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懒的小房间》月照小熊猫

5、平安夜1

　　秦炎二十八岁，已经出道六年。只不过前面四年都待在一个要糊不糊的二线男团，秦炎在其中的定位也不尴不尬——

　　论唱功，秦炎从未受过专业指导，技巧有限；论舞蹈，秦炎也就是成团的时候凭借天赋和努力练习了几个月，效果虽然不错但也难敌自小练习舞蹈的队友；论艺能，秦炎惯不愿意在镜头前面塑造什么暖男和宠粉的形象，在团队里总是背景板……最后因为出色的外形占据了大家的记忆点，成为团队里当仁不让的门面担当。

　　直到两年前秦炎在一部小成本校园青春网剧里面饰演了一个男二的角色，大家恍然发现，这个在偶像群体里面已经不算年轻的男人拥有一双既能脉脉流转，又能锋利逼人的眼睛，是属于一个演员的“灵”。

　　然后粉丝就炸了。

　　毕竟这个年头，偶像本来就占据着最活跃的那部分流量，而一个包装精美的流量明星展示出了不错的演技对于粉丝们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然后就出现了“私生饭”这个粉丝中的极端群体。

　　秦炎早就耳闻私生饭的瞩目事迹，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对于追车、送机等等活动途中的怼脸拍和肢体接触统统保持沉默。

　　秦炎不愿意呈现给大众一个“被骚扰”的弱者形象，另外他十分清楚当下的粉丝生态，他贩卖形象，粉丝获取精神满足，那么中间就必然存在着相应的介质——尽管这经常对他有所冒犯。

　　张明宇在一次公司会议期间提出疑问，秦炎是否可以发生命警告私生饭的过分举动，秦炎是这么说的：
　　“没有必要，因为没用，这就是流量短时间内迅速增长带来的效应，这是环境决定的……不是我。”

　　张明宇心想，你倒是真的佛系，你是忘了第一次被粉丝隔着保安扯住腰带时候的表情了吗？

　　秦炎在这方面确实是个心大又感性的人，在机场那种地方还是会和粉丝们很友好的交流——只要别摸手就好说。

　　因为他始终忘不了他当年选秀的时候是怎么被一票一票投到出道位上的。他没有用家里的背景和资源给自己拉票，全靠粉丝们为爱发电，站哥站姐们没日没夜的为他写文案、修图片和发宣传，粉丝们一轮又一轮的转发关于他的动态。

　　秦炎那个时候就认识到了组织的力量是多么强大。

　　平安夜这天，团岛下了很大的雪。因为担心天黑路滑，回程危险，老孟交代严家和早早地把几个待在实验室的学生撵回了家。

　　阳奇没有回她那栋学校附近的小房子，转了几站地铁回到了家里。她妈在家准备吃的，爸爸还没回来。

　　阳奇已经习以为常了，她爸是个警察，像爸爸这种职业几乎是要错过所有的节日的。因为过节就意味着大家的仪式感纷纷苏醒，经常搞一些有安全隐患的事情让小城里的警察和消防员们忙来忙去。

　　平安夜和圣诞节这种西方节日倒是还好，但挡不住今天下雪，增加了交通危险。阳奇听着她妈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叮嘱他注意安全早点回家，自己哒哒哒跑去了客厅。

　　客厅中间铺着一张栗色繁复花纹相间的地毯，地毯尽头的墙壁里面嵌着一个砖石壁炉。壁炉里燃烧着木炭，橘红色跳跃的火舌舔着黝黑的木炭，不时炸出噼啪的火花，把整个客厅熏烤的暖意融融。

　　阳奇在壁炉前坐了下来，听收音机里正在放一首民谣：
　　……
　　星辰披覆小风浪
　　多久不见弯月亮
　　好梦悄然随
　　小船摇入窗
　　……
　　阳奇感到一阵幸福的睡意袭来，抚慰了她连日在实验室绞尽脑汁调整方案的疲惫。她感到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于是她慢慢地趴下去，闭上眼睛蹭了蹭自己的胳膊，渐渐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阳奇妈妈从厨房走出来，看到趴在地毯上睡着的阳奇，好笑道：“最近这么累吗？去床上睡一会儿，你爸爸马上就回来了，回来我们就吃饺子。”

