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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No.1

      唐琬到达寝室的时候,我和朱淑真还在睡梦里。

      她一手拄着着门框,一手扶着巨无霸的行李箱拉杆,喘着粗气喊醒我俩。我赶紧爬起来给她开门。

      “哎,李清照,不是说好要去楼下接我的吗?犒劳你的大枣都买好了,你放我鸽子!别想吃我葡萄干了。”

      我感受到怒气迎面扑来,心里的歉意也冉冉而升。昨晚看言情小说一不留神睡晚了,电话也没听到。

      “别介啊,我错了,我刚刚在梦里帮你拖行李来着,我才爬到四楼你就到了。”我又装可怜了。

      “你就准备着将功赎过吧。”

      我于是赶紧狗腿地把唐琬的行李拖进来了。

      果然,好沉!

      “怎么会这么热啊?我在家都穿了一个月的长袖长裤了。一下火车感觉热浪扑来。”唐琬抱怨。

      唐琬家是北疆的,夏季短,凉快。用不上空调用不上电扇。所以她才会这么嫌弃哈尔滨的夏天。

      殊不知,来自火炉城市的我简直觉得这个温度的城市是避暑山庄了。

      上次我看到家里的温度,跟家里的朋友开玩笑说这样的天马路上的专业碰瓷人员都得下岗了,朋友直接甩给我一个新闻截图——一女子骑电动车摔倒在柏油路被医院鉴定为二级烫伤。我当时觉得又惊又想笑,同时庆幸哈尔滨二十多度的夏天。

      “你不知道,我是和两个学妹一起来的,她们真的是水灵灵鲜嫩多汁啊,我一女的想捏她们的脸。李清照,你听过那个说法没,大一的学妹新鲜上架,大二的学姐打折促销,大三的学姐买一赠一,大四的学姐免费送,感觉昨天才上架,怎么现在就沦落到免费送啦?”

      “是啊,现在免费送,没多久就下架了”我感慨。仿佛大一开学也只是昨日的事。须臾之间,居然就大四了,前面还有一大堆不愿意去面对的麻烦事。

      “你知道我这次来多么惊险吗?因为南疆地震了,从那边发过来的火车都晚点了,我到乌鲁木齐的火车晚点了五个小时,本来以为我要错过这次开学的。没想到我踩着点赶上了,论攒人品的重要性。”她得意洋洋的神气劲儿像只抢到肉的猫。

      唐琬给我们讲过几箩筐的火车故事。因为她每次的转车经历总是很传奇。从乌鲁木齐直达哈尔滨的火车只有快车,要六十多个小时。

      故而她都是转车来的——从家到乌鲁木齐,从乌鲁木齐到北京西,从北京西到北京站,从北京站到长春,从长春到哈尔滨。

      这漫长的旅程,堪比俄罗斯边境线。

      “……”我对于唐琬的乐观心态一向是很敬佩的。

      “话说车上的小学妹都好幼稚啊,一直在跟我讨论各种名字复杂的男团,我一方面鄙视她们的幼稚,又一方面羡慕她们的幼稚,就像羡慕高中生的青春痘一样。呜呜呜,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唐琬这只聒噪的话痨,喋喋不休。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最想你吗?”朱淑真从上铺探出头来。

      “时时刻刻。”唐琬厚颜答到。

      “你将来未到的时候,我很思念你的,而现在你每讲一句话,都是在消耗我对你的思念。”朱淑真气若游丝。

      她昨夜通宵玩游戏了。这会睡意正浓,估计外面发人民币她都没有动力睁开眼去领,何况是被我俩叽叽喳喳吵醒的呢。

      “我想你们嘛,思念如开了闸的洪水拦都拦不住。”唐琬娇嗔道。

      “哎哟,你看看你的脸,蜡黄蜡黄的,一股子风尘仆仆的倦意。”朱淑真唬道。

      “真的吗?”唐琬赶紧去门后的穿衣镜研究自己的脸了。

      朱淑真又倒头昏睡。

      我开始盘膝坐在床上的凉席上看小说。

      “好像是真的,我要铺床睡了。”唐琬别名“唐僧”,话痨起来,能把花草树木给烦死。但唐琬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如花美貌了。我和朱淑真熟知这一点,常常对症下药,来管住她的偶尔的唠叨。

