陈皮水的味道。原来是秦风月追过来时不小心泼到了他,是他像惊弓之鸟,被伤害怕了,条件反射才失手推了他。
      他不是故意的。
      秦风月走过去,叹了口气,把萧观风拉了进来。摸摸他的后背:“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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