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懒的小房间》月照小熊猫

28、粉尘爆炸

　　阳奇身体还虚弱，但不想在工作日待在家劳烦父母照顾，于是坚持和秦炎回到了学校附近的小房子。

　　秦炎站在厨房给阳奇煮粥，阳奇在他左手边轻轻靠着他，看锅里的水烧开，小泡咕嘟咕嘟冒着，袅袅水汽升起来。
　　秦炎叫她去躺着休息，阳奇嘟囔着睡了一天了不想去。

　　“那现在可以说说了吗？你为什么忽然晕倒？”秦炎知道她情绪一直不高，轻声开口问道：“刚从阿姨那知道的时候我都吓懵了。”

　　阳奇心间一痛，轻轻深吸了几口气，秦炎见状连忙握住她的手：“现在不想说没关系，我们先不想这件事情好吗，等你好了再……”

　　“不用，可以说。”阳奇道：“我的一位朋友……去世了。”

　　和他的两位同窗，死于实验室爆炸。

　　阳奇竭力忍耐，忍得眼睛发红：“并不是操作失误！秦炎……他们不是操作失误，也并不是因为忽视了实验环境！他们在用搅拌机的时候，料斗内产生了氢气，和转轴摩擦被点燃了，然后……然后……和镁粉反应爆炸，烧起来了……”

　　“那十几桶镁粉是他们的导师违规放置在实验室里的。”阳奇站得笔直，因为极度的痛苦感到缺氧，眼泪滚滚而下，声音颤抖：“他在出事的前一天还很生气的跟我说，因为沟通失败，打算举报他的导师。”

　　他说，这么危险的东西怎么能放置在实验室？空气里都是看不见的镁粉尘。

　　但实验还是要照做，耽搁不了。

　　谁也没有想到，那十几桶镁粉危险到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阳奇双手捂住脸，无助地发着抖，又一次哽咽地说不出完整的话：“他之前说，他的导师……完全不在意，告诉他们，年轻人……多吃点镁粉对身体好……”

　　“哈哈哈……多吃点……对身体好…”

　　秦炎在这一瞬间也感到难以置信的愤怒，他把阳奇紧紧搂在怀里，咬牙切齿道：“这自以为是、不重视人命不配当人的东西一定会付出代价。”

　　这是一场本来可以避免的悲剧。如果他们的导师按规定将危险物放置在仓库而不是实验室，或者在学生提出要求后挪到安全的地方，再或者几个学生举报之后相关部门立刻采取行动，这三个学生就不会失去生命。

　　秦炎下巴抵在阳奇的头顶，紧紧抱着她：“你打算怎么做？告诉我。”

　　阳奇哭得没有力气，连手都抬不起来，垂在身侧，任秦炎捧起她的脸，为她擦掉眼泪。

　　“我会和C大，A大和其他高校实验室的同学们一起，签一份联名请愿书……我知道这个东西没有法律效力，但或许会影响法官的量刑标准。”

　　“你想要什么结果？”

　　“我想要涉及到这件事所有失职、失德的人付出律法所对应的代价，想要大学实验室警钟长鸣，想要学生不必畏惧导师的威严而不敢开口、想要导师因忌惮监管部门而严守规范。”

　　秦炎在心中一叹，阳奇有这样的想法，到底是因为前段时间C大的论文时间给她留下了阴影，多少损伤了当前她对学术界的纯洁信任。

　　“无论是什么领域，有人的地方就不会少了投机的勾当。”秦炎说：“有多少学生拿着买来的论文和专利享受着荣誉，就有多少人放弃这种荣誉，用自己的成果换取金钱。”

　　阳奇学院那姓林的领导，背后还不知带着他的学生干了多少这样的事情，可是尽管如此，学校对他的处置也仅仅是停职检察一段时间。

　　一篇论文从作者顺位，数据真实性，期刊地位到其背后的实验设计这层层环节能有多少有心之人发挥的空间，可以掺杂多少猫腻，阳奇自然是清楚的。只是她自己以前从未想到，一个人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到这样的程度。

　　明明大家走到了今天的位置，也都曾经是在阳光下对着国旗宣誓“追求卓越，敢为人先”的无畏、诚挚的少年。

　　昨天的袁琪琪和林教授可以在层层叠叠的利益关系之下获得一点不痛不痒的处罚，今天那爆炸事件的校方和监管部门也许就在相互推诿或是拉扶的利益相关者博弈中，调查出一个表面结果来安抚愤怒的大众，却没有任何人得到真正严肃的处置。

　　这就是阳奇害怕发生的。

　　秦炎一手揽着阳奇，一手关了火。他半敛着眼皮，掩盖住了眼睛中的情绪，沉声道：“你的想法都会实现。”

　　阳奇未作他想，无力地点点头，就着水池打开水龙头洗了洗脸，洗掉眼泪。然后对秦炎道：“我要多吃点东西，明天还要回学校去做事。”

　　秦炎赞许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过身去要把粥盛出来。阳奇却拿过勺子，捏了捏他的左胳膊：“伤筋动骨三个月，你这只胳膊一定还没好利索，不要使力了。”

　　“……”秦炎心中一暖，忍不住又亲了亲阳奇的额头。
　　谁说阳奇木讷的，她有这么多体察人心的可爱时刻。
　　两人再无多话，互相守着喝了粥，阳奇去休息，秦炎在客厅的窗前给张明宇打电话。

　　张明宇说：“田律师最近在跟影帝的离婚官司，我联系他看看，但是哥，说实话诉讼学校这种一般都讨不着什么好……“

　　“影帝离婚了？”秦炎捏了捏鼻梁，烦道：“他怎么又离婚，上次离婚霸了多少天的热搜？我X，我电影的宣传有一半毁在上面了！”

　　“……所以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离婚，是八卦的温床啊！”张明宇叹道：“跑题了跑题了哥。”

　　秦炎沉声说：“我用不着讨什么好，就让田律师去盯这个案子，让他去联系受害人家属，就说是集团提供的法律援助。”

　　“就让这凹糟事儿里的爬虫们焦头烂额，甭想着随便推几个责任人出来就把事情了结；让该注意的部门去关注该注意的地方，责任方的责任一丝一缕都要厘清；总而言之就是抓死了这帮人，让他们一个也脱不了责。”

　　秦炎沉吟半晌，又道：“白老师那边也联系一下，他的公关团队目前是业内最强的。让他和老田一起商量这舆论怎么做。”

　　张明宇沉默许久才道：“其实这事儿可以不用帮忙造势，我听说出事的学生里面有一个家境不错，定不会善罢甘休。另外东交这个级别的学校，出了这档事已经让媒体都闻风而动了。”

　　“但既然我能做更多，那为什么不做呢？”秦炎听出了张明宇的言外之意，坦诚道：“有一个出事的学生是阳奇的朋友，阳奇听说后直接晕倒在实验室里了。”

　　张明宇：“……卧槽！我马上联系田律师和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