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河》灵犀河

2、水杉水杉

　　故乡有一个公园，叫做“水杉公园”。这名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只不过公园里有大片大片的水杉林，据说还是当初这里的劳改犯种下的，和同为劳改犯挖的灵犀河一样，是人工的。

　　不过令我骄傲的是，就算是人工的，这儿也是全国最大的人工水杉园林呐。

　　说到水杉，全国大部分人应该是念水shan的吧，但我们那儿的人都叫它水sha,后来我去查了查，好像都可以，是多音字来着。

　　我们那儿的水杉很高，我想应该有数十米高，倒不是很粗，因为它长得很慢，好几十年还不一定能长到一抱粗。水杉只有一根主干，却是直直地伸展上去，直冲天际，毫不弯曲。水杉又有很多树枝，围着主干整齐地排列着，看上去像一把微微张开的长柄雨伞。雨伞的上部还会有一些鸟窝，在冬天看得尤其清楚，我曾幻想着爬上去够那些鸟窝，可实际上我唯一能爬上去的也就是矮矮的橘树。于是水杉，就成了心目中一个特别的高度，让人渴望的高度。

　　其实不仅仅是公园里，我们那儿到处都是水杉。虽说我们那儿原来是沼泽地，后来成了油田，听起来好像都是不长什么高大乔木的地方。但其实我们江汉油田的绿化还是很不错的！甚至很多道路旁都是一排一排的水杉。当年我每次上学放学，就必然要穿过这样的水杉路，不仅看着舒服，夏天的时候还是一片好荫凉，遮太阳。

　　虽然现在我已经成了一个会伪装自己的无趣之人，但其实我还记得呐，那时的水杉树下、水杉路上，留下了多少欢声笑语，留下了多少，金子般的回忆。我和琦琦在树下笑着闹着，在树下紧紧地拥抱，好似久别重逢的老友——实际上，我们只是一个中午没有见面。我是多么喜欢她，在我童年最美丽的记忆中，绝大部分，竟都有她那充满活力的身影。我们，我们在树下做了好多事情，好多好多，现在看来真的没有任何“意义”，却是那样充实地填满了我的童年。

　　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点点不对劲，我太喜欢她了。于是我问我妈妈，同性恋是什么？我妈对此当然是无甚研究，就说，只喜欢和自己同样性别的人，讨厌和自己不同性别的人，就是同性恋吧。当时我又想了想，终于放了心，因为我还是喜欢异性，当时我小小年纪就觉得后街里的nick好帅！所以，我，我当然不是同性恋啦！于是继续在树下玩闹，无所顾虑。于是水杉，也算是纪录了我和她最纯真的感情。

　　后来我离开了，没有哭亦没有笑地坦然离开，现在看来真是不可思议，仿佛早知道这已注定，也仿佛对未来什么也没预料到。总之我离开了她，还有他们，还有它们……其实上海也有水杉，可总是十分稀疏地栽上几棵，成不了什么气候。后来我竟在我的高中里发现了一大片水杉林——比起江汉的水杉林自然是“毛毛雨”，但在上海算是很大的了。会被人称呼为“冷血”、“没心没肺”、“白眼儿狼”的我，看到高中的水杉林时，心底里面的一点点思乡之情还是忍不住漫了出来。虽然随后就发现，那些水杉不是我的水杉，它们只能被叫作水shan,却不是水sha——我若是这样叫它，上海人哪儿听得懂呢？何况，这些水杉终究还是太细小，不能被视作“让人渴望的高度”。

　　上海没有真正的水杉。正如上海的水并不是真正长江的水，我从长江的中游漂流至下游后，就分明尝到了一些咸味——上海的水微微有些咸。虽然，谁都没有感觉出来，这肯定是我的心理作用，可上海毕竟本就是一个与我非亲非故的城市，别样的陌生，别样的冷漠。

　　原来，奔腾的长江到了最后，也会平静下来、冰冷下来。

　　小小的猜想一下，会不会就是因为上海的水太平静了，所以才养不出真正的水杉来呢？

作者有话说

　　这篇随笔以前发布在blog上。不过那时的心情很欣喜，很激动。
如今的心情，竟有些不堪。
修改了某些地方。删了无关紧要的，也又添了些罗索。
心情很不好，现在在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到上海来，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就只有写下它们聊以回忆啦……
按说和标题也有关系吧，正是灵犀河的水，才养活了这些水杉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