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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河流静静地流淌。
      李布衣把自己放倒在郁郁葱葱的草地上,望着云中的满月,望着美丽的夜色。
      他忽然咧开嘴,吸进几口寒气,就像是在吸食止痛的鸦片。
      体内那股属于别人的内力经由调息,开始在受伤的经络里运行,安抚着那股扰人的阵痛。
      李布衣撩开裤脚,脱下鞋袜,看着自己的脚趾头。
      他有一双形状很不错的脚,甲盖饱满,形态浑圆,肌肤下青筋暴起,脚底着力点被一层薄茧覆盖。
      李布衣屈起手指,掐了下去,好半晌之后,表情喜忧参半,水中的倒影,依然高深莫测。
      这么大力的一掐,果然不疼呢……他微笑,穿上鞋袜后,抱着双膝看着波光粼粼倒映着水光的河面。

      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女静静地立在河的另一面,好似等了很久。
      李布衣却知道,少女是刚刚来的。
      少女原本打算提气调息,她自己都觉着粗哑的喘气将会打破面前这幅唯美的画面。
      李布衣早她一步行动了,搂住了这具下滑,柔软,却开始冰冷的身躯,他不明白世上还有什么人伤的了她,仿佛只是试探,确认的一问:“阿凤?”

      邵阿凤的口鼻开始喷血,没错,是喷血,黑色的血,她握住李布衣的手,喘着气,在这片黑夜里,她那珍珠般柔和静美的眼中,染着着一团火:“是……唐果……他……趁爹爹分神的时候……给全村的人下了药……他们现在都醒了……去药庐……”
      “怎么可能?”李布衣眼睁睁地看着少女花朵般的娇容浮现僵尸般的青色,“丧尸?”
      这么说……现在……
      全村的人除了自己,赖药儿和赖药郎,都变成了丧尸?

      【李GG看着剧本一头冷汗,半晌后扭头问圆子:怎么连《生化危机》都整出来了?
      圆子(拽着手柄不断地按下圈圈爆头):米有办法,这段时间圆子一直在玩怀旧老游戏,一闭上眼睛就有一堆丧尸冒出来的说~~将就一下吧~~现在不是很流行米有知觉只会进攻的丧尸战么?
      赖GG忽然冒出来,扑进布衣GG怀里,星星眼:康康~~明明人家不想对你这么凶的呀~~可是作者姐姐说,要是偶不凶你,她就会一不小心地把你虐死~~抽泣抽泣……你看人家水果大都不会这么整的说~~
      李GG拍着赖GG的背,给他顺气:偶知道,偶都知道。】

      满地的尸首,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都让他有一种被怨恨诅咒的恐惧。
      盛开的血花就像是雪地里的点点落梅。
      昨日还一起嬉笑玩闹,爬树下水的小伙伴们已经沉沉睡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疼爱自己的师兄,慈祥和蔼的师父,一言不发地倒在那片血泊里。
      发现在满庭满屋的尸体中唯一呼吸的人居然是自己,他觉得神灵一定鄙视他了,因为在那一瞬间,好想加入他们,可是神灵偏偏留了他一人承受心脏被挤压的痛苦。
      冰冷的黄土下,埋葬着他们的骨灰。
      漫天飞舞的冥纸,袅袅飘散的香灰,不能唤醒那一双双纯真无邪的眼睛。
      他知道,他的生活将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暗黑色。
      在那人不告而别之后,他只是悲伤地收拾了所有的伤感,重新振作。

      李布衣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挡在门口。
      赖药郎病情不明所以地加重了,一如李布衣月前所批,那个孩子不好好调教,将来必定是一个杀坯,很少有孩子能够抵挡来自成年人的诱惑。
      隔壁的爷爷婆婆,农田里摆弄麦穗的青年,他们的笑曾经给他一种生活的激情,此刻却像是看到骨头的野狗,看到伤痕累累的李布衣,更加的兴奋贪婪。
      银晃晃的算盘,盘根纠结的拐杖,白森森的牙齿,陈旧的烟杆,此刻就是一件件利器,直刺李布衣周身要害。
      李布衣瞪大双眼,低喝一声,运功,强势的内力在胸口凝结。
      剑毁,人亡。
      几个人捂着伤口,难以相信地瞪着李布衣。
      李布衣伸出碧玉杖,淡定地挡在了门口,红色的鲜血顺着布料,渗透到地上。