      No.2

      唐琬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醒来觉得气色恢复了,吵着要去师大夜市,师大夜市是哈尔滨最大的夜市,汇集南北风味,全方面展示了东北各色小吃,以及风土人情。可惜我们在这里混了几年了还没有去过。

      然,她醒来的时候我和朱淑真刚吃完一顿外卖。

      朱淑真吃了她最爱的麻辣烫,我吃了我最爱的过桥米线。朱淑真对麻辣烫是真爱,绝对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和过桥米线的感情貌合神离,因为我最爱的是家乡的米粉,炒的,煮的,都喜欢的不得了,可惜哈尔滨找不到正宗的,所以就把对米粉的爱暂时性的给了米线。这在感情界,我就是个渣女。

      最后我们三人剪刀石头布,唐琬PK我三局两胜,唐琬PK朱淑真又三局两胜。

      天意如此。

      临走前唐琬一个电话喊上了陆游——陆游许她的接风饭,是时候兑现了。

      陆游是我们班班长,班里唯一一个哈尔滨人,他家开连锁超市的,大富不足,小康有余。此人八面玲珑面面俱到又不失真诚,性格豪爽,段子张口就来,在班里担任了团支书一职,上和老师导员,下和学霸学渣都打成一片。

      重要的是,他拿下了唐琬,唐琬是班花,兼职学委。一般来说,班长和学委,团支书和学委,最容易共事出奸情的。

      然,班长是个女同学,能力强,长得比较含蓄,于是团支书和学委凑到一起了。

      陆游对唐琬,那是好的没话说,言听计从,该服软就服软,典型的东北好男人。

      所以蹭他的饭我和朱淑真并不会良心不安。

      长大以后,发现丑和穷比,不值一提,饿和清高比,更不值一提。靠着厚脸皮练就了一身混吃混喝的本事。

      于是我们四个人浩浩荡荡去了师大夜市。

      下了公交。前面是拥挤的人流。

      唐琬:陆游,带路!

