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竞]欢迎回到战场》戟骨

2、我们都在做的梦

　　现在想想，YS不仅是俱乐部可疑，连宿舍也可疑。说是宿舍，其实就是和小楼隔着两条街对面小区的一套二居室。接洽完毕，魏正阳给了遇之沈晤钥匙，指了路让他们先去放东西，“今儿我们早点完事，一会儿回去给你们捎烧烤当接风宴。”
　　七点多北京的天已经黑了。小区有点旧，楼道里的灯不太好使。遇之站单元门口跺了半天脚，灯没亮倒是吓出来一只猫，从两个人脚边飞也似地溜走了。
　　宿舍在四楼。两个人没敢靠落一层灰的扶手，掂着行李箱小心翼翼地用脚尖试路，居然也没摔。遇之侧过身让拿着钥匙的沈晤开门，借着月光还能看见铁门上粘的通下水道、开锁和办宽带的小广告。
　　门一开，一股男生宿舍的味儿就传了过来。客厅不大，墙上有点发黄的污渍，茶几上堆着几个空的泡面桶。厕所开着门，有两盆泡着的衣服在门边放着。厨房倒是相对的整洁……因为根本没有开火的痕迹。
　　魏正阳还真的挺照顾小同志。YS没替补，一共是六个人。大卧室放着两张上下铺挤四个，他们俩就睡小卧室，清净点。
　　说是小卧室也是真的小。室内摆设简单，靠着墙一张双人床，一个小衣柜，把三个行李箱一塞就满满当当了，勉强留下转身的空间。
　　“……即使魏哥提前跟我说床是图便宜买的二手货，我也没想到会住双人床。”遇之脑袋有点大。他从小就被遇慎行赶出去自己睡，多少也有十来年没和别人一起分享床铺了。“虽说我不打呼噜磨牙说梦话，但沈晤你和别人睡能睡得惯么？”
　　“应该没问题，我睡觉也挺老实的。”沈晤不太挑这些，他走过去打开窗户通风。“你去找个抹布湿湿水，我把床头擦擦。”
　　遇之应了一声，在厕所窗台上找到了一条估计是哪次YS宿舍大扫除时心血来潮买的抹布，它应该被遗忘了压根没被用过，涮一下抹布剩下的水都干净透亮。遇之把多余的水拧掉，把抹布送了过去。
　　小孩儿熟络起来快的很，不过一下午的相处两个人就成了好朋友，一边清小卧室一边闲聊。“你就是Milk啊？”遇之还有点惊讶，他打高分排位老是能遇见这个ID。Milk狙击打得很好，但从来不开麦。“你的声音我倒是听出来了。”沈晤顺手把衣柜打开擦了擦，“Yuz，没少抓我。”“你也没少狙我。”
　　两个人对视一眼，忽然就笑了起来。
　　“感觉挺奇妙的……”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遇之坐在床沿，“这都能遇见，感觉好不真实啊。”沈晤挨着他坐下，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凛锋算是个国民射击游戏，玩家天南地北，能同时在一个战队开始职业生涯的确是难得的缘分。网络里抱着枪提着刀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人，到了现实也只是个大男孩。
　　“要不你先睡会儿？”遇之想起了什么，“坐火车多累啊，你还没来得及休息呢。”沈晤犹豫了一下，刚到俱乐部的兴奋劲儿下去了疲乏劲儿就上来了，胳膊腿啊都软绵绵的没力气。但是一会儿还要队内认人吃烧烤，这么睡过去又很失礼。
　　遇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靠着我睡，一会儿人来了我直接叫你。放心，我没少给兄弟打掩护。”话说到这儿沈晤的确没办法再拒绝他体贴的好心了，沈晤坐近了些闭上了眼睛，闻到了一点阳光的香味。
　　轻柔而温暖，铺天盖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遇之轻轻拍了拍沈晤，“前辈们快回来了，魏哥跟我发微信了。”沈晤迷迷糊糊应了一声，还有点没睡醒的鼻音，“我去洗个脸……”