      今晚的夜色是绝望的黑,那轮圆月不知何时被黑云遮挡,大地得不到眷恋,唯剩死沉的黑。
      神灵终将回顾这个它忽视多年的人儿,还给他一点本属于他的尊严。
      他终于有了为自己大错赎罪的机会。
      李布衣觉得他好像疯了,他也变成了没有痛觉的丧尸。
      呼……吸……呼……吸……
      他发现自己还在呼吸,他还活着……
      面前的尸体统统失去头颅,只有四肢不断地抽搐,像是没有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李布衣靠在墙上,颤抖的手捂住双眼。
      这不是梦……
      神明……我犯了杀戒……我杀了所有人……
      我做了多年之前,那个人做的事……
      你是否决定将我抛弃,进入永生循环的地狱……

      门开了,赖药儿面如死灰地走了出来。
      李布衣强打起了精神,无声地问赖药儿。

      赖药儿看着遍地尸体,就像是多年前站在亲人尸体间的那个小孩,缓缓地扭头,看着李布衣,脸上有着明显的恨意,背后,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杀人抵命。”赖药儿丢下这句话,甩袖转身,扶着赖药郎一起进屋。

      绝望的黑夜。

      李布衣习惯性地露出一丝淡然的笑容,声音却异常无力,不敢相信却有点不得不面对现实,看向赖药儿的背影,喘气:“骗……人……”
      男子坚决的回身就像是强击,打散了他继续支持的力量,胸口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掏空似地,身体无力地靠在墙上,最后一丝残余的力量终于随着血液流出体外,不规则跳动的心脏叫嚣宣誓这是一个结束,从脚趾开始一直到膝盖,失去知觉的部位无法维持身体的重量,向下滑,视线渐渐模糊,除了知觉……他已经没有视觉了么……液体流失的速度很快,他连基本的神智都无法保持,他很痛,痛得脸都有点扭曲,他是一个意志坚定的强者,当他露出痛苦的表情时,那他一定真的很痛。

      都说人死之前,生前所有往事会一幕幕地呈现在眼前。
      很多不久之前的往事,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曾经和他一起驾着马车,徐徐走在天山古道上,任由朝露晚霞在身边溜走。
      他喜欢他,许下诺言,从此以后,对他言听计从。
      在细雨纷纷的黄昏,他抱着湿漉漉的他,走得满脚都是泥泞。
      在他的怀抱里,他最后一次感受到幸福。
      失忆后的赖药儿,第一次碰触他的唇。
      两个人在无相宫内,火热激情的夜晚。
      他想让他知道,他很爱很爱他……
      他拼命告诉他,他一点也不爱他……

      赖药郎……你赢了……

      李布衣依旧睁着一双朦胧写意的眼,死死地盯着赖药儿离去的的背影,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拼命地向岸边的人挥动双手,直到那人的影子越来越小,越来越糊涂,直到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握住岸边稻草,忽然放弃了这股救赎自己的最后的力量,松开那救命稻草,黑暗就像是涌动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沉入水底,他不再挣扎,望着上空离他远去的光芒。
      他闭上眼睛,此刻的心情很宁静。
      溺毙的那一刻,他的脸上出现一抹解脱。

      赖药儿回到房里,理智告诉他李布衣并没有做错,他缓缓地回过头,站在原地等待,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没有人追上来,赖药儿皱眉,转身往回走,步入小院的一霎那,那一抹灰色布衣就像是一块没有声息的死物,好像已经没有了呼吸。

      赖药儿觉得全身血液像是静止逆流,他颤抖得就像是一个贫瘠的孩子,才刚刚走了一步,双膝软得根本就无法支撑他的身体,他连滚带爬地挪到李布衣身边,手指搭在李布衣手腕上。

      静……真的很安静……
      如果他不是神医,他就无法感觉到他的任何心跳。

      赖药儿的眼底尽是不愿相信的心碎,用颤抖的声音,轻唤着:“李布衣……你在和我开玩笑么?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李布衣靠墙坐在地上,脸色呈现出将死之人的灰白色,目光破碎,呆滞,没有目标地看着远方。
      赖药儿蹲在李布衣身边,像是顿悟,猛力撕扯,扒开李布衣胸口的衣服,果不其然,在那副很瘦弱的身体,胸口,腹部,手臂,入目之处,全部都缠满了已经占满血迹的绷带,现在已经被血迹泡开,散落下来,露出一条条狰狞的鞭痕。
      赖药儿发出动物受伤的呜咽,他狠狠地掴自己的脸颊,感到火辣辣的的清醒,把男子打横抱起放在屋内榻上,拿出什么九转再造丹,九花玉露丸,九转还魂丹,九窍凝神丸,(赖GG:靠,都是带九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灌入李布衣口中,同时封住他的几处胸口大穴,一线针出手如电,已经扎满了李布衣全身,血好像已经不再流了。