      陆游:跟着人走,都是往那奔的。

      唐琬直勾勾看着陆游:小哥,你好机智哦。

      哎,公然调情,也是虐狗。

      到了我们才发现夜市大街人满得仿佛要溢出来了。果然,在追求美食的道路上永远不孤单,永远人满为患。

      当然这里并不只有吃的,还有卖衣服的、手机贴膜的、石头刻字的、卖文具小钥匙扣手工挂件的……可是很明显我们眼里只有吃的。

      我们穿越人山人海,急流勇进,不择手段,终于挤进了吃的街段。

      “嫁入蚝门,富蚝汇,蚝情壮志,吃哪个?”唐琬问我和朱淑真。

      “当然是第一个。这可是多少女同胞的梦想。”朱淑真答到。

      “第二个,吃了自己就是豪门。”比起徐子淇,我们更想当范爷。

      “一辨,反方胜。”唐琬抓起我的左手高高举起。

      然后我们就奔向了第二家。

      陆游跟在我们身后。突然觉得我和朱淑真这两个八百瓦的电灯泡太亮了。把好好的“小别胜新婚”弄成了“职业蹭饭”。良心好像回光返照,还没有死透嘛。

      然,回光返照完之后就一命呜呼了。毕竟他俩腻乎来日方长。

      暮色袭来,人流如织,路灯初上。天上若隐若现的星星,一排排小摊的摊位灯,混杂在空气里的食物香气,点亮也热闹了整个夜。

      我们一路前进一路吃,尽管出发前才吃过主食。但我们宿舍的夜谈会讨论过,女生的胃是有分区的,正餐区饱了,还有水果区饮料区和零食区。现在我们在填我们的零食区和饮料区。

      我们迎着人群吃了烤面包片、甘梅地瓜、烤玉米、烤豆皮、油炸土豆饼、培根金针菇……还喝了一杯酸梅汁一瓶大白梨。

      仿佛听到胃里的每个区都在跟我说余生可以免食了。

      陆游虽然见识过我们寝室的战斗力还是向我们作揖表示佩服。

      在吃货这一行,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更有强中手。

      当然也可以用于各行各业。

      酒足饭饱后,陆游打车送我们回学校。满路上都是车,黄色的红色的车灯分隔在两条道上,像两条流动的星河。

      车窗开着,风像海浪一样温柔地扑过来,街道两边是碧苍苍的行道树,呼啸而退。

      这个城市好美好美。我感觉我要醉在这夜色里了。

      No.3

      星期一的早上,大四的第一堂课。三个班的大课——公共政策。人来得稀稀拉拉。哈欠声此起彼伏。

      窗外浅蓝的天空下窝着新摘棉絮般的云朵。满园苍苍翠翠纹丝不动。入秋的天又燥热起来了。

      老师正用天然的嗓音强调我们处在一个青黄不接的向社会的过渡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带麦,这样闷热的空间里,她的声音似乎都包裹着汗水,让人觉得潮湿的热气在空气中传播。

      和每一第一堂课一样规律化,老师讲我们所处的重要阶段,讲这门课的内容和给分标准,然后模式化地点名。没多大意思。

      大学生活已经不太新鲜了。像一段走过了很多遍的桥,我们已经完全熟悉它的形状、构造,没有办法欣赏设计者的理念了。可能有一天,当我们再也不能经过它的时候,我们会大张旗鼓地怀念它,但此时此刻,我们只想离开它。

      我们对下一个阶段跃跃欲试。无论是考研的朱淑真,还是考公务员的唐琬,亦或者准备磨刀霍霍奔向社会的我。

      我们宿舍原本是有四个人的,另外一个考了ACCA专业,大一军训完就搬走了,后来也没有合适的人填进来,就一直是我们三个人住着。

      我们来路不同,归途也不同,性格更是天差地别,但这些不同恰恰是我们相处得很好的原因。倒是那些一开始相见恨晚的志同道合者,最后走向了分叉的路口,同一屋檐下,终日无一语。

      唐琬是期待毕业的,毕业了也意味着可能是她人生最重要的一个考试尘埃落定了。她不喜欢考试,不喜欢等待不确定的结果,这种不喜欢或许可以解释为害怕。但另一方面,毕业又像一个设置了倒计时的炸弹,埋伏在她和陆游的感情区域,好像毕业一到,炸弹就会自我燃爆。她非常矛盾地期待着,有时候她会自我谴责她的这种期待,好像她的每一分期待都能将这个倒计时的时刻针向前拨动。

      朱淑真要报考的研究生学校门槛有点高——她父母的选择,她现在也是处于压力很大的时候,一个暑假早出晚归,猛灌咖啡,最后一天通宵游戏完我听见她低低的啜泣声——也许是放肆过后的自责,也许是别的什么。总之毕业于她而言,至少意味着这一阶段的压力结束了。

      至于我,随遇而安,随波逐流。并没有野心和抱负,没有称得上理想的东西,能在俗世里混口饭吃,就是莫大的满足了。毕业对我而言,意味着告别多年的群居生活,意味着有经济条件会好点,意味着换一片天地,意味着可以养点花花草草小动物。你问我愿不愿意的话,我会像个婚礼上含情脉脉的新娘子对心爱的人许诺那样,虔诚地回答“我愿意”。而且这个诚意的纯度是百分之百。也许是我太过乐观,毕竟找不到工作才是毕业生的主旋律,可我总觉得只要毕业了,我会有工作的,会有面包的,那么多缺人的岗位,我大脑齐全,四肢发达,不会找不到工作的。唐琬说,太平洋有多大,李清照的心就有多大。我也感谢我盲目的乐观,让我平安地活到了二十二岁。

      所以老师拼命鼓吹要珍惜上课时间,珍惜学校生涯的时候,我们三个在最后一排,头也没有抬一下,各干各的事。

      这就是大四老学姐的状态,期待又害怕毕业。像迈过人生之前的那些槛一样,我们希望省略掉那些需要咬紧后槽牙的过程,直接享受咬紧后槽牙得来的结果。很久很久之后,我们才知道其实我们一生中,最珍贵的就是那些曾为难过我们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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