　　沈晤拍了拍脸，凉水激得他清醒过来。他抬头望向镜子，里面倒映出来了少年的模样。虽然他还没完全长开，但已经像街坊说的那样，“随他妈，是个美人胚子，就是气质不一样”。沈晤总能叫人家看出他来自一个潮湿的小城。那里阳光少，雨声潺潺，灰色的老屋房檐向下滴着水，养出了他一身清冷。
　　难得的，沈晤刚刚做了个没有阴雨的好梦。
　　茶几上的泡面碗实在有碍观瞻，两个人商量了一下，一人捏了俩下楼扔垃圾。秋夜阵阵虫鸣，昏黄的路灯照着沉睡的居民楼。垃圾入桶一声闷响，惊得草丛里的野狗狂吠。远处走来几个人，手里掂着大袋小袋。领头的那个一看俩小伙子，就笑了出来，是魏正阳的声音。
　　“大半夜还搞大扫除呢？”
　　打完招呼遇之沈晤上前接了东西，一行人往楼上走，免不得又是对物业不修灯的一顿抱怨。打开门放好塑料袋，魏正阳张罗着开始收拾放烧烤。
　　冒着热气的快餐盒掀开之后顶盖沾着油和水汽，肉香在狭小的客厅里散开。上了年头的空调开始运转，发出嗡嗡声。队长段东明不知道从哪搬了几个小马扎，五个大男人并两个小伙子居然将将坐得下。
　　“啤酒喝么？”陈锋又从厨房拖出一箱啤酒，“不能喝还给你们带了可乐，罐装的。”“算了，别让未成年喝酒。”王泽宇把可乐递了过去，“搞得跟带坏小孩似的。”“怕带坏小孩儿你们还不收拾泡面碗？叫人家大晚上给你们扔。”叶景行属实是看不上他们，“魏正阳带头邋遢。”
　　桌面上摆着羊肉串烤五花羊腰子羊眼，还有给两个人特地带的鸡翅。据说是王泽宇坚持认为“小孩儿都爱吃鸡翅”，也不知道从哪得出来的结论。一群人挤挤嚷嚷的总算在快一点的时候吃上了饭。
　　“给你们介绍一下啊，”魏正阳抓起一串烤韭菜，“队长段东明，打主t的。陈锋打c和奶，王泽宇补副t，叶景行那龟毛样子一看就是个奶。之前两个c位走了，我们打比赛人都凑不够，还好能招到你们。”
　　YS，一支二流半队伍，目前最好的成绩是季后赛十六强两轮游。人员配置很寒酸，别说替补二队了，连主队差点都凑不齐人。要不是魏正阳给出了“来了直接打比赛”的条件，遇之和沈晤大概率也不会来。毕竟他们是天梯前十的两个少年天才，连豪门队也抛来了橄榄枝，只是要求他们先走流程青训。魏正阳恰恰是抓住这两人想直接打比赛的欲望险胜。
　　其实介绍队员这种事儿放在豪门队根本不存在的，那些闪亮的如雷贯耳的ID就算是不关注职业比赛甚至凛锋的路人都知道。可YS真的是太乏善可陈了……没有多强的实力，也没什么好吃的瓜，遇之在报道之前找了很久才找到他们的比赛录像。
　　“老板叫庄子言，也是个穷逼，开个小公司没赚多少钱，全砸这里了。”魏正阳把签子放好，然后直起腰看向两个人。“咱的条件你们也看到了，确实不怎么样。但是别的不说，在YS打职业，工资不拖，冰棍烧烤管够。”
　　说实话，能把Yuz和Milk招过来他魏正阳职业生涯也圆满了。魏正阳也不知道自己半哄半骗让人家签了合同到底厚不厚道，说到底YS只是个气数将近的老年队伍，遇之沈晤去随便哪家别的队都有比现在更好的前途。
　　但是魏正阳忍不住想给YS续个命。
　　魏正阳和庄子言是大学室友，俩人老是逃课去网吧打凛锋。魏正阳属于泉水指挥官，老是人死了之后一顿指点江山，偏偏指点的都还挺对。庄子言就乐，说等毕业继承了他家的小公司就组建个凛锋战队，让魏正阳当教练。后来战队是建起来了，勉勉强强拉了几个人就开始打职业，打得灰头土脸。
　　那时候魏正阳才明白，年少时候的梦想到底还是梦想，那么轻飘飘像是肥皂泡。要想肥皂泡不破不脏，太难了。庄子言能每个月给他打上不多不少的一笔钱，他能既当经理又当教练拉扯队伍，两个人从风流倜傥的青年熬得甚至要脱发，是因为YS是他们俩的电竞梦。别人又凭什么陪你浪费青春？
　　双C退队魏正阳是不怨的。面前是罩着雾暗沉沉的泥潭，没耐心和勇气去跨是很正常的事。还能留下四个人属实已经在他意料之外了。遇之和沈晤的到来让他看到了一点希望……一点可能是饮鸩止渴的希望。
　　遇之愣了一会儿，然后笑了。他把可乐放下，从脚边的啤酒箱里摸出来一罐啤酒，开了拉环，举酒示意。
　　“够了，魏哥。有冰棍烧烤还要啥啊？”
　　“牛奶，冰棍烧烤和牛奶。”
　　南方少年目光澄净，像是雨过后的清潭。
　　“魏哥，我们要这些就够了。”