      “李布衣,你不要担心,你不会死的!”赖药儿像是说给李布衣听,也好像在说给自己听,“李布衣,你听见了么?和我说话!我不会让你死的!”
      李布衣被这番折腾,恢复了少许精神,晦暗的双眼稍微一动,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他张了张嘴,满口都是鲜血,忽然看清面前的人,笑得很高兴很灿烂,声音软弱无力,却满是欢欣,握住了男人的手:“药儿……你是赖药儿……你的早衰症已经好了么……”

      “李布衣!你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你有事!”赖药儿费力地说着同样的一句话,像是要给自己足够的希望,他的声音局促嘶哑。

      李布衣的呼吸短而急促,每次都是吸进少,呼出多,频率越来越微弱,看到了赖药儿的那一刻,他从眼底开始散发出一种生命的光辉,连灰白色的脸也浮上一抹淡淡的红晕,他再次动用了他一生中永远不可能再次鼓起的勇气,热烈地看着赖药儿,抓住他的衣襟,嘴巴咧开,露出一嘴带血的贝齿,像是对相恋已久的恋人,理所应当地提着属于恋人之间,再合理不过的要求:“药儿……我好痛……抱紧我……”

      赖药儿的眼角扫见了站在一边好像很震惊的赖药郎,并没有动手抱他,只是将一线针发挥到了极致,李布衣一斜眼,看见了那个鬓发苍白的赖药郎,他立即发现自己终究认错了人,他所爱的恋人,赖药儿,不是已经死了么?被自己亲手赶走的……这个赖药儿并不爱他……只有赖药郎才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们兄弟目光中永远只有对方……不可能插进任何人……

      李布衣满脸热情的希望就像是他生命之火,此刻迅速黯淡,松开紧握的手,视线也从赖药儿身上移开,双眸半开半闭,柔软的睫毛沾着晶亮的水光,疑惑地问着自己:“药儿……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不要睡着!千万不要睡着!李布衣!你醒来啊!”赖药儿又拿出参片,硬是塞到李布衣舌下,输入内力想要护住他的心脉,却发现李布衣内伤不重却中毒极深,赖药儿头一次有一种脱力的感觉,哀求着,“不要死啊!你不要死!我会救你的,你不要死……”

      李布衣像是又有力气说话似地,半睁开双眼,忧伤的眼神可以让人心碎,他几近呻吟,折磨他很久的痛楚和绝望,化为一颗泪水涌出眼角,问着面前的人:“赖药儿……你真的有……爱过我么……”
      “傻瓜!不要说话了!保持体力!”赖药儿有点急了,为这个奄奄一息意识恍惚的男子,极度慌张,心脏好像快要跳出胸腔,这是他行医多年来第一次感到无计可施。

      李布衣的嘴角开始溢出鲜血,那片千年老参顺着血液滑出他的口腔,四肢也轻轻地抽搐着,像是透过赖药儿看到另一个人,面前的男子白发俊颜,怀袖收容,已然步入不惑之年,眼角唇瓣出现一道道明显的皱纹,李布衣张嘴,一口血色,却带出小小愉快的无意识地呢喃:“药儿……你答应过我的……我们会永远生活在一起的……不问世事……逍遥快活……”他向一边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不存在的东西,手微微晃悠着,终于,那只伸到半空的手毫无生气地垂倒在地,风中急促的喘气声嘎然而止。

      他怎么可以……就这么……
      就这么走?
      赖药儿如同野兽般低吼,摇晃着怀中尸体般的人:“李布衣,醒醒,想些高兴的事情,我马上带你去找温情,我带你去找沈星南,和我们三人之力一定会把你救活!李布衣,醒醒啊,我爱你,李布衣,我爱你。”

      李布衣的脸色就像是石膏那样惨白,听到了他最想听到的事情,他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赖药儿抱起李布衣,在他冰冷的唇上落下细碎的吻,不带丝毫欲望,虔诚地宣誓:“世康,你醒来跟我说话,我爱你,世康!醒醒!我答应你,我什么都不管了,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就算你死了,我还是只爱你一人!”
      李布衣软绵绵地躺在赖药儿的怀里,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宁静过,似乎死前看到了他最想看的人,现在的表情很安详。

      赖药儿手中扣着最后一打‘一线针’,眼底闪烁着狠绝,却像极了绝望的困兽之争。

      我怎么会让你就这么离开我呢?
      你还没有亲耳听见我跟你说‘我爱你’。
      你说过!只要我愿意!你不会就这么随意地离开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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