　　阳奇听到了，心想，他们家这个中西合璧的风格到底是怎么回事？

　　家里装修的时候，她妈心血来潮，非要搞那种西式复古家装风格，还要在客厅安装一个壁炉。她爸在家事上一向听她妈的，大手一挥：可以！

　　然而她妈每次过洋节的时候都会包饺子这种中式传统美食来庆祝……这搭配绝了。

　　结果花了大价钱的壁炉只有在团岛短暂的冬天才能展现出一点存在感。不过，好像也不错呢……

　　阳奇只是这么想着，可是太舒服了，暖和的地毯只想让她就这么躺下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又过了一会，阳奇听见妈妈接了个电话：“你回来了？单位发了很多东西吗？你慢点上楼，算了我去接你一下……”
　　是爸爸回来了。

　　阳奇仍然趴着不动，听见她妈妈喊她：“阳阳，起来啦！我知道你没睡着，我去接一下你爸爸，赶紧起来收拾桌子吃饭了！”

　　客厅门砰的一声开了又关上，妈妈匆匆的下了楼。

　　阳奇睁开眼，刚好看见对面墙上的时钟的秒针慢慢慢慢绕了一圈，指到了最上方——十二点了。

　　十二点？！

　　“砰！”伴随着阳奇对时间已经到半夜的认知，是一声不算利索的巨响和一个又凭空摔下来的男人。

　　这次因为阳奇没有躺在床上，男人直接摔在了她面前的地毯上。而地毯的缓冲力显然没有席梦思床垫那么友好，男人直接被硬的木制地板撞得龇牙咧嘴，发出“嘶”的一声痛呼。

　　这次秦炎仍然是穿着睡衣，而且看状态是已经睡下许久了，脸上都被印花枕巾压出了点印子，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但这次没有戴他的眼罩，因为是睡在了自己的家里，对于声音和光线都好接受的多。

　　眼睛还没完全适应，骨头磕在地上的疼痛倒是先顺着神经传上来，秦炎在心里骂了句娘。

　　阳奇扶额：“……”

　　还来不及想清楚，二人便听到了由远及近的上楼梯的脚步声和一男一女的说笑声。

　　“……”阳奇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她几乎是立即站起来把秦炎往自己房间里拖：“我爸妈回来了，进我房间躲躲。”

　　“！”秦炎骨头还痛着，此时也顾不上了，直接瘸着站起来没有任何异议地随阳奇进了她的房间。躲在门后面的时候，秦炎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老子现在好像在偷情抓包现场啊！这是什么鬼啊怎么会这样！”

　　阳奇惦记着房里的人，第一次用尽毕生演技艰难地保持着正常和爸妈吃完了晚饭，互道晚安后就各自洗漱回房间休息，阳奇看着爸爸关了灯又关上他们的卧室门后才长松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秦炎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已经把阳奇的房间观察完毕。阳奇房间最亮眼的大概就是中央那个大书柜，书架上层陈列着形状各异的奖杯和证书，下面几层都是厚度相当可观的书籍，看书名大部分都是生物学著作；最下面一层是一堆什么模型。
　　秦炎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文盲，他只能认出来其中的一个大概可能是DNA螺旋体模型……

　　房间里剩下的摆设则乏善可陈，那张床都没有他上次出现房间里的床大……。整体都是一个非常简洁的风格，平常简单的米白色床……上连个娃娃也没有！如果不是阳奇推他进来，他完全看不出来是她这种年纪小女孩住的地方。
　　阳奇开门进来，看见秦炎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桌椅子上，双腿并拢，两只手搭在腿上，像一个等待接受教育的、正襟危坐的小学生。

　　“呃，你好。”阳奇想了一下，对秦炎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花了二十分钟对秦炎做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完整的自我介绍。

　　秦炎听得云里雾里，听到阳奇在介绍她正在做的项目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但还是死死压住了自己的诘问：请问谁要知道小分子化合物在诱导干细胞分化过程中的作用啊！

　　虽然他高中以及大学都是妥妥的理科生，但是他真！的！听！不！懂！啊！要知道我国普遍本科生和研究生的研究水平那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啊！。

　　但秦炎听完之后突然意识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阳奇终于对他透露了关于她自己的信息。

　　头两次在惊吓过度又匆匆忙忙的状态下，俩人的对话基本上驴唇不对马嘴，阳奇又总是扯些他听不懂的，让秦炎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倒是秦炎在第一次掉落的时候，在阳奇还没认出他的时候就主动告知了自己的身份。

　　秦炎忍不住多看了阳奇一眼，看着傻乎乎的，警惕性还不错。

　　但他同样不认为，阳奇告诉了他自己是C大的学生，主修生命科学等等这些基本的信息，就意味着阳奇对他给予了信任。

　　只是在这个夜晚的十二点整，秦炎没有掉在阳奇上次所在的C大旁边的小房子，而是又出现在了阳奇身边，让两人不得不正视这个明显的事实——

　　和秦炎有所关联的不是团岛的哪个位置，而是阳